那家伙不是何人,正是三天之前在朝夕城外见到的鼠精!上次他不仅见到小鼠精,而且还见到大鼠精。这只鼠精只有米缸那么大,乃是小鼠精。而大鼠精如今不在,多半是出去了吧。因为三天在这个胡同里发现了不少闪闪发亮的细小物件,他曾经问过一轩,这鼠精并不是什么凶恶妖怪,乃是罕见的金钱鼠,最喜收集金银宝物,如今这里一应俱全,多半便是他们的巢穴。
现在那小金钱鼠正在睡觉,奇怪的是,三天发现那小金钱鼠虽然背后仍背着一个金铜钱,但是棕黄的毛发不及以前油亮发光,竟暗暗地发黑,身上还有不少新伤,心想这里乃是阴阳山,既然近日有魔气侵袭,它岂会有不受害之理。
小金钱鼠似乎觉察到声音或者气味,竟然懵懵懂懂地醒了过来,也不吃惊,半睁着眼睛看着三天好一会,不知在痴痴地想些什么。三天原来被困在这里久了,也觉得有点累乏,如今见到它,竟觉得有些新鲜,不由得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这可爱的小家伙有什么动作。
只见小金钱鼠窸窸窣窣地在周围晃悠,用鼻子嗅,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妥,开始越来越着急,最后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吱吱喳喳地开始寻找,仿若无头苍蝇一般。三天看它心急,虽然想要帮它一把,但也不知道它在想什么,虽然上次自己乱叫一通把它们给“劝”走了,但其实那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如今就算想帮,也无能为力。
看久了三天都觉得它急得可怜,不禁动了心思,提了一口气,胡乱吱道:“吱吱吱吱吱(你在干什么)?”
虽然三天心里想要表达的是那样的意思,但是口中却是乱吱一番,也不知道那小金钱鼠是不是真的听明白,但是它听到之后,竟然竖起了毛茸茸的小耳朵,径直朝三天来了,直起身子,吱道:“吱吱吱吱吱吱!”
“……”三天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只能看着它骨碌碌的小眼睛发呆。
小金钱鼠歪了一下脑袋,仿佛在奇怪三天为什么不出声,又吱道:“吱吱吱吱吱?”
三天呵呵地干笑两声,觉得它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于是赶紧挥手道:“我可没有拿你的宝物,我可以发誓的!”三天觉得它应该是丢了什么宝物,如今在跟自己急。
但是那小金钱鼠把脑袋晃得如同摇浪鼓一般,又对三天吱了一番,见三天还没有反应,竟然回头在巢穴中搜索了一番,捧着一堆闪亮物件来到三天的面前,仿佛是要给他。
三天看那物件里头有不少石头,可能还有某些天材地宝,觉得有些奇怪,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把东西给自己?
“吱吱吱吱吱。”金钱鼠又在吱吱乱叫,三天叹息一声,表示无奈。金钱鼠见他不说话,仿佛也很失望,耷拉着脑袋没有精神,手中捧的宝石宝珠也咕咚咕咚地掉在地上,竟有失魂落魄之状。
“你不要这样。”三天连忙劝道,心想它连这些宝物都肯给自己,应该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于是问道:“你父母呢?怎么不见它?”三天也不知道那只大金钱鼠到底是它的父亲还是母亲,只好这样说。
只是这样一提,小金钱鼠立刻就来了精神,对着三天吱吱乱叫,又急着在地上转圈和打滚,仿佛急得要死一般。如此一来,三天就知道它的父母大概是出事了,所以它这个做孩子的才会这么急,于是问道:“我可以怎么帮你?”
小金钱鼠不再在地上闹腾,立刻翻身起来,小手瓜子指着前面的路,吱道:“吱吱吱!”
“你父母在那边吗?”
“吱吱!”小金钱鼠点了点头,还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回头看着三天,好像在问他为什么不跟上来。
三天如今还是云里雾里,只好顺着它的意,跟着它走,苦道:“你走慢点,我受了伤!”
三天发现小金钱鼠也不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走,它每到路口和分岔路等要紧之处,便会用鼠鼻在地上嗅上一番,多半是在找它父母的气味。三天觉得自己要是有这样的本领,也不会被困在这迷宫一样的地道里面半个多时辰,连一个人影也见不了。如此一想,三天便想若是自己帮了这只金钱鼠,它应该会知恩图报,懂得带自己离开这里!
虽然觉得前面的路都是差不多,但是在小金钱鼠的带路之下,三天觉得自己走的方向是正确的,自己的确是在向这里的深处走去,因为他发现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但是差别很少,只有走到现在他才有所发觉。
一路上幸好没有遇到之前的那些机关,不然以三天现在的状况,准没有好果子吃,不过两人不言不吱,难免有些无聊。三天忍不住问道:“那只大的……不对!额……那是你的父亲还是母亲?”
小金钱鼠沉默不语。
三天问:“那是你父亲吗?”
小金钱鼠又沉默不吱,三天心想是与不是你也好歹给自己吱一声,不然显得自己很白痴,于是又问道:“那是你母亲吗?”
小金钱鼠“吱”地一声,三天恍然大悟,知道那应该是它的母亲,又感叹小金钱鼠极为机灵,若是自己每问一个问题它都吱一声,自己反正都听不明白,如今它在自己问对的时候才吱声,这倒让人明白。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三天又问道:“你是男的?”他突然想到畜生不讲男女,只讲雌雄,于是改口问道:“你是雄的?”
小金钱鼠“吱”地一声,三天又继续问:“你是雌的?”
这时小金钱鼠默不作吱,三天心里欢呼一声,心想自己真是绝世聪明,竟然还真让自己给猜对了。
三天对事情看开了,即使身陷险境,仍然不失兴致。面对三天这么多神神经经的问题,小金钱鼠似乎并不在意,一直在默默地带路,偶尔才会吱一声,不知作何感想。
直到一人一鼠来到一道玉璧之前时,他们才停了下来。三天心中惊讶,心想它果然没有走错路,若是自己一个人走,恐怕走到老也走不到这种地方。他看这玉璧玉质晶莹,品质不凡,而且整张墙壁都是由一块玉石雕成,真是极为壮观,比什么天材地宝都要罕见,而且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并不是什么装饰的花纹,而是一套阵法的图样,而且这阵法看起来极为精妙,不过以三天这点见识,也不知道这阵法精妙在什么地方。
三天见到这玉璧延伸之处有左右两条道路,左边那条道路漆黑一片,倒没有什么出奇,但是右边的那条路尽头竟然有一金一白的光芒交替闪现,极为奇异。
三天看小金钱鼠,心想它多半是会走右边那条路,但是小金钱鼠在地上嗅了一番,竟然加快了鼠步,往左边那条漆黑的道路冲去,口中吱吱乱叫,仿佛它的母亲便在尽头之处。
“喂!”三天看它转眼就没了踪影,喊了一声,忍不住跟了上去,发现尽头是通向一个石室,而石室里面就有一只大金钱鼠趴在地上,奇怪的是,它浑身皮毛发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三天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些被魔气侵蚀的机关,它如今这副模样,莫不是……
小金钱鼠见到自己的母亲趴在地上,连忙冲了过去,在它母亲的身边吱吱乱叫,显得非常着急。似乎是听到自己孩子的叫喊,大金钱鼠突然有了动静,只是它醒过来后,立刻便如疯了一般,张开尖锐的獠牙,一口咬在小金钱鼠的身上!
小金钱鼠顿时被咬得鲜血飞溅,在地上挣扎抽搐,即便如此,那大金钱鼠丝毫都没有松开口的意思,一双鼠目凶狠发红,口边鲜血满盈,竟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三天终于明白小金钱鼠身上的伤势怎么来的了,立刻祭出浩英剑,犹豫了一下,一招玄武剑诀中的地牙裂天便是从地而发,一道剑气直线迸发,击在大金钱鼠的身上,可它身上开了一个血口,让它松开了口,尖锐地嘶叫退后几步。
但小金钱鼠从“虎口”脱险,竟没有丝毫感激三天的意思,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三天打伤,一双鼠目恶狠狠地盯着三天,对着他吱吱乱叫,仿佛在仇恨他,又心疼地走到自己的母亲身边,舔着她的伤口。
但那大金钱鼠分明入魔已深,一双血目毫无感情,尝到了小金钱鼠的血后似乎是上了瘾,竟又是一口咬在小金钱鼠的身上,让小金钱鼠痛得死去活来。或许它也不明白,它的母亲为何会性情大变,伤害于它。
所谓虎毒不吃子,三天见那大金钱鼠已经无药可救,再这样下去,那小金钱鼠必定会死在它的口下,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现几分决意。
小金钱鼠或是看到了三天的眼神,对着三天吱吱乱叫,表情竟像是在哀求三天,但是已经迟了。
“天下之大,无处容情,天若有情,一剑斩之”
“无情斩!”
口诀一闪而过,三天手中浩英剑凌厉杀机涌现,一连挥出几道剑气。这几道剑气随三天剑诀一成,便在大金钱鼠的身上来回穿刺,竟来回数十次,直到几道剑气完全消殆,才停歇下来。
小金钱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血溅四方,被几道剑气所弑杀,睚眦欲裂,双目流出两行血泪,竟一时呆在原地,不能动弹。
三天心想自己虽然杀了大金钱鼠,但是总算是救下小金钱鼠,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但那小金钱鼠又像发了疯一般,朝三天冲了过来,三天把剑放在身前一档,那小金钱鼠的小牙便咬在剑身之上,三天把剑一挥,小金钱鼠便是摔在远处。
小金钱鼠并不放弃,即使不断被三天挡回去,眼看杀母仇人便在眼前,它便锲而不舍地往三天冲来,三天如法炮制,小金钱鼠便近不了三天的身。
三天觉得自己迫不得已杀了它的母亲,它自然接受不了,要找自己报仇,但是只要时间一过,它便会懂得自己是为了它好才这样做,所谓蝼蚁尚且偷生,它之后冷静下来,自然会好好地活下去。
小金钱鼠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冲了许多次都不见功,仿佛没了力气,累得气喘吁吁,趴在地上。正当三天以为就这样完的时候,小金钱鼠突然眼神一狠,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墙壁那里撞去!
“不要!”三天惊叫一声,却眼睁睁看着它一头撞在墙壁之上,鲜血飞溅。三天连忙过去,手足无措地看着它头上的鲜血滚滚冒出,生机渐渐流逝。小金钱鼠眼睛盯着三天,即使快要死了,仍然向他爬来。三天伸出手,那小金钱鼠便张开自己的嘴巴,拼尽最后的生命,在三天的手掌上咬了一口,随后,他仿佛满足般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三天的脸庞上滑过一行热泪,呆若木鸡地定在那里,怎么都想不到小金钱鼠竟然如此倔强,杀不了自己便撞墙自尽,心中百感交集,心想它与它的母亲母子情深,一直相依为命,如今自己杀了它的母亲,它当然是生无可恋。
生无可恋……若是心中了无牵挂,活在世上又有什么可以留恋?
三天不禁觉得是自己错了,自己既然害怕杀人,但却毫不犹豫地下手杀了小金钱鼠的母亲,难道畜生的命就不是命?若是性命有贵贱之分,自己原来就是贱命一条,按照算命的说,自己注定会连累别人,此番便是害死了这小金钱鼠,那么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世上?
三天看着那小金钱树的尸体,不禁问自己,自己还在留恋什么?
他含着泪用浩英剑在地上挖出两个坑,分别将大小金钱鼠安放进去,盖上土之后,他再分别在两个墓前磕了三个头,心里盼望着它们下辈子还能做母子,又在小金钱鼠的墓前忏悔道:“所谓一命偿一命,现在我还不能死,请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一定会交待好自己的事,会把自己的命还你的。”说完,三天又磕了一个响头,失魂落魄地走出石室。
走出来后,三天又看到原来石壁右边的那条路尽头处还是发出一金一白的光芒。如今他站在这里,看得更加清楚,那光芒一时强一时弱,仿佛在呼吸一般。
三天觉得那光芒好像就在呼唤自己过去,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不禁在想,那尽头到底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