幔京沉思了良久:“说不定,六年前旷世灾难就是结果,真正的乱世没有过去,而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幔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时,后门外微微传来声响。幔京他们站着的回廊,刚好可以看见门。幔京瞥了姆妈一眼,吩咐她不要说话。
“到了。”片羽对护送的两个大汉伶俐的笑了笑,硬汉们长舒了一口气,一路上被这个小丫头整苦了,要说蛮打可以,耍心眼他们是万万吃亏的。这女孩带着轿夫走陡坡、羊肠小道、荆棘路不说,后来又闹着坐船,这两个旱鸭子只得花钱从船夫手上买来一艘小舟,笨拙的划着船,一路求神拜佛的说‘不要翻船’……
“你家是这里?”两个大汉细心的看了眼前的房子,一个便很有默契的转头对片羽说:“我们少爷要我带话给你们:要是事情没有办到,你们全家会死的很难看!”
“他怎么这么歹毒!”片羽恼怒的跺脚,紧接着船开始大幅度的左右摇摆起来了,大汉们吓得心提到嗓子眼了,苦苦恳求:“姑奶奶,饶过我们吧,小的们只不过是传话的。”
片羽不搭理他们,继续跺着脚。
大汉们叫苦连天,粗糙的声带振动出不堪入耳的噪音,让人实在听不下去。片羽堵着耳朵,说道:“劳烦大哥也带回一句话:我家要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可就是右丞公子有违在先了。”
“好。”大汉毕恭毕敬的应道。船停岸了,他们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走了好一会后,这两个魁梧的汉子才领悟到片羽刚才话的意思,她家以后有任何事都赖成是公子做的喽!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将一军!
安井巷伞铺后屋,后门轻轻地有人推开了门。
就在门打开的刹那,姆妈不禁就叫出了声来,大步朝门口跑去,摸着片羽的脸蛋,关切的问:“乖孩子,你没事吧?”
片羽和怡然面面相觑。片羽方欲说话,就觉得背上挨了一股子冲劲,硬是将她摔到了地上。她抬头一看,一个凶神恶煞的老妪手上拿着一把弓,有条不紊的朝她射来。
片羽左躲右闪,然而每每一动弹受伤的腿就是一阵剧痛,身旁的瓦磁花盆噼噼啪啪的摔碎到了地上。
看着片羽背上的箭还在,伤口又流下了血,姆妈心疼的掉下了眼泪,道:“片羽,这是我的主人,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什么,是她?”片羽半天说不出话,既然她救了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要对自己赶尽杀绝?“我才不信!”她摇头。
和主人硬碰硬注定没有好结果,姆妈于是长唤养子:“片羽……”
“要是知道你是这样一副嘴脸,我会救你?”幔京冷言冷语,她站在台阶上,高傲的看着摔倒在地的片羽。
片羽本来被幔京惹恼火了,但又怕把幔京惹毛了,再一翻脸拿箭射她,只好忍气。
“小丫头命还真长,茶礼上没能了结你!”幔京看着趴在地上,双脚动弹不了的少女,心里没有内疚,反而是没有一口气杀死她的懊恼。
“是你害我的?”片羽骇然,靠着围墙勉强的站了起来,幔京还没有看出她是什么意思,片羽就使了全身的力气朝幔京扑了上去,口里念念有词:“是你害我的?你不知道这次茶礼有多重要!”
他们扭打在了一起,几人都慌了神,连忙把两人拉开。幔京仍不放手,生怕她逃了,用一个金光闪闪的锁铐把她的脚与围墙的镂空砖块锁在一起才罢休。片羽冷静了下来,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她抱膝坐着,低头喃喃:“你有没有很执着的做过一件事,为了成功,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做出一些比死还难受、还恶心的事情!”
“我没有你这么傻!”幔京打断,“枉费心机的换一个送死的机会!”
“本来不是这样的,如果我可以出色的跳完这支舞,就能够骄傲的站在他面前,那么,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幔京一把抓住片羽的手,诘问道:“谁?你说的是谁!”
片羽没有回答,幔京忿然作色,重重的把片羽甩下,冷喝一声站起来,重新握紧了弓箭,弓拉得像拱着身子的老头,在期间还有拉弓的丝丝声响起,表示幔京射箭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姆妈惊骇的扑倒在了地上,失声痛哭,紧紧抱着幔京的脚:“夫人,我求求你,饶了她吧,我求求你了。”
幔京握弓的手竟然松了一下,主仆相伴几十年,她忠诚的仆人,一直都敬畏她犹如天神,不敢对主人的行为执有自己的想法,像现在这样卑微的乞求,却是从来没有的事。她不禁有些失措,语气稍稍缓和的说道:“我把她交给熠处置,由他处决她便是。”
“‘熠’是谁?你的同党?”片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一寸一寸的向后挪,一直靠到了墙角。
姆妈走向片羽,伸出一只手,欣喜的对片羽说:“夫人说不会杀你的,来,过来。”
片羽看着幔京那杀气不减的脸,畏惧的摇头:“姆妈,她骗你的。”
姆妈先是一愣,后来又肯定的说:“不会的,我跟了夫人四十年。”
姆妈愿意没有理由的相信自己的主人,但片羽却丝毫不信幔京的话,反驳:“但她不一定会说实情,她不像一个好人。”
幔京不屑的冷笑,余光扫过姆妈其余的养子,蓦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马上就可以恢复爵位了,而你们的苦日子也将到头,那些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识到的绫罗绸缎、山珍海味都会成为你们唾手可即之物。想要吗?”
被这些奢靡的词语吸引,这些寻常人家年幼的孩子面露贪婪之色。“想!”他们齐齐应答。
幔京冷笑的点头,指向片羽,目光中透着残忍,“只要抓住她就可以!”
孩子们的目光寒森森的望着片羽,被咒语蛊惑了似的,他们的眼神变得诡异而绚丽。
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人看到了冥夷一样。
冥夷一身是宝,价值极高,任何一个捕获冥夷的人,都会因此而大发横财。所以,冥夷在人们眼里不是生物,而是物品,胜过黄金、堪比钻石。在商业极为繁荣的祁篁国,贩卖商们口中的那句话流传甚广‘价值连城的宝物、低等下贱的怪物!’如此物欲横流的社会,等待冥夷的只有惨无人道的虐待。他们会被关在铁栅栏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商贩拿着粗大的针筒抽取他们的血。
脑海里想着冥夷被捕获后的非人遭遇,片羽不可思议的看着朝她走来的‘亲人’。
在她被收养的六年里,她曾瞒着姆妈偷偷的跑到院子里玩。
那个时候还只是十一二岁模样的片羽,从阁楼的门缝里窥视着院中玩耍的同龄孩子。他们每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帮姆妈干完活后的玩耍时间。那时姆妈往往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炊烟依依不舍的离开姆妈飘向空中,悠悠的飘、如同仙子的升天。直到与天空的云彩溶为一色寻它不见。厨房外的小院子,种着一些普通但修得工整的矮灌木。孩子们穿梭在其中,在草坪踏下一排排矮下去的脚印。他们手里拿着一些小石头,小木棒——很不值钱的东西,却依旧玩的有滋有味。
那样的感觉很温暖,片羽也想融入其中。终于有一天,趁着姆妈出去办事的机会,她迈出了阁楼。晚霞即将出现,天色是鹅绒般的淡黄色,很可爱。片羽怀着憧憬跑到孩子们中间,她捡着地上孩子们不小心掉落的木棒,友好的望着他们:“我们一起玩吧。”
不一会儿,晚霞出来了,淡黄成了残橘色,阳光将残橘色的光线投到地面,人成了一个个突兀的剪影。一个头颅畸形的剪影动一动,地面上相应的影子也跟着动了动,手向片羽的手用力抓去,像是在抢什么东西。是在毫不客气的把木棒夺回来。片羽诧异的环视了一下院中的同龄人,‘我们一起玩吧。”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她身旁的兔唇女孩瞥了她一眼,发音不清的口中喋喋不休:“我们这些被遗弃的孤儿都身有残疾,你好好的,干嘛没人要,回你真正的家去吧,呆在这里碍眼!”
一个人数落,其他人也来了兴趣,一个更大一点的男孩子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就是,我们都是残疾人,却要帮姆妈照顾生意,你一点事都没有为什么可以吃白食,不做事?”
片羽听着七嘴八舌的奚落,心里不是滋味,急忙辩解:“我也想帮忙,但姆妈不让我出屋子。”
“那就进去!”几个人闹了起来,似乎在暗自比谁的手劲大,也不顾片羽已经摔倒,哈哈大笑的去推她。
砰!她把房间的门关上了,漆黑再次覆盖全身……
看来,他们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家人。
出于自救,片羽情非得已用禁术唤来了狂风。花圃中的泥巴飞旋了起来,吹起了众人衣裳,直逼众人回退。
“你会禁术!”幔京意外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