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腾又在北邙山上逗留了两日,但想到这镖银还在自己手里,早一点脱手总是放心些。楚腾也只能婉拒了孟绝海的盛情款款,答应走完镖后再返回北邙山来拜访。孟绝海亲自将楚腾等表示送下山,又吩咐高一虎沿途护送他们出洛阳境内,并嘱咐楚腾道:“你若是在道上遇上了强人,就报出北邙山主人的名号,我想那些绿林豪杰们想必也会卖我几分薄面。”
楚腾万分拜谢了孟绝海,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北邙山,一路向东走去。
楚腾坐在马背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跟并列而行的葛从周打趣道:“大哥,我们走这趟镖真可谓是收获不少啊,既收服了孟绝海高一虎那样的猛将,还意外得了柄霸王枪,喏,你看我横枪立马这姿势帅不帅?有没有当年三国赵子龙的风采?”
葛从周和楚腾在一起这么久,搁在现代人眼里或许是对“好基友”了,自然知道这小子又开始自我陶醉了。他翻着眼白瞟了楚腾一眼,不屑地说道:“这霸王枪自是兵中神器,只不过……唉,落入了一个只晓得吹嘘卖弄的人的手里,要是这霸王枪能听到你的话,想必它也都会感到脸红了。”
“切,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楚腾不理会葛从周的冷讽,大声抗议道。
大约一个月光景,楚腾一行终于来到长垣城外,这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强盗打主意,即使发现一两个在暗暗跟踪的小贼,也不敢冒昧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楚腾压着镖银离开。
长垣城。悦来客栈。
长垣并不大,无论规模气势都是无法与东都洛阳相提并论的,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长垣城客栈酒楼杂货店当铺样样齐全,偶尔还会在街角发现一块破旧的布上依稀绣着“亨运赌坊”的黑体字样,里面人声鼎沸,都是些在街头游荡无所事事的闲汉们消遣时光的地方。
但是一路走来,越接近山东,便越是感受到民生的疾苦。路上经常碰到衣衫褴褛的妇人带着小孩四处流离,到处都躺着瘦弱不堪的老人,甚至有些已经死去,尸骨未寒被人们遗弃在大道旁。连年的洪旱灾害,加上酷吏们的摧残压迫,随意扣押朝廷征发的赈灾粮食,普通的老百姓已经被压榨得一无所有。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乞讨,甚至客死他乡。
但是对于这些,楚腾又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做,他或许能救其中一个倒在路上奄奄一息的人,但是其他人呢?山东,河南,乃至全国还有多少老百姓身处于这样的困境?
楚腾握紧拳头,双眸中射出炽热无比的光芒,就像是天际的火烧云,散发出绚丽无比的光泽!
“少爷,属下已经把镖银安排好了,专门放置在客栈的一个房间里,有四个弟兄在门口守着,保证万无一失。”一个镖师走了过来,轻轻地打断了楚腾的思绪。
楚腾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赵二交代亲手转递的那封信,现在只差那人过来接镖了。一想到这个任务即将圆满完成,并且还会获得一本巨大的酬金,楚腾感觉到整个身心都开始放松,心里也油然生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二弟。”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楚腾听到呼唤走出门去,见葛从周兴冲冲地赶将过来,脸上尽是喜悦之色。
楚腾问道:“大哥,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葛从周笑着答道:“刚刚跑过来一个小厮,来询问我们是不是洛阳龙虎镖局的镖师,还问我们那镖银是否已经安全抵达,想必是那接应的人探出了我们已经到达长垣的消息了。”
楚腾一听很快就可以大功告成,自然也是大喜,但是心里又带着一丝疑惑道:“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我们上午才到的悦来客栈,下午他便探出了我们的消息,难道这城里一直布着他的眼线,以便随时获取我们的消息?”
葛从周听到此言,也收起了笑容,凝神思索了一阵,喃喃道:“这确实是个问题,镖车的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致他要花如此财力物力千里迢迢从洛阳运到这个小城镇来?”
既然想不清楚,楚腾也懒得去多费脑筋,无所谓地说道:“管它什么东西,我只负责托镖,待镖银交接成功马上就不管我龙虎镖局什么事了,我们也可以趁机找个酒楼什么的好地方痛痛快快地畅饮一番。”
葛从周是个嗜酒如命的人,楚腾一句话便立马转移了他的注意,也笑着喊道:“此次任务走得也不容易,却是当浮人生一大白!哈哈……”
翌日,楚腾特地早早地便起来了,准备等那接应人快快将这镖银接走。可是从早上等到晌午,也不见有什么消息称有人来接镖。楚腾实在闷得发慌,便拿出霸王枪心不在焉地在客栈后院里乱舞。这古代没有手机电话的通讯工具果然办事不方便啊,楚腾心里暗暗叹气道。
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声,楚腾心里大喜,料想应该是那接应人来了,收了枪便往客栈大厅里奔去,心情自然是畅快无比。
但是来到大厅,却发现客栈内站着一群气势逼人的官差,每个人提着刀神色倨傲,客栈内其他人都被驱散了,连旁边的店小二也慌慌张张地躲到厨房偷偷探出脑袋张望着。
而龙虎镖局的镖师们,也围在葛从周的身边,面红耳赤地在争论着什么。楚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官兵给招惹来了,但是作为一个镖头,这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伎俩他还是懂得。边在心里盘算着边从腰中掏出一锭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运动脸部肌肉笑呵呵地走到那官差身前,对其中一位看起来像是带头地官差道:“这位官爷,我是龙虎镖局的总镖头,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大驾光临呢?这小小意思请您笑纳呵呵。”说着又把手中里的银子偷偷地往官差手心里塞。
那带头的官差接过银子,熟稔地塞进自己腰间,方才脸上的怒气也稍微缓和了些,但仍然声色俱厉道:“你来得正好,既然是这里的镖头,我便跟你说清楚,昨天官府接到有人举报,说你们龙虎镖局暗暗勾结乱党准备造反,借着走镖的机会私自运送武器。因此今天大人特地叫我来查看一番,你们若是识相,就快快把那镖银给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无情!”
看着那官差铁青的脸,楚腾和葛从周对看了一眼,暗暗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自己和赵二约定在先,也没有盘问清楚这趟镖所押的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楚腾已经感觉到自己走进了一个精心布置的局里头,而且无法轻易脱出身来。要知道如现在各地由农民组织反抗势力已经慢慢暗涌,倘若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那么自己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大人,我们走镖的时候那人提出条件,不准我们私自拆开镖箱,因此我们也是根本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求官差老爷理解!”楚腾紧张地向那官差解释,声音中充满了哀求。
“那你说说托你走镖的人是谁?又是叫你把镖运送给谁?”那官差显然不相信楚腾的话,咄咄逼人地问道。
“这个……小人只知道他叫赵二,而且以前也没见过他,根本不了解他的详细信息,而他也只叫小的把镖押到长垣的悦来客栈,说到时候自会有人前来接应。大人,你且看,这封信便是赵二叫我交付给那人的。”事到如今,楚腾也只能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又急忙从怀中掏出赵二给自己的那封没有署名的信,诚惶诚恐地交到官差手中。
那官差把手中的刀递给旁边的随从,将信将疑地拆开信封,一字一句地看下去,脸上的神情却是越来越惨淡,还不等他看完,已经大怒道:“这心里写得是与长垣王仙芝商量造反的事宜的,如今铁证如山,你休要抵赖!来人啊,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身后涌进一堆随从,动作迅速地把楚腾一行人的双手给扣起来,镖师们皆是恐慌不已,他们只负责押送镖银,对其中的细节自然一概不知,现在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楚腾。
楚腾也意想不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慌了手脚,身旁同样被押着双手的葛从周突然说道:“大人明鉴啊,这必定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我们哪!请大人试想一下,倘若我家镖头真的是反贼,他既然知里面的内容,为什么还要特意把那书信交给您看呢?大人冤枉啊。”
那官差撇了撇嘴,冷声哼道:“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苦肉计?来人啊,去后面客房把他们所押镖银的箱子给搜出来。”
身后几人应了一声诺,人已经朝客房跑去,不稍片刻,便陆陆续续抬出楚腾押运的两只朱红色大箱子。
“把他撬开!”为首的官差又下了命令。
此刻楚腾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只盼着这箱子里只是些石头才好,因为哪怕这里面装着是白银,官差也有足够的理由认定他是勾结反贼,暗地为反贼提供资金帮助。所以无论如何,这回楚腾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身旁的两个官差已经用刀利索地把箱子的锁给撬开,缓缓拉开翻盖。
无论是官兵还是那些暗暗叫冤的镖师,都是伸着脖子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慢慢拉开缝隙的箱子。
是刀!两箱满满的闪着寒光的大刀!楚腾看着这里,已经心灰意冷,差点昏了过去。
“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来人,把这些反贼以及赃物统统押回衙门,等候大人审查!”官差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表示人赃并获,私通反贼已经成了无可辩驳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