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终有不得已。
车子开到中药店前一块空地停了下来,北纬极把门关得“砰”的一声响,他大步走到苏北坡的面前,“恶狠狠”地瞪了她好一会儿。
苏北坡低着头,一脸的抗拒。
北纬极突然揽住苏北坡的肩膀,把她拖进中药店子里去。
老先生带着老花镜正在阅读《黄帝内经》,见两人走进来,立即放下书,将两人迎进内院。内院约有一百多平方米,种植着许多花草,隐隐的花香气从空中传来。
一只小药罐在蜂窝煤炉子上炖着,淡淡的一股白烟飘在空中。老先生回头一笑,对北纬极说道:“你女朋友还挺细心,那晚你们俩走了之后,她还抽了一个时间,到我这里来,抓了几副药,等到制成了药包拿回去。”
北纬极回头看了苏北坡一眼,温柔一笑。
老先生说道:“你坐下,我先替你把把脉,看看你这病治得怎么样了。”
北纬极眼神一黯,说道:“我估计也没什么好治的。”
老先生倒吸一口凉气,睨了他一眼,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抗压能力这么差呢?这么一点点病就这样。”
北纬极欲言又止,为了不拂去苏北坡的好意,勉强坐下来,伸出手臂让老先生把脉。老先生两只手臂都把过,凝神良久,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点了点头,说道:“看样子,你少吃了几副中药,这病治得还不够。我再开几副药,把这几副药吃了,你再来一次,我重新开个单子。”
北纬极也没怎么在意,他接过单子,随手往衣兜里一放,转身要走。苏北坡却叫住他,让他把药方拿出来,在这里抓了药,制成药包再走。
北纬极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一眼,把她拉到一旁对她说道:“这种江湖医生你也信?他不过是讨生活罢了。”
苏北坡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着他,想了许久,叹息一声,跟着他往外走。
老先生很奇怪,问道:“这么晚了两位从城里开车来,怎么不抓药就走了呢?”
苏北坡耷着脑袋答道:“也不知有效果没效果。”
老先生急了,说道:“怎么会没效果呢?再吃一个月的中药,要是他这病好不了,你们过来把我的药铺给掀掉,我也不会说什么。”
老先生话里有话,苏北坡狐疑地看着北纬极,想道,他这病别是检查出了错吧?她回头对北纬极说道:“明天,在医院里做个全面性的身体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问题。”
北纬极却十分灰心,他看过自己的资料,做过活检,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他看着苏北坡明亮的眼神,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笑道:“嗯,好的,我去。”
苏北坡回过头,把药钱付了,然后叮嘱老先生,把药包制好,等一会儿再过来拿,老先生连连点头。
北纬极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温柔地看着她,就像一个半大的孩子温柔而幸福地看着他的妈妈。苏北坡一回头,就看见北纬极带着温柔的笑容望着自己,一股酸涩的气息涌了上来,鼻子里酸酸涩涩的。她微笑着伸出手臂,北纬极轻轻地靠了上去,把头低低地伏在她的肩膀上。
“有人可以依靠真的很好。”北纬极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情绪。
苏北坡紧紧地抱住他,就像轻轻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市郊的春天的夜晚,有浓浓的花的香气袭来。院子里,紧紧依偎着的两个人,抬着头,看着头顶的夜空。明亮的星子,就像一颗颗钻石,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小小的收音机开着,音乐频道里正播放着一首怀旧的老歌。
如果星星,
是钻石的眼睛;
那么我,
就是幸福的。
如果月亮,
是仙女的织梭;
那么我,
也是幸福的。
如果你是真的,
那么我,
终究是幸福的。
北纬极听到这里潸然泪下,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就像下一秒,传说中的2012大灾难就会来临一样。
火锅店老板把菜品都放得齐整了,才从包间里退了出来,临出门前,老板指了指墙上的开关,说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按一下这个铃。”
很久没吃晚饭,北纬极只觉得胃里空得难受,他拿过碗筷大吃了起来。没多久,他的胃就开始疼起来了。
苏北坡连忙起身,到药店去拿了药包过来,北纬极极快地喝了下去,果然没过多久,腹部的疼痛减轻了。
苏北坡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平时吃饭不定时而导致的胃病,可能没你想象得这么严重?”
北纬极睨了她一眼,也不说话,心里想道,医生的检查还会有错吗?
苏北坡读懂了他眼中的含意,讪讪地也不说话,一双筷子往锅里搅着。黑的香菇、金针菇、豆腐,还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野菜,在锅里翻腾着。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苏北坡的手机响了,是成遥森打来的。
成遥森也不多说,只是问道:“你睡了吗?”
苏北坡回答道:“还没有。”
成遥森微笑着在电话里说道:“我想你。”说完,电话“嗒”的一声响,挂断了。苏北坡拿着手机,听见电话里“嘟嘟嘟”的声音发懵。
看着苏北坡呆呆的样子,北纬极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握得手指发白。他静静地望着锅里翻腾着的乳白色的汤汁。
汤汁香气四溢,北纬极却一点儿食欲也没有了。
苏北坡的筷子鸡啄米似地不停地动,金针菇,一块小小的乳鸽肉,这些对身体都很有裨益,她不停地往北纬极的碗里夹着。
北纬极静静地看了苏北坡好一会儿,又对着汤锅发了一会儿呆,勉强吃了两口,手一推,“哗啦啦”一阵乱响,瓷碗瓷碟碎了一地。
苏北坡安静地坐着,就那么静静地微笑着看着他。
北纬极“呼”的一下站起来,三步两步走出去,把门摔得“砰”的一声响。
苏北坡懵了,她静静地坐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北纬极的意思。他这是在赌气,责怪自己没有遵守诺言,可当时那样的情景之下,如果自己再坚持,成遥森可能就会没命了。
她静静地坐了许久,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房间里飘散着浓浓的香气,苏北坡努力地吃起饭来。她想道,不管怎么样,明天最好还是劝着北纬极在医院里做一次全面检查,医院也有弄错的时候,想到这里,她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一点。
从上飞机到现在,就没怎么吃东西,苏北坡现在把事情想出了一点儿眉目,心情也好了一点儿,食欲也上来了,她夹了许多菜放进碗里凉着。想了一想,又从手袋里拿出食品袋来,食品袋一打开,鸡骨熬制汤料的浓香里,又夹杂着呛人的小米辣的香气,一片薄薄的半透明的冻状牛筋吞了下去,小米辣的辛辣的香气冲了上来,一直冲到头顶,两行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落进乳白色的汤料里。
北纬极站在她的身后没好气地说道:“还行,还能吃下去。”
苏北坡的身形凝住了,停了许久,她“呼”的一下就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北纬极。北纬极突然就愣在那里,他实在弄不明白苏北坡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北坡拉着北纬极坐下来,很温柔很坚决地命令他,“你必须吃饭,得吃得饱饱的,明天才能去医院做全面性的检查。”
北纬极眼神黯淡,他不满地说道道:“看了也白看,看好了也没用。”一道绝望的光芒从眼底一闪即逝,苏北坡赌气道:“那好,你自己在这里玩吧,明天也不用去医院检查了。我下午就飞海南了,也不用再陪你了。”
北纬极无奈遵命。
第二天,北纬极被苏北坡押着在医院里做完全身检查,已是下午时分。昨夜两人赌气,一夜没休息,此刻早已疲惫不堪,苏北坡把北纬极扶上病床,看着他睡下,拎着箱子转身欲走。
北纬极紧紧地拉住苏北坡的衣角,苏北坡回头看他,但见他一脸疲倦神色,眼神里却迸发出坚毅的光芒,他微笑着对苏北坡说道:“小北,你不要走,你留下来陪我。”
苏北坡蹲下来,蹲在他的床头,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对他说道:“你现在需要休息,乖,要听话。”
北纬极十分痛苦地说道:“你走了,我会睡不着。”
苏北坡只是想把行李箱拎回家去搁着,然后再到医院里来陪他,谁知他却误会了。她见他这么执著,也只得轻轻叹息一声,想道,如果自己此时执意要走,实在于病人无益,不如先等他睡着了再说,想到这里,苏北坡转身把箱子找了个角落放好。微笑着看着他,说道:“你现在得放手啊,你不放手,我怎么能反锁病房的门?不反锁病房的门,怎么能安心入睡呢?”
北纬极这才慢慢放了手。
苏北坡“窸窸窣窣”地上了床,北纬极的手臂环过来,拥住她的腰,沉沉地睡着了。就连在睡梦中,北纬极的手也紧紧地抓住苏北坡的衣服。苏北坡稍微一动,北纬极便会带着浓浓的睡意“威胁”她,“小北,别走。”如此几次,苏北坡索性不动了,她也闭上眼睛睡觉。
北纬极这一觉睡得心满意足,踏实而安稳,等到睁开眼睛,已是午夜时分。苏北坡早已醒了,她静静地侧躺着,一动不动。实际上,苏北坡根本睡不安稳,她的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北纬极的病情牵动着她的心,在医生没出结论之前,她根本无法好好入睡。
在半梦与半醒之间,苏北坡梦到了第一次在星光别墅遇见北纬极的情景。梦中的北纬极英气逼人,眼神犀利,笑容却十分温柔,他微笑着,不停地叫着“苏北坡”的名字,英俊的一张脸,不停地在苏北坡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身后飘着一团淡淡的雾,苏北坡嬉笑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北纬极却笑嘻嘻地往后飘去。
苏北坡骇极,快跑两步,北纬极转头就跑,越跑越快,跑至一处旋转楼梯,他突然回过头来,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冷冷地一笑,然后决绝地头也不回,扭头就走。
苏北坡用尽力气,怎么也追不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咔嗒”一声响,北纬极摔下楼梯去了。苏北坡肝胆俱裂,她三步两步跑上前,北纬极早已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个乌溜溜的黑洞,深不见底。
苏北坡坡突然就醒了,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北纬睁着一双俊朗的眼睛,正仔细地看着自己。
北纬极在她的耳边,轻轻地恳求,“小北,你不要嫁给他。你回到我的身边好不好?”苏北坡怔怔地出神,她想起了和成遥森的约定,想起了成遥森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她慢慢地摇了摇头。
北纬极只觉得心如刀割,伸出手臂,轻轻一巴掌推过去。苏北坡纤瘦的身子就落在地上,北纬极恨声地说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苏北坡软软地落到地上,无助地看着北纬极绝望的表情,她默默无语,慢慢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墙角拎过行李箱,轻声说道:“好吧,那你要多多保重。”
“哗哗”的行李箱滑轮摩擦着地面,苏北坡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对北纬极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人照顾也不好,我给小张姑娘打个电话好吗?”
北纬极的瞳孔收缩,他看也不看苏北坡一眼,闷声说道:“你走吧,我死了也不用你管。”
苏北坡走几步,就回过头去看一看北纬极。北纬极的头埋在被子里,一直没有抬起来。苏北坡实在无奈,只得按响门锁,“咔嗒”一声轻响,门外夜风清冷,“呼”的一下,从门缝里吹进来,带着花朵淡淡的香气。
苏北坡眼前的门被人大力关上,然后,她就落入一具宽阔的地怀抱里。北纬极抱住她的手臂轻轻地颤抖着,他叹息道:“好绝情的女人。”
苏北坡低泣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北纬极恨恨地说道:“小北,你真的就不怕我会那样死去?就那样死去,是吗?”苏北坡淡淡地笑了,她想了一想,十分镇静地回答道:“如果你不在了,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我。”
北纬极心里一惊,他的心底生出一丝丝希望,他审视着她。她手指上银灰色的郁金香戒指,刺痛了他的眼睛,使得他不敢相信苏北坡会有这种想法,她都快要结婚了,怎么还会顾念自己呢?
他揶揄道:“你在演戏,是吧?”
苏北坡淡淡一笑,也不辩解,回答道:“你看我演得像不像?”这世界上的事,兜兜转转,要看清一件事,凭的全是一颗真诚的心,她有,他也有。
她相信他知道她的。
北纬极十分失望,他一拳打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
苏北坡劝他道:“走吧,咱们吃饭去。整整一天都没吃饭了,快饿扁了。”
北纬极没好气转身回到床边换衣服,说道:“吃吃吃,都快吃成猪头了。”
苏北坡身形凝住,一声轻轻地叹息,她的眼角勉强挂着一丝笑意,说道:“如果早知道时间是这么宝贵,我会用来拥抱、吃饭、旅游,而不会再浪费在赌气、斗狠、吵架上面。”
北纬极听见她说这话,愣住了,他回过头,迷茫地看了苏北坡好一会儿,最后迅速地换好衣服,拉着苏北坡出门去了。
北纬极一路走一路摇头叹息,“不知道你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我真的想不明白。”
苏北坡也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然后紧紧地拉住他的手臂往前走。
苏北坡在清江市的小型公寓,许久没住人了,落了许多灰尘。苏北坡打扫完毕之后,天色已经微明。北纬极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遥控器拿在手里翻来翻去地调换着频道。
电视连续剧已经完结,字幕缓缓滑动。
“啪”的一下,北纬极关掉电视,他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一只中药袋出来,勉强把中药喝了。微苦的中药气直冲脑门,北纬极皱了皱眉头,拿了玻璃杯到水龙头底下冲洗。
微白的晨光照射着玻璃杯上的图案,是几朵精致的樱花,在微白的晨光照射下,显示出梦幻的模样。令北纬极觉得眼前这一场相会,也像一场幻境。就像盛放在玻璃杯上的樱花,晶莹剔透,鲜艳夺目,叫人不忍不舍,可是稍一放手,樱花就会坠落摔得花瓣四散,曾经那么美丽的景物,就像爱情,无论放手,还是握紧都会千疮百孔。北纬极修长而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苏北坡在客厅这里坐着,两个人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想要阻止缓缓流去的时光。
放下杯子,北纬极径直走到客厅,紧紧抱住苏北坡,说道:“小北,这几天我不想回医院去了。我想住在这里。”
苏北坡劝他,“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就算你的身体有不适之处,找医生检查也容易。”北纬极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想在医院里停留,在那里,每天都要面对生老病死,我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的不想面对这么严峻的问题。”
北纬极一席话说得苏北坡无言以对,苏北坡给北纬极的主治医师打了个电话过去,医师回答说,北纬极的复查报告过几天才能出来,如果这几天没有身体没有异常情况,可以不住院。得到医师的肯定回答,苏北坡这才放了心,她来到北纬极的面前,宠溺地挠了挠北纬极的头发,说道:“好吧,这几天你可以不住在医院里。”
这一刻,北纬极感觉十分幸福,但转瞬间,又想到苏北坡马上就要嫁人了,他的眼神里带着刺痛的光芒,心情立刻变得更坏,他“恶狠狠”地把苏北坡推开。
苏北坡见北纬极这几天心情老是阴晴不定,也能明白他这是为什么,只得宽容一笑。
雕着几朵灿烂樱花的玻璃杯搁在茶几上,一缕晨曦淡淡地照射进来,透过玻璃杯,落在红棕色的茶几木纹上,阳光显得如此美丽而脆弱。
北纬极大步走上前去,一拳头砸在玻璃杯上,碎片四溅,手掌上传来尖锐的刺痛,此时此刻,北纬极的胸中沸腾着肆意破坏的快乐。
客厅里静寂良久,一只勤劳的蜜蜂,从窗子缝隙飞进来,“嗡嗡嗡”的声音充斥着小小的客厅。
轻轻的叹息声低不可闻,苏北坡转身拉开抽屉,拿出绷带和药棉,忧伤地微笑着,走到北纬极的面前。
北纬极趴在沙发上,一张英俊的脸伏在手臂之间。低而沉闷的声音从北纬极的手臂之间传来,“小北,请你离开。不然,我可能会情绪失控。”
苏北坡哑然,她就像是没听到,默默地走到北纬极身边,替他包扎了伤口。北纬极内心十分挣扎和纠结,他多希望小北能够留在身边,可是当他一看见熟悉的身影晃动在身边,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看自己,他就会想起苏北坡的婚约,一旦他想到这么熟悉和美好的人将不再属于自己,内心就有一种强大的想要破坏的力量。
北纬极无力地躺在沙发上,苏北坡温柔地说道:“怎么又发脾气了呢?”
北纬极的声音依旧很沉闷,“我觉得你背叛了我。”
苏北坡听清这句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迷茫地看着窗外,仿佛窗外有一道难解的谜题,令人十分费神。
北纬极也许是太累了,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苏北坡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薄被来替他盖上,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春天的清晨,小区花园里飘荡着淡淡的薄雾,隐隐的花香从树叶的缝隙里飘散出来,弥漫着整个小区。
小区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雕花长椅上铺着薄薄的一层露珠,苏北坡也顾不得擦,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三步、两步走过去,一下子就瘫坐在长椅上。
苏北坡捂住脸,轻声哭泣。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是晨练的人经过。苏北坡压制住了声音,等到晨练的人走远了,苏北坡这才抬起头来。
北纬极除了爱吃凉拌牛筋,最爱吃的就是长桥粉店的牛肉米粉,她站起来往小区外面走去,先去菜市场买些菜回来,再给他带一份牛肉米粉好了,这样,也许他就不会再古怪地发脾气了吧。
苏北坡买好菜回来,北纬极已经不在房间里了。苏北坡手里的东西跌了一地,汤汁滴得到处都是,客厅里飘散着熬制的牛肉汤汁的香气。苏北坡的双手颤抖着,从手袋里拿出手机,拨打北纬极的手机号码,北纬极的手机接不通。
苏北坡懵了,她在房间里寻了个遍,也没看见北纬极的影子,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拿出手机来给小张姑娘打了个电话过去,小张姑娘听了二话没说,马上赶到清江城里来,把北纬极可能出现的地方寻了个遍。
苏北坡找遍了清江市的大街小巷,寻遍了自己和北纬极曾经去过的地方,一无所获。苏北坡开着车子,来到清江市郊那家中药店,药店老先生的回答让苏北坡很失望,北纬极今天没来过药店。
苏北坡开车回去的路上,差点儿出了车祸。一是着急,二是没休息好,苏北坡的脑子里昏昏沉沉,只听得汽车轮胎驶过路面的“刷刷”声。
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从身旁呼啸而过,将苏北坡从混沌里惊醒,待她仔细看清眼前的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只差很短的一点距离,苏北坡就会粉身碎骨!
苏北坡把车子停在路边,休息了一下。她再次从手袋里拿出手机,给北纬极打电话,北纬极仍然关机。
苏北坡变得很迷茫,她这次回清江市来,是想帮助北纬极度过眼前最难的这一关,目前看来,自己非但没有帮到他,反而害得他非常痛苦。
苏北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她想道,如果让自己离开,真的是北纬极的本意,那么还是不要迟疑了,收拾好行李回海南去吧。
苏北坡实在太累了,她也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苏北坡把车子开进车库,刚回到公寓,小张姑娘的电话就打来了,小张姑娘那边也一无所获。苏北坡疲倦地坐在沙发里,她实在想不出来北纬极会去哪里。
苏北坡拿着手机茫然无头绪地翻着电话号码,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寻找北纬极的线索。突然,陆秋池的名字跳进眼中,这个电话号码是小张姑娘给的,当时小张姑娘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小张姑娘那一眼寓意深刻,令苏北坡百思难得其解。
苏北坡的手指迟疑着,最后两眼一闭,按了通话键,陆秋池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苏北坡对着电话微笑着问道:“你好,请问北纬极在你那里吗?”
陆秋池略一迟疑,她问道:“你是谁?”
“我是苏北坡。”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声,她说道:“怎么?你把北纬极弄丢了?”
苏北坡忍住一腔怒气,并没回答。陆秋池冷笑道:“他正睡在我的床上,需要我叫醒他吗?”
苏北坡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地微笑道:“请你好好照顾他,他的身体全面检查就要出来了,过几天麻烦你陪他去医院拿一下好吗?”
陆秋池一边冷笑一边叹气,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停了一停,她又说道,“北纬已经告诉我了,说你就要结婚了,我祝你幸福。”
苏北坡怏怏地回道:“谢谢你。”
停了一停,陆秋池的声音再次从电话里传来,“北纬太疲倦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我希望,现在的他是平静的,每天可以微笑着走下去。”说到这里陆秋池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爱他,我希望他好。”苏北坡听得一震,她无言以对。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陆秋池凝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苏北坡听懂了她的话,陆秋池的意思也是叫自己离开北纬极,她在电话这头默默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我不会再打扰到你们的生活。”
陆秋池如释重负,她轻声说道:“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苏北坡全身都没力气了,她瘫软在沙发上,不管不顾地睡去。这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一睁眼,阳光照得满室金黄。
终于……终于……北纬极彻底地离开了,他走得这么决绝,不留一点回旋余地。苏北坡只觉得头晕,像是没有休息好,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上床去,她生病了。
过了几天,去医院拿检查报告的时候,陪在北纬极身边的并不是陆秋池,而是小张姑娘。苏北坡躲在长廊的拐角处,远远地看着两人脸色凝重地走进医生办公室。
北纬极和小张姑娘两个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之后,态度叫人十分费猜疑。北纬极一手拿着检查报告,一手扶住头,坐在长椅上。
小张姑娘却站在一旁十分好奇地看着他,北纬极低头闷声不语,她真有点儿不知所措。北纬极坐了有好一会儿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十分好奇地看着北纬极,因为北纬极的举动实在太奇怪了。
终于,小张姑娘静悄悄地走到北纬极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检查结果出来了,结果是误诊,你只是胃炎,不是癌症,你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啊。”
站在走廊拐角处的苏北坡听清了小张姑娘的话,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北纬极的背影动了一动,苏北坡赶忙躲了起来。
北纬极把手里的检查报告狠狠地揪成一团,他骂道:“庸医,误诊我的病情,害我错过了许多事,我要去找他算账。”
小张姑娘赶紧上前,紧紧地拉住他,她劝道:“不是癌症,你应该庆幸才对,怎么反而这么愤怒呢?”
北纬极叹息着说:“你不明白。”正因为错误的检查报告,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狠下心,给了苏北坡一个假象,那就是,他再次回到陆秋池的身边。
小张姑娘的手机响了,她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也就不再追问了。
苏北坡得知了北纬极的检查结果,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下了。
苏北坡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临上车前,她甚至还回头看了看二楼走廊上,临街的窗户,北纬极和小张姑娘的身影隐隐约约。
苏北坡隔着遥远的距离,恋恋不舍地对着北纬极摇了摇手,她明白,经过了这么多的事,两人之间早已生了惶惑、疏离、猜忌,时间的长河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她低声说道:“先生,再见。”
小张姑娘接到的是小陈张姑娘的电话,小陈姑娘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她带给小张姑娘一个震撼的消息,高成江刚刚被人绑架了,她一迭声地问小张姑娘怎么办。小张姑娘一时也没有主意,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北纬极。
北纬极给小陈姑娘打了个电话过去,详细询问事件发生时的情况,小陈姑娘在电话那头呜呜咽咽地也说不清楚,最终还是小张姑娘把电话抢了过去,约小陈姑娘去香桂大道五十三号“蓝色之夜”。
北纬极刚挂了电话,陆秋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的也是高成江的事,陆秋池的姐姐陆银霜正坐在她家客厅里哭哭啼啼。北纬极让她立即给自己的好朋友,市公安局的小李打了个电话,让小李上门给高成江家的电话装个窃听器,然后两姐妹回家里去等绑匪的电话。
陆秋池的声音里带着忧虑,“那你不来吗?”
北纬极说:“我先向公安局报案,然后再找一下当事人,问一下当时的情况。”陆秋池本来心中大乱,听了北纬极这一番话,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幽幽地回答道:“那好,你一切也要小心。”
高成江夜宿湖心小岛,他的情妇是湖心小岛的小陈。第二天绝早,小陈姑娘就和高成江就坐着小船过了河。
天空漆黑一团,高成江和小陈姑娘正在等车,高成江的司机正开着车前往湖心小岛。
一辆面包车从密集的树林里冲出来,车上下来几个蒙着脸的强壮汉子,七手八脚地把高成江弄上车,留下惊慌失措的小陈姑娘。
小陈姑娘吓得发抖,等到高成江的司机开着车赶到,面包车早已了无踪影。高成江的司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通知陆秋池的姐姐陆银霜,于是,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只说高成江在上班途中被人绑架,其他的也没说太多。小陈姑娘手足无措,她颤抖着坐在路边,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这才想着得找一个心腹朋友商量这件事情,她想来想去,想到了小张,而此时早已天色大亮,慌忙中,小陈姑娘打了小张的电话。
小陈姑娘断断续续地把经过讲完,全身无力,头一仰,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姑娘小张连忙上前查看,小陈因惊吓过度,已经晕了过去。
北纬极拿到体检报告之后,小张姑娘就接到了小陈的电话,电话里说高成江被绑架了。小张姑娘没经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她吓得脸色惨白。北纬极见她十分脆弱,也是于心不忍,便陪同她去见小陈姑娘。小张姑娘在阔大的厅堂里跑来跑去,拿来扇子,替小陈姑娘散热。北纬极站起身,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给陆秋池打了个电话过去,陆秋池听到北纬极的声音,就像看到了救星,她一连声地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北纬极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这件事得先弄清楚绑匪是哪一路人,然后再说报警不报警的话,于是他冷静地说道:“你问一问你姐姐,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陆秋池听他这么问,拿着电话的手轻轻一抖,她想了一会儿,也想明白了北纬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