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曦雪的无情质问,三天真的无话可说,他之前以为清者自清,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就不用怕任何事情,但如今想来,如追风流那般,就算他脱离魔教,改过自新,别人都只会把他当做魔教妖人来对待。只要跟魔教沾上一点关系,这辈子都要被正道无情追杀。所谓正邪不两立,既然正道要将魔教赶尽杀绝,那么魔教自然也不会跟正道客气,这可不是自然之理?如今自己既然跟魔教沾上了关系,恐怕……
无量山的本虚大师是那样,玄道剑派的柳凡真是那样,千灵谷的那三个弟子是那样,就连曦雪师姐也是那样。
“你怎么不说话了?林师弟?还是证据确凿,无话可说?”
“我真的不是魔教的人!”想来想去,三天只剩下这一句可说。
“看来林师弟是不打算讲了,我们只好用手中的剑来讲了!林师弟有如此深的魔功造诣,上一次擂台上有所忌惮,不能全力施为,只能用那种卑鄙的手段来取胜……”曦雪讲到这里,心头上涌现一股怒火,牙齿都快咬得吱吱作响,多半是想起那次比试之时,被三天一招“千金手”得逞的情形,于是又狠道:“这次没有顾忌,你我再来分个胜负!正好我也要借这个机会,一雪之前的屈辱!”
阴阳山一如既往的一股震动传来。
“我不想跟你打!”三天无奈道。
不过就算三天摇头不肯,曦雪哪会称他心意,手中一把长剑倏然祭出,先发制人,招招夺命。正如之前那三个千灵谷的弟子所言,天道剑派的功法奉行中正之道,稳扎稳打,但曦雪每剑每招都置人于死地,使的的确是天道剑派的剑法神通,但是凌厉凶狠的程度,比之魔教魂宗也不遑多让。
曦雪早已将天道剑派的乾坤天剑诀练得炉火纯青,在这方面比三天不知强了多少倍。三天自知自己若不全力以赴,使出重罡神册的神通出来,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但是他这样一使,曦雪自然认得他的功法招式跟魔教魂宗的如出一辙,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出招的时候却更狠了。三天心想自己刚才还救了她一命,想不到造化弄人,如今两人却要刀刃相见。
过了几招之后,曦雪也想不到三天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劲,招式玄妙精厉,比一般的魂宗弟子还要厉害几分,觉得他的修为远比不上魂宗的四大统领,但是在魂宗里面的地位肯定不低。如此之人从孩童之时便潜伏五年之长,必定是有所图谋!
三天心想自己只是记住重罡神册的内容,参悟了不到几天的时间,便有如此的威力,可以跟曦雪师姐过上几招,若是多领悟一段时间,岂不是可以跟她斗个平分秋色?怪不得人人都想夺得天下间的四卷神册。
曦雪招招无情,可是三天却没有狠下杀招,重罡神册有攻无守,有进无退,三天这样做自然不能将其威力发挥出来。曦雪见他没有全力施为,只以为他是有意为之,哪里想得到三天是不想跟她拼命。
“飞仙望月!”届时,曦雪长剑巧然一挥,冷喝一声,剑上的光芒如同凝聚月色的苍白,凌空后退的娇躯如何被人反推一把,一剑刺出,她的身躯便截然飞舞而出。
以金试剑,以锐成罡,无坚不斩,其利断金
“断金斩!”
三天看到曦雪使出的乃是冰灵峰的望月冰心诀,这口诀乃是冰灵峰主所悟,与地玄峰的地玄剑诀和玉权峰的空明幻虚步类似,乃是各峰的绝学之一,威力自然不凡。但三天觉得这番情景有些熟悉,跟当日柳凡真使出前字诀的情况差不多,仿佛身旁也有玲珑的提醒,立刻使出这一招。
浩英剑上有罡气嵌绕,无惧刺出,剑尖刚好撞在她长剑的剑尖上。正是针尖对麦芒,狭路相逢勇者胜,就算三天的浩英剑不是什么由什么稀世罕见的天材地宝所铸成,但也被三天祭练了一番,是璇玑花了一番心机,托人打造而成,比天道剑派的一般制式长剑好上不少。如今这一对抗,曦雪的剑势便弱了一分。
曦雪也想不到他会冒险行事,如此出招,觉得他这人实则极为自信,却在天道剑派唯唯诺诺地低调做人,又是坐实她心中的想法。还没等她惊讶,三天突然剑锋一偏,曦雪的剑便顺着他的剑锋往下滑动,溅出零星火花,三天再往外一推,曦雪的剑便顺着他的剑被推开,再者,他的心头立刻闪过一句口诀:
你来我往,一剑一钧,你若千钧,我便来斩。
“千钧斩!”
三天一使出这招,浩英剑上的剑罡仿佛又凝实了几分,他再手腕一抖,曦雪便觉得长剑之上有千钧之力传来,震得她的手臂发麻。三天把剑一收,便趁此机会退到几丈之远。
他这几招一气呵成,打了曦雪一个措手不及,在她眼中,那几招明明跟那些魂宗弟子使的一样,在这林三天的手中竟然有如此的变化?
她作为冰灵峰的首徒,天之娇女,本来就不怎么看得起三天这个无名小子,之前在比试之上输给他,自知是自己重伤所致,并不是他的修为有多厉害。如今一交手落了下风,曦雪的心中就很不舒服,想着自己不可再留活擒的心思,一定要将他诛杀在此!
三天劝道:“曦雪师姐!如今惜缘师姐她们都在跟魔教厮杀,我们还是快点停手,去帮她们才是!”
她不清楚三天为何不乘胜追击,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何必还惺惺作态!现在你对我出手,岂不是打住了主意要杀人灭口!还是说,你要留我的性命,要在我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三天真是想不到她如此蛮不讲理,辩驳道:“我没有这样想过!”突然,三天听到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奇怪声音,眼角往那魔器怀恨一看,发现并无异状,觉得声音明明是从那里传来,现在却没了动静,觉得非常奇怪,难道……
曦雪略有所觉,也望了魔器怀恨一眼,道:“原来如此,魔器魔气惊人,你作为魔教妖人,岂有不觊觎之理!”说完,曦雪手中剑芒一强,全身气势一发,周围的沙尘被豁然吹开!
“一剑冰心!”
曦雪长剑之上寒气逼人,冷结冰霜,行云流水般向三天一剑刺出,便在此时,地上原来已经“死去”的魔器怀恨竟然死而复生,朝出剑后的曦雪闪然偷袭,七条腿爪狰狞张开,便要扑到她的身上。
魔器怀恨本来就自有灵智,但是任两人怎么想都想不到,它竟然如此狡猾,不仅会在地上装死,而且还如此隐忍,一直等到如今才出手。想来它便是对三天有所忌惮,才会对曦雪出手。
“小心!”三天本来就略有警觉,如今剑曦雪躲避不及,他心想自己不出手相救,恐怕她就要在自己眼前香消玉殒,于是他心头口诀闪过:
“剑引罡桐,万凤来朝,一斩之下,天下拜我。”
“拜我剑!”
三天手中浩英剑虚幻般凌空斩过,什么都没有斩到,便是在这无风无声之际,那魔器怀恨仿佛被什么抓住一般,截然调转了方向,朝三天飞来。不仅如此,曦雪也是一般无二,连人带剑向三天飞来,出剑的速度比原来更快了。
曦雪哪里想到他是要救自己,等回过神来,手中长剑已经刺进他的右肩。一股寒冷的剑气透过剑锋深入体内,三天便感觉体内如同在下雪,寒风凛凛,一股透心的冰凉蔓延全身。而魔器怀恨七只锐利腿爪抓在胸膛,溅起点点血花,传来一阵阵毒辣的痛楚。尽管三天的血碰到魔器怀恨,令它受伤惊慌,但它这次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杀了三天,拼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在他身上肆虐,腿脚不断地抓和挠,令三天痛得火燎火燎。如此一来,三天真可是引火烧身,以冰冷心,冰火两重天。
曦雪看他明明是魔教的人,现在却要来救自己,也搞不清楚三天在想什么,惊疑不定之中把自己的长剑拔出,顿时三天吃痛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便白了几分,身上血流如注,但即便如此,三天已经引火烧身,如何管得了那么多,双手如同救火一般发疯在身上摸索,想要用手把那魔器怀恨抓住。只是那魔器怀恨身手敏捷,竟比猴子还要灵活,一边在三天的身上左窜右爬,一边还用腿爪在三天的身上抓出一道道血痕,令三天堪言。
不一会,三天便快要变成一个血人,胸膛背后都快变得血肉模糊,痛得在地上打滚,真是有多凄凉便有多凄凉。曦雪在旁边犹豫,不知道自己是出手好呢,还是不要出手,眉头都快要皱出水来。
三天在地上滚了几圈,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地面突然掀开一个大洞,他便与那魔器怀恨一起掉入那大洞之中。
“林师弟!”
在三天掉进去之后,那洞口立刻就被封住,任由曦雪在周围如何摸索和叫喊,底下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曦雪恨得一剑砍出,只是那机关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制成,剑气击在其上竟纹丝不动,仅仅是刮出一道白痕。
曦雪再叫喊几声,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尝试,不知表情是喜是忧,不忿地怒哼一声,便是携剑离开,不知要往哪里去。
……
三天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身子便往下坠,随后自己便不断地往下滚,全身都不知道被沿途的岩壁和石头给磕伤碰伤多少遍。天旋地转一番后,他感觉到自己竟然滚到一处平地之处。若是直直地掉在地上,三天都估计自己要断几根骨头,口中不由得低诵一声菩萨保佑。
奇怪的是,三天发现原来缠在身上的魔器怀恨竟然已经不见了,多半是半途离开了。三天觉得它既然是怕自己的血,自己都快变成一个血人,那魔器怀恨自然是呆不住。但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是,那魔器怀恨喜欢吸人血,却怕自己的血,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他一时想不明白也不再想,在身上摸索出仅有的几包金晶玉露散,心想自己浑身是伤,这么点怎么够用,于是张口就把原应外敷内服的金晶玉露粉末给全部吃掉。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原来不算难吃的灵药一入口竟有一股难以抵挡的酸臭味涌上脑门,真的是“醍醐灌顶”。
这几包金晶玉露散乃是三天下山之前带的,之后又随他掉在阴阳河中。这药粉在三天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加之又有汗水血水,味道不变才怪。
三天感觉口中是挥之不去的苦味,掐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打滚,竟觉得自己比中毒还要辛苦,觉得这股酸臭夹杂着苦味都快冲破自己的任督二脉,让自己立地成仙!
挣扎了好一会后,三天才缓过劲来,知道除了曦雪那一剑,其他的伤都是皮外伤,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他发现自己自从看了重罡神册之后,全身气血丰沛,筋骨强壮了不少,而曦雪的那一剑并无刺中要害,他用衣服包扎一番,便是勉强止住了血,但即便如此,三天身上旧伤加新伤,自然是要他好受。
他身上的皮外伤在他滚下机关,在地上打滚之后,便粘了不少泥土岩灰,弄得污秽一片,但奇怪的是,这泥粘在身上不仅还止住了血,而且伤口还传来冰凉冰凉的刺痛感,令他好过了不少。
三天心想自己多灾多难,如今经历不少,仿若自己大彻大悟,烂命一条,生死也不甚重要,便由伤口如此去了。只是他身上衣服破烂,满身泥土,若是教人见了,多半会怀疑这个原来光明正大的天道剑派弟子乃是一个乞丐。
他心头一感应,便惊喜地发现浩英剑落在自己身旁不远处。他一步两下地蹲爬过去掇拾起来,小心翼翼地用脏兮兮的袖子在剑身上擦拭,勉强把剑上的灰尘给擦去,不禁睹物思人,在想璇玑如今在天道剑派如何,若是开开心心便好,自己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要紧。
又缓了几口气,三天才开始仔细地打量着周围,发现这里除了自己身后的一个窟窿外,面前是一条笔直的通道,看来也是人为挖掘出来的。他想不到这阴阳山里面机关重重,四通八达,真是山中有路,一重山里两重天。
他顺着这条道路往前走,渐渐发觉不妥,这道路由一条分成两条,又由两条分成四条,又由四条分成八条,八条又变成一条?
三天突然发现每个路口仿佛都一样,无论走哪条路,好像都已经走过,连原来的地方都找不着了,不禁心里叫苦,后悔自己没有做记号。
困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他不禁想到,自己若是还找不着路,岂不是要活活被饿死在这里?一想到吃的,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直叫,他也忍不住叹息一声。
“咦?”
在扶着墙壁拐过一个路口后,三天却发现这个死胡同里面竟然有东西,而且这家伙还似曾相识,自己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是它!
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