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阿光、乐宾来宁波发展,大儿子后来也到兄弟处帮忙,且可行的一儿一女都加入了叔叔们的行业。因为儿子们的关系,黄彩玉常常到甬城居住,但多数时间还是习惯在老家生活的,她喜欢乡村的作物与农事。
象山木瓜村的祖母家,是晚辈们的乐园。如今距祖母去世已十年有余,那些孙子孙女们说起乡下奶奶家的乐趣来,仍是由衷地喜悦与怀念。而且,他们无一例外地提到奶奶做的烤土豆,味道是如何如何的好。
乐宾的女儿王希亚说:“我八九岁时就出来了。印象最深的事是每年暑假回乡去,我和弟弟们,还有小叔家的阿峰、阿辉等,他们也都去的,那是最快乐的时光了。奶奶家的蔬菜和水果都是自己种的。园子里还有香柚树,下面有口井,我们把水果摘来都放入井里,就像现在放冰箱那样凉着。奶奶见到小辈们来到,叽叽喳喳欢聚一起,总是开心的。她最拿手的菜是象山米线、大白菜、油煎豆腐等,都用那种大碗盛着。同时,奶奶用大锅子烧的土豆也很有特色,那是用油、糖、盐烤的,烤得干干的,每回我们去时,她总是要煮很多,放在竹篮里吊着。那时,我们人小够不着。每当要吃时,就把小凳子推过去站在上面,从竹篮里掏几个吃,感觉特别有味道。”
在孩子们的眼里,祖母是个非常实在的人,她话不多,只忙忙碌碌地默默做着事,招待好一大群孩子的吃住。王泽光女儿秀峰说:“奶奶的爱全是用行动来表达的,你别看她忙活着,可她的心思全在我们身上,只要听小孩中谁说什么东西好吃,她就会马上去买来,或者做给我们吃。”
而在黄彩玉看来,没有比儿孙满堂更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了。所以,每当得知小辈们要来了,她就会提前做准备。
暑假时间长,孩子们有充足的时间到乡下玩。彩玉在天井里替他们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满了吃的东西。小家伙们一到,她就忙开了,拿脸盆打井水,边招呼着阿裕、阿亚、阿峰、阿辉等洗脸,边说:“一路热煞了吧,赶紧擦下汗,凉快凉快!”然后,孩子们围坐在一起吃啊说啊笑啊,她就转身做家务去了。
孩子们在城里关闷了,一到乡村就放野开来。乐宾的小儿子王华很顽皮,常常爬到香柚树边的井下去,那井里有管子,他就顺着水泵管子下去洗澡。
在孙辈中,与其他堂兄弟比起来,王华和奶奶的接触相对来说要少些,因为他两三岁就到宁波了。但童年时去乡下奶奶家的乐趣给他的印象是深刻的,奶奶的慈祥与好客,让他的身心感到极大的自由。记得读高中那年,他带着一个要好的同学,骑着自行车到奶奶家去住了一夜。彩玉对孙子带来的客人自然招待得十分周到,这使王华感到很有面子。而那同学回宁波后,对王华奶奶的烤土豆以及乡下风情回味无穷,以至于听得好几个同学心向往之,嚷着要王华下回也带他们去象山木瓜村玩去。
孩子们喜欢去乡下奶奶那里,就因为淳朴,奶奶待人的淳朴,和乡下风光的淳朴。
玩是孩子的天性,黄彩玉放任他们撒欢。园子中有块田,彩玉种了青菜、萝卜、茄子、土豆、番茄、西瓜、脆瓜、红豆等等。通常她在田里摘蔬菜瓜果时,大家都喜欢帮着一起摘,女孩们在田园里倒还轻手轻脚的,男孩们就以取乐为主了。对于他们的瞎折腾,踩坏了菜摔破了瓜,彩玉也不会责怪,只是叮嘱他们小心些,别把手给划破了。
那时候,彩玉已完全不需靠务农为生了,她种田纯粹是出于本能,人总得有所事事吧,劳动带来的收获,以及与家人共享成果的愉快,使她乐于田间劳作。
彩玉农事经验丰富,她的作物品种好长势也旺。王秀峰说:“奶奶种植的红豆在她过世好多年后,还会生发出来。每年天热的时候回家,我妈都会去象山老家收获红豆。”
木瓜村祖母处的田园风光及自由自在的氛围给孩子们留下了极为美好的印象。他们最喜欢把席子铺在园子的廊檐里乘凉,面对青山与稻田,非常的赏心悦目。
那么多孩子聚在一起,难免也会吵吵闹闹。尤其是男小孩,争执起来还要动手动脚,这时状告到黄彩玉面前,她似乎总是袒护着阿辉,而遭数落的大多是可行的儿子阿钏。黄彩玉说:“阿钏大呢,不管怎样,理当让着弟弟一些。再说弟弟他们都是偶尔来乡下做客的,阿钏是主人啊,应该招待好弟妹才对。”
王秀峰觉得奶奶的话是对的,而且在她看来,奶奶对阿钏也是不错的,何况通常老年人都有长子嫡孙的传统观念。“记得大堂哥的儿子出生时,大家都去看了。当时,我们一旁看着都说,‘啊,小眼睛,小眼睛’。奶奶却满意地笑说,‘小眼睛好啊!’哈哈,曾孙小眼睛像她嘛,她觉得很开心。”
当然,谁亲谁疏,差别可能是会有点,这与平时联系多少有关。比如乐宾家里把孝敬彩玉的一些具体事情交给王希裕去做。阿裕说:“我每隔两三个月给奶奶送些钱,并给她买羊毛衫、外套、内衣等礼物,这样我和奶奶就显得比较亲。”
阿裕是1998年结婚的,彩玉事先准备了两个大红包,分别送给阿裕和新娘子。头天夜里她把红包藏在新郎新娘那天要穿的贴身内衣里,那吊着的绳子是用红绿丝线编成的,喜庆而又精致。
阿裕喜结良缘,叔叔王泽光出了很大的力。女方是湖州人,开始那边父母还不同意。彩玉听说这事后,一直惦记着。她问乐宾是否有可能和对方父母说说,二儿子脾气向来硬煞煞的,他回答:“人家不同意有什么好说的。”那时,王泽光是宁波华丰建设集团股份公司董事长兼总裁,王乐宾担任副董事长兼副总裁,可谓是兄弟同舟共济的鼎盛时期。侄子阿裕也同在华丰做事,所以,当王泽光去母亲处时,彩玉自然也会提起阿裕的亲事。
阿光深懂娘盼望下代圆满的心意,而阿裕既是侄儿,又是公司员工,自己能出力的哪有不帮助之理。只是王泽光做事细心,足智多谋的他竟然派说客到湖州那边去做工作,使女方父母很快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使黄彩玉安了心。而阿裕对叔叔也深怀感恩之心。他说:“叔叔待我不错,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时,都是叔叔背着我去看医生的。为了我的婚礼,华丰公司还专门成立了筹备小组。叔叔不仅生活上关心我,在工作和学习上也如此。我读浙江建筑工业学校,也是叔叔办理的,他把自己的好老师都介绍给我了。”
“那时,在杭州读书时,父亲倒只来看过我一次,而叔叔来过好几次,他每次来都给我带吃的。有一次印象特别深,他给我了一大袋东西,居然全部都是橄榄。”
“记得这天,我正在教室里埋头画图,叔叔从外面问进来,有同学叫,‘王希裕,你哥哥来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叔叔,他穿着一件邮政绿的西装,看上去显得分外年轻,难怪同学当他是我哥哥了。”
“当叔叔拿给我一大袋橄榄时,我真有点呆住了。这一大袋是什么概念啊,就是我拎着一只西瓜这样沉的感觉,可见数量有多少。而在当时像橄榄这样的零食也算是奢侈物了。盐津橄榄甜中带咸,味道好极了。这一大堆橄榄,我吃都吃不完,结果让同学们都分享了些。”
“感动之余,后来我把此事绘声绘色地告诉奶奶,她听了笑道,‘怎么会有这样不会买东西的人啦!’听得出奶奶的抱怨里含着喜悦。”
话再回过来说,有情人终成眷属,阿裕的婚事操办得很是热闹。当时共请了三次客:一次是在宁波甬港饭店,办了50桌喜酒,场面隆重热闹;另一次是专门请些方方面面的领导前来的酒宴;对彩玉来说,最看重的是后来在乡下办的20桌,那是请乡亲们喝的喜酒,概不收礼。
虽说中国传统观念重男轻女,而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黄彩玉在生活中都是帮着养育和照顾的。
王秀峰说:“我是小学一年级时到宁波的,之前在乡下的时候,随奶奶住在一个朝北的屋子里,所以我跟奶奶相处的时间比较长。每到夏天的晚上,奶奶总是摇着扇子陪我睡,摇着摇着,直到我熟睡过去。”
因为孩子多,作为长辈有时也蛮为难。秀峰说:“大伯母小伯母抱怨奶奶帮他们没像帮小儿子多,而奶奶在二伯伯家住时,我妈妈也老是抱怨奶奶没帮我们,因为当时父母常常外出忙事,家里管不过来。其实,依我看来,住在哪个儿子家时间多些,给哪个的照顾就会多些。公平地说,奶奶对我们家的付出相对来说是比较多的,尤其是带我妹妹,这是很令她操心的。”
王泽光的第二个女儿晓峰,先天性弱智,直到五岁时话还不太会说,骨头也软。应该说这是家庭中一件遗憾之事,但黄彩玉显得心平气和,她觉得人生十全十美的事是没有的。相反,在她看来,儿子家的经济是从晓峰出生开始兴旺发达起来的。所以,她还说晓峰是吉星呢!
万事往好的方面想,心里也就坦然无怨了。这不能不说是消解烦恼的一种智慧态度吧。
王泽光听娘这么说,联想到自己三个孩子的出生日期,也真带有时代的印记。大女儿1973年出生,家境已转入小康之道,母亲小吃小穿都有了。二女儿晓峰1976年出生,可谓黎明前的黑暗,母亲把千斤百担的灾难都挑去了。小儿子金辉1978年出生,那真是阳光灿烂,两个月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母亲的地主帽子摘了,从此自己的事业发展进入快车道。
晓峰可谓是彩玉帮助带大的,这孩子虽然智障,但不是很严重,有时思维能力也如同常人。
一次,可行的妻子贺旦明的一只金耳环掉了,她对婆婆彩玉说起时晓峰也在。没想到过了几天被这孩子捡到了,在贺旦明去婆婆家路过的水沟道边。晓峰见金光闪闪的,捡起来一看,这不是大伯母的耳环吗?于是,她兴冲冲地跑到大伯伯家,叫喊:“大姆妈,我找到了你掉下的耳环了。”彩玉不禁表扬道:“阿拉晓峰真是乖。”她对贺旦明说:“这孩子!养过,你会发现有时候她也是蛮懂事的。”
晓峰知道奶奶是护着自己的,每回小孩们聚在一起时,若是有谁欺侮她,晓峰就会跑到彩玉面前告状,说什么阿裕哥骂我,阿辉打我等等。有时,大家还没来得及欺侮,她一看苗头不太对,就已告到奶奶跟前了。彩玉对孩子们吵架,评判谁是谁非向来有她的准则,但对晓峰却是保护的,因为觉得她有特殊原因,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遇事应该让着她一点。
毕竟先天不足,晓峰情绪不稳时,自控力差。在乡下时,彩玉最怕她在外惹是生非,与别人吵架。每回她强拉着骂骂咧咧的孙女回家,都是费劲而又苦恼的。
无奈孩子有病,彩玉只有习惯了这个事实。只是晓峰坏脾气起来不仅对外无理取闹,对从小养她的奶奶也没规没矩。
因为父辈特别孝敬母亲,下一代看在眼里深受影响,与祖母感情也特别好。而彩玉对孩子们的爱,大家也是深知的,所以,每回晓峰脑子糊涂和奶奶吵架时,阿峰和阿辉自然帮奶奶这边。
但毕竟是自家孙女,况且她情况特殊,彩玉对晓峰的照顾是一如既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