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柳儿这一夜的闹腾,我睡的也不是太安稳,再加上窃玉厅被我生生捆了两个大活人,我更是有些提心吊胆,好在昨夜居住在窃玉厅的客人并不算多,闹出的这点儿声响还并未惊扰到其他的客人。
次日午时,我早早的便离开了千娇百媚阁,经过昨夜的事端,现在对千娇百媚阁还真是有些避之不及。
……
川泽将军的府邸坐落于皇城东面的金鱼胡同,离东安门仅有两街之遥,可谓是富贵之地,而将军府的斜对面,则有一间古朴的茶楼,茶楼外挂的帆布上,写着“老何茶楼”四个大字,据传言,这间茶楼已足有百年之久了。
我喜欢茶楼,因为相对于千娇百媚阁里恼人的喧闹,我更喜欢茶楼的清静与悠闲。
老何茶楼,位置在临近皇城的金鱼胡同南侧,只要从茶楼的二楼便可以看见紫禁城,这样位置的茶楼,生意怎么会不好呢?
我站在老何茶楼门前望了一眼斜对面的将军府,心下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等柳儿来了再说,当下便迈进了茶楼。
进入茶楼后,我随便挑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茶楼的小二立刻就殷勤地上来擦了擦桌子,问道:“客官,想来点儿什么茶?小店的茶啊,那可都是上好的新茶。”
看着那小二虎头虎脑的样子,恐怕也还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再加上说话谦卑恭敬,倒是让人讨喜,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二宝,看来每个店里都需要这么一个讨喜的伙计,生意才会好起来呀。
“来壶毛尖吧。”我看了看天色还早,决定还是点壶茶消磨消磨时间。
“好嘞,客官您稍等。”
我打量了一下茶楼内的情况,发现这老何茶楼的生意还真是不错,不过引起我注意的还是这茶楼内的顾客,不知是否因为“散宝大会”的原因,茶楼内已经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都是三五成群的围绕在桌边高声阔论着。
“客官,您的茶来了。”就在我还在打量屋内的江湖人士时,沏茶的小二此时已经将我的茶泡好了,提溜着茶壶,一路小跑向我奔来。
这时,一群身着黑衫的壮汉说说笑笑正迈进茶楼,由于我的位置刚巧在门口,小二一时间没有刹住脚步,一下就撞在了为首的那名高大汉子身上,满满一壶茶浇了汉子一身。
“你狗眼瞎了吗!”为首的那名壮汉一巴掌就拍在了小二的脸颊上,小二顿时被扇退了好几步。
“客、客官,对、对不起。”小二一边捂着被扇肿的半边脸,一边欠身道歉,看得出他的一脸惊惧。
为首的大汉身后走出了一名青年,冷笑着道:“嘿,你个小兔崽子,以为道个歉就没事了?我们璇玑山庄葛堂主是这么好惹的吗?快跪在地上给爷们爬两圈,让葛爷乐呵乐呵,也算是你将功补过了。”
“哈哈”,那群黑衫人顿时哄笑了起来。
我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悦,也不知道这个璇玑山庄是怎样的帮派,这人怎么如此狂妄乖张,盛气凌人!
“都是群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呱噪,惹得我没心情喝茶。”就在我忍不住站起来,想要出言相劝时,茶楼里突然飘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群黑衫人顿时不再哄笑,也不再理会一旁颤颤巍巍的小二,而是四下相顾,怒喝道:“什么人,有胆站出来,让爷爷见见你的真面目。”
“嘿,是你小爷我,不过我懒得站,你要相见我的真面目,不如自己爬过来啊。”
我循着声音定睛往屋内一看,便发现了出声的是屋内一个方桌上的青年,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三人,一名五旬左右的老汉,和两名面貌刚毅的中年人,而方桌旁则立了四把长剑。
嘿,有意思,看到突如其来的转折,我觉得自己也必要再插手了,缓缓坐下来身来,静等着看热闹。
“小子,刚才是你多管闲事是吧,敢不敢报上名号!”刚才那名叫嚣的黑衫人从人群中快步走出,立在那名青年的身旁,居高临下的喝道。
谁知那青年也不再理会黑衫汉子,只是继续低头饮茶,仿佛将那黑衫汉子视为无物。
“你小子找死!”黑衫汉子见自己被青年无视,顿觉脸上无光,当下心中怒意更胜,抬掌便拍向了青年后脑勺。
谁知那青年仿佛后背长眼了一般,脖颈一侧,便躲过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掌,但这还没完,青年用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了黑衫汉子袭来的这一掌,手中用力往回一拉,黑衫汉子便贴在了青年的背上,青年右手端着的茶杯向后一扬,整杯茶连茶水带茶叶都泼在了黑衫汉子的脸上。
“你!”黑衫汉子连忙用力挣脱开了青年,往后一退,赶忙抹掉了脸上的茶叶,一脸怒容的瞪着那名青年。
啧啧,打人专打脸,这青年还真是照挑事的方向走。
“哼,年轻人身手倒还不错,老夫来陪你过两招。”一旁的黑衫首领看到手下受辱,此时此刻也沉不住气了,当下提气,凌空一跃,一掌就朝青年击打了过来,不得不说,这一掌简直势若奔雷,我在一旁看的都不勉心惊。
而那青年人也是脸色骤变,面对这一掌,青年人赶紧抄起了一旁的长剑,往面门前一架,正好格挡下了这一掌。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青年人手中长剑的剑鞘,竟让硬生生的让黑衫首领这一掌给拍裂了开来!
黑衫首领一招立威,当下更是不肯放过青年,双步如飞,左掌再次朝青年人左肩袭去,青年人单剑往地上一撑,飞身避开这一掌,手回剑起,一下就撩向了黑衫首领的下巴。
谁知那黑衫首领先知先觉,早在长剑袭来之前,就早已用右手护住了下颚,两人又交手了片刻,黑衫首领一掌一掌的快速发出,又狠又稳,一时间竟然逼得青年无法拔剑应对。
此时和青年同桌的老汉也发出了声,喝道:“清儿,快退下,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名青年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刚想退回老汉身边,却又被黑衫首领的掌风拦住,那名黑衫首领冷冷道:“还没有打痛快,这就想走?”
黑衫首领当下掌风更为强横,青年在他的掌下左支右闪,眼看就要不敌,这是一旁的老者再也坐不住了,抄起立在桌旁的佩剑便向黑衫首领和青年之间虚刺过去,从中间一隔,叫道:“点到为止,莫要欺负小辈!”
黑衫首领见这突如奇来的一招,立刻向后撤了一步,避过老者的剑锋,与持剑老者保持开了距离。
好精巧的一招!我心中赞道,剑势如虹,既稳又准!
只见黑衫首领沉默片刻后,嘿然道:“好一招‘玉龙倒悬’,不知阁下是剑鼎山庄的何许人也?”
老汉在一旁淡淡一笑,道:“鄙人孙百年是也,浅陋的剑法入不了葛云路葛堂主的法眼。”
那名叫葛云路的黑衫首领听后稍稍一愣,随后也是一作揖,笑道:“原来是剑鼎山庄的老管家,客气客气,孙兄跟随剑鼎山庄老庄主学艺多年,剑法超凡入圣,我也很是敬仰啊。”
“哈哈。”孙百年大笑了两声,指着那名青年道:“这是犬子孙连清,初生牛犊,不懂得轻重,竟然敢跟葛堂主过招,索性的是葛堂主大人大量,没有下重手,连清啊,还不速向葛堂主赔罪!”
一旁站立的孙连清还是忿忿不平的看了葛云路一眼,但无奈于父亲的逼迫,只得悻悻上前,朝葛云路作了一揖,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葛堂主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年轻人武功不错,日后总有出人头地,有所作为的一天,哈哈。”葛云路虚扶了孙连清一把。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我,此刻吃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前一刻还打的要死要活,这一刻就已经快要亲密无间,开始攀上关系了……
唉,江湖啊,还真是我这种人可以混的……
“喂,是不是看着就觉得很假,很恶心人啊。”这时,一个清脆俏皮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想起。
我连忙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粘着胡须的方脸汉子不知已经何时坐在了我的身边。
“你..你是柳儿!”看到了她这幅容貌,我顿时震惊了起来。
“不是吧你!这样也能认出我来!”柳儿脸上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我。
“废话,你就算易容,倒是把声音压的粗一些啊。”我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哦……”柳儿这才释然地拖着长音。
“对了,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呀?”我好奇的问道,我向来只是听人谈及易容术的奇妙,还真未亲眼见过。
说实话,我是真的挺震惊的,柳儿原本尖尖的瓜子脸,此时已经变成了方脸了,再加上那么一大片胡须,简直比男人更男人!
柳儿冲我一笑,将自己的嘴巴扒开给我看来,我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柳儿嘴巴两边都垫了一块儿厚厚的面团,将两个腮帮子撑的鼓鼓的,难怪像个大饼脸。
我笑了,调侃道:“难为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么自毁容貌,还真是蛮拼的。”
柳儿听后也是气鼓鼓的说道:“哼,要不是今天江湖人士众多,我怕被那些老江湖们瞧出了端倪,看出了女儿身,才不会扮成这么丑呢!”
这时,刚才被葛云路扇了一巴掌的那名小二,再次小心翼翼地端着茶壶来到了我的桌前,小声道:“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他的声音此刻已经可以堪比蚊子了,好像生怕再被葛云路一行人听见一样。
我看见他那肿的如同馒头一样的脸,心中不忍之意油然而生,掏出了一两银子递给他,安慰道:“好了,没事的,这一两银子你拿着,付了茶钱后,多余的钱你去抓点伤药敷一敷。”
“好的,好的,多谢客官!”小二顿时欣喜的接过了银子,连忙转身跑开了。
嘿,跑这么快,好像生怕我会要回来一样!
我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哟,没想到我们伏老板这么心善啊,要不要也施舍一下小女子呀。”一旁的柳儿朝我挤眉弄眼地调笑道。
呕,我实在受不了她这幅相貌发嗲音,大家可以脑补一下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配上妙龄少女的嗲音是个什么感觉。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强忍心中的不适,连忙岔开话题询问道。
“没到多久,就在璇玑山庄的人身后。”柳儿笑着答道。
“那这群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当下疑惑道。
柳儿听后则像见鬼一样瞪着我,吃惊道:“你武功也算不错,怎么连江湖中的两大山庄也不认识,那葛云路是北方璇玑山庄的五大堂主之一,而那使剑的老者是南方剑鼎山庄服侍了老庄主多年的老管家——孙百年,这剑鼎山庄和璇玑山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你竟然不知道!”
我听后一翻白眼,为了显示自己不是那么无知,当下道:“谁说我不知道,我还知道剑鼎山庄有名快剑手叫杨震呢!”
没错,这杨震的名字,还是那次在锦衣卫屋顶听冯悦谈及的呢。
“嘿,算你没那么孤陋寡闻,还知道剑鼎山庄的大少庄主,不过话说回来,这两大山庄的关系可一直不佳啊。”柳儿笑道。
我瞥了一眼相谈甚欢的葛云路和孙百年,指着他们道:“这也叫不佳?”
“哈,这就是江湖嘛,一个充满着假面的地方……”柳儿冲我眨了眨眼道。
江湖……
假面……
嘿,莫说是江湖,人生在世,有谁不是带着不同的假面,面对不同的人……
真是相知一张脸,人生千百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