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其他遁法不同,如果御物是踩在交通工具上凌空飞行,而遁法是在水中逆流而上,那么此时此刻紫阳真人的遁法则带给陆晨完全不同的感受。
感觉……自己真的没有重量,仿佛变成了随风飘扬的丝带,轻到能够在空中飞舞。
风从他的身体里穿过,是的是穿过。陆晨明明看到被卷起高空的落叶,高空的寒风却毫无自觉地穿过了他的脸,没有一点迎风扑面的感觉,好像他已经不存在这个时空中了。
况且还是在一个随时都好像会放手的紫发老怪手中。这种不稳定的因素让陆晨的心情更加不好,自从醒来后,陆晨时常感到头晕目眩,精神恍惚。
他心中悄悄猜测,但只要他稍用心回忆或者思考,就头疼欲裂,一片空白。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态度来面对这个未来的师傅。
于是,如大家都知道的,不懂就问绝对是师生相互了解的主要渠道。
莫不是我的魂魄又出了什么问题?
陆晨忐忑心情下询问了,竟然也从紫阳真人那里得到了答案:
“魂魄完整倒和以前没差,你的三魂中缺少了一魂,如果再少点什么东西你也看不到明早的太阳,你现在双目有些充血,眼神中精神不在,应该是神魂使用过度所导致,除了减几年元寿外也没什么多大影响。”
好吧,不管紫阳真人说得是否正确,至少说出这么大一段话来看不像是唬他的。而且更加精确,不是魂魄损伤,而是三魂缺一。
这和三缺一可是完完全全是两个概念。
陆晨随即又是一问:“神魂是什么?”
紫阳真人微微一笑,区别于刚才在诸位真人面前的不靠谱,竟然留给陆晨一个高深莫测的模样,在空中伸出左指,骈起食指中二指,凌空虚画。
随着他食指移动,一道纤细的淡色清光凭空化现出来,成三个润滑圆形,就这么悬浮在空中随着他们飞行而移动,遍洒清辉,自有一番神异。
紫阳真人指了指三个灵光圆形,道:“此乃人之魂,其魂有三,一为天魂,连接天宫,二为地魂,连接地府,三为生魂,主持命格。”
他的手指在图形上点了两下,圆形膨胀,从平面变作立体球形,自分散而聚合,分作三个支架底部。
紫阳真人打了个响指,三个球体三处闪现点点精光,七个光点均匀排布支架上,匀速转动。
他指了指这些光点,“这是七魄,以三魂为根而衍生出来,形成喜、怒、哀、惧、爱、恶、欲,也是人格的总体现。”
“两者叠加就是三魂七魄。”
“看,有了这三角结构,人的魂魄就能趋向稳定,也更容易放上较重的东西,七魄以三魂为基,搭建简陋平台,承载其上便是人之灵台了。”
陆晨插嘴道:“我曾听人说过,人要身死,灵台最先昏聩,之后七魄散去,三魂再离,就是这样子的道理吧。”
对于陆晨这番不懂装懂,紫阳真人不置可否,淡淡道:“修士明确神魂结构,洗练神魂性质,提升神魂层次,直至练出阴神,出窍神游,若是懂得这些……”他食指在浮空的图形上虚画一圈,“勉强可以算作元神了。”
陆晨心中一动,心道:原来所谓元神出窍,出的原来就是三魂七魄附带灵台的结合体。
紫阳真人又道:“万物生灵,自呱呱坠地,只要有了三魂七魄,便能支起心中灵台。灵台中孕育先天来的一点灵光,一切修行都是要反本溯源,追求先天感应。”
“婴儿心思单纯,灵台一尘不染,正符合大道修行,感受万物。但是,婴儿体弱,肉体相对闭塞,天地灵气便冲不进身体中。等婴儿稍长,灵台便会被外界物质所迷惑,灵光失了清明意,对天地感知便不这么敏锐了。”
陆晨连连点头,魂魄与灵台的关系说起来十分复杂,可摆出图形,便一下子形象起来。
紫阳真人双手一合,说道:“古来修士为解决这些问题,便学会开辟识海,将万物感知投入意识创造的大海中,而把玄之又玄的大道感应,经过识海的冲刷过滤,投入灵台,使之转化成为纯正体悟。”
紫阳真人笑了笑,说:“这种结构全部,统称为神魂。”
听到这里陆晨恍然大悟。
神魂体系就是如此。以三魂为底座站稳脚跟。三魂中衍生的七魄支起一个三角架,形成了一个极其稳定的结构。在架子上方,也许是人生来的天赋吧,自然而然围成了一个托盘,也就是灵台了。这三层共同组成了人的元神。
而灵台就是一个天然的接受器,既是感应天地,也是给天地灵气的汇入指出一条阳关道。
但同时,灵台也可能是神魂中最肮脏的地方,外界负面信息的涌入,自身感情的堆积。灵台作为一个中转点藏着太多的情绪与欲念,良秀不齐,泥沙俱下。即使是遇到珍珠,也被埋没在秽物黄沙中不得而见。如何洗练,如何防污便成了关键的问题。
所以,修士们在漫长的摸索中,想出了一个办法。即在灵台上方再造一层,筑起一张滤网,一言一行,皆在识海之中,与我灵台何干?任他浊浪滔天,我自巍然不动。这人为加上的这层膜与元神叠加,便是神魂。
这样将意识与外界感知相互分离,便能够使本心不动。至少在表面上,达到了道家超然外物的境界。
陆晨脸色涨红,紫阳真人的这番言论无疑给他这个懵懂无知的后生打开了另外一扇门。无数知识锁链环环相扣,形成了另外一幅光景,使得陆晨忍不住兴奋地手舞足蹈:
“三魂缺了一魂也就是组成元神的支架底座出了问题,底座不稳牵连支架不稳,灵台的承载能力降低,当灵台上的东西太多,灵台就会倒下来,撞击三魂七魄,也就是魂飞魄散……那么只要制作出能够填补撑起支架的代替物,那,那就可以……”
“嘿嘿,你明白了。”
灵光曲附,上下转折,一个“静”篆字符文凭空化现,陆晨脑中一荡,一股清凉安逸的感觉浮现上来,冲刷了方才的燥热。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得过份,有些语无伦次了,抱歉向紫阳真人一笑。
紫阳真人看了看他,低头在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解释道:“如果把这个圆当成是识海。”
他在圆中点出几个点“那么这就是神意,是灵台中灵光的投影。”又自圆中几点出发,拉出几条线,画出了圆形边界“这就是神识。”
紫阳真人最后指了指圆外,“这就是现实世界。”
“识海凭借神识为媒介,进行现实的信息交换。随着修士修为渐深,神魂也会水涨船高愈加壮大,等到修为精深到一定程度,神魂便能自成心象了。”
紫阳真人的言语简练甚至到了简单的地步,但却能直至要害,将复杂的神魂之道讲得清清楚楚。
陆晨拍膝而起:“我曾听别人说过万物皆有灵意。按照这个思路,那一丝灵意跟随神识的牵引到达识海,再通过识海漏到灵台。而灵台的神思也能展现在识海中,通过神识传递出去与物质的灵意互通,如果契合就能互相共鸣,这种相互交汇的过程,就是所谓感应了吧。”
“不错。”
紫阳真人总结道:“魂魄有损确实是修道人的大忌,灵台偏移,神魂也就难以筑起,连锁下来还有诸多麻烦几乎绝了前进之路。但是修道之途本就是逆天改命,上天有好生之德,十中九死,必含一生。三魂缺失何尝不能将之视作一份机缘?”
这是警醒亦或者是考校?还有些勉励的味道在。
“三魂缺一,也算是一种机缘?”
这倒是一个让人振奋的答案,陆晨强迫自己寻找答案,但他本身并非心思机敏之辈,却忽然要面对着一个无数大道修行者都难以解答的问题。眉头紧缩了还久许,终于缓缓松开。
陆晨将双手举过头顶,作了一揖,“受教了。”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正面回应:“不急在这一时刻,慢慢想总会有结果……嗯,快到了。”
陆晨感觉身子一沉,身体又恢复了质感与重量,也就再同时刻,两人降落在一座光秃秃的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