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过去,又有一个交卷的,继斯极高中之后第二个交卷的竟是笔伐社的“考据派”,此人果真没写莎翁,此人是按题材不限写的,满纸全是自己考据的成果。
开篇第一句话便是:世人谈鬼,便想到贞子,贞子其实源出于《南史》里的庾景行,庾景行死后的谥号就是“贞子”。
接着又说,“百度”这个词最早有据可查,是在康熙年间颇近于乐府古体和南北朝民歌雅俗兼备的一首小令,《生查子?家书》:“三载住京华,百度家书寄。”
又说,“记者”此词最早可考是“秋思之祖”马致远的【双调】夜行船?秋思: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
“考据派”是彻底跟钱钟书老先生杠上了,最近又被他考证出钱钟书的唯一一部流传于世的长篇小说名“围城”源于赵椿年书奉天铁岭大鹤山人《谒金门》词后云:“庚子秋疆村、半塘、伯崇诸君留滞都下,围城中相约填词遣日……今读斯词,每阙均有‘不忍思君颜色’、‘问君踪迹’、‘闻君消息’之句,沉郁悲凉,如伊州之曲,殆即斯时乱中问讯之作。”“考据派”恨不能把赵椿年写的全抄下来。
又说,明朝的徐祯卿撰有一本《谈艺录》,钱钟书也有一本书叫《谈艺录》,这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又说,盖莱及斯各脱(GayleyandScott)是同性恋,理由是此人的英文名字里有单词gay。
还说,今英文Paper(纸)源于古埃及的纸草(Papyrus),由Papyrus变成Paper,只需把Papyrus中第四个字母y用字母e代替,再把最后两个字母u、s删掉。
又说,管谟业的笔名来源于,毅斋的《悯己赋》“痛终天之永隔兮,抱冰炭而莫言。”
又说西天竺的优禅尼国的Paramārtha所译的《部执异论》中也见到正量部见解的混入《论》中述可住子部,即犊子部,正量部从此派生,可知,述可住子就是犊子,滚犊子就是滚述可住子,扯犊子就是扯述可住子。
又说,疑古学派的精神导师钱玄同,一度废姓改称“疑古玄同”,故疑古乃通钱字,钱钟书又叫疑古钟书。康有为年少轻狂,自命“圣人为”,故,圣人乃通康有,孔圣人又叫孔康有。
还说,鲁迅一生有过两部《山海经》,一部是阿长买给他的,一部是自己买的,而且是缩印的郝懿行疏。我要考证的是什么呢?我要考证的是鲁迅自己买的《山海经》是什么时候遗失的。经我的考证是一九二四年或者是一九二五年遗失的,至于为什么有这两个时间,鲁迅在写《阿长与<山海经>》时是一九二六年三月十日,他在这篇文章中道出“这一部直到前年还在”,这句话语义难明,略有歧义,是那一整年都在吗?还是说前年那一年大半年都在,后来的小半年没了。鲁迅这一个“前年”含义太广了,所以我只能断定要么是一九二四年,要么是一九二五年,这也是鲁迅的失误,叙述的不清楚,给我们的考证工作造成一定困难。
……
最后一条,“考据派”就写了九个字“《史记》不是司马迁写的”,这九个字有王羲之随手写的“羲之顿首,快雪晴时,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二十八个字的功力,令人为之倾倒。
“考据派”数十条成果,几个老师传着看了看,潘叔湘看完微不可查点点头,似乎对笔伐社的“考据派”挺满意。
“这文章倒也自成一格,不温不火,一条一条,娓娓道来,如涓涓细流。虽然有些观点我并不敢苟同,但不能否认,现下还有如此学生耐得住性子拨冗……这个挺好。”七桐高中的老师本想说一个隐僻的成语,显得有水平一些,怎奈灵光闪现的是拨冗作序,说完拨冗,就不好说下去了。
“史海钩沉,披沙拣金的精神值得嘉许。”另一位老师也予以肯定。
“很切题啊。”霞菲汀高中的老师,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笔伐社,眼见笔伐社交上来的文章,不阴不阳的说。
“题材不限当然切题了。”另一个老师附和道,这些老师就像史惟圆的《浣溪沙?游仙》三十二章词,是否别有深意,很不好说。
这些老师可能从骨子里,就不喜欢那些不归属于某个学校的文学小团体,虽然潘叔湘未出版的书《我是你爷爷》给他打出了一些名气,但想以此和那些传承很多年底蕴深厚的学校里的正宗文学社分庭抗礼,还差些火候。
潘叔湘本想大肆炫耀一番说:“那是我笔伐社的学生。”也气的没说出来。
又一个二十分钟里,齐逸少只望了一眼窗外的校园小道上,看到有一校警背着手,来回走,手里拿着根握力棒,齐逸少很困惑,他为什么没拿个振动棒出来。
又有几个交卷的,其中落合高中的那个学生笔法潦草,看他的文章就像在看怀素和尚的自叙帖,一个字都看不懂。还有单城高中的一个学生,写的文章就好比是新罗王朝方相氏假面的鼻子,长的不可思议,但读起来内容空洞华而不实且言语混乱,亏他写出来那么多字。
七桐高中的西红水三也交卷了,几个老师一致的评价“用词文雅、典正,笔锋的背后蕴藏着名士的情怀,文章里有一股明清小说的味道”,这个评价在交上这么多文章中,已是极高了。令众位老师摇头不已的是,此文有个重大的缺陷,主要是西红水三太过懒散造成的。西红水三写文章,懒性大发,一概不用标点,偶尔慈悲,在文章结束用笔尖触一个点。波士顿诗人E?卡明斯看到此人文章必连呼数声:“吾道大行矣。”
七桐高中的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赤着脚溜达回来了,拿过去厚厚一层稿子,校长看文章甚快,两分钟一篇,并且能给出准确的评价,当校长看到笔伐社“考据派”的文章,有五字评价:“当世戴东原。”
戴东原就是清代著名“皖派”考据大儒戴震了,乾嘉考据学还有一派,以小红豆先生为首的“吴派”。也不知道七桐高中的校长是怎么知道戴震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评价可是很高了,要知道戴震,那可是梁启超和胡适联袂推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