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生活——“我会刻意与时代保持一个距离”
问:离开文坛这5年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担心被读者遗忘吗?
海岩:我每天都要上班,很多事情要做。另外,我也提不起什么精神写东西,我们那个时代跟现在这个时代不太一样了,现在市面上,我们不太喜欢的作品特红,看不出来意义的作品特别受追捧。还有这个时代很多现象,不是我最喜爱的现象。不过呢,我倒是觉得这个时代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你可以贴近时代,你也可以跟时代拉开一个距离。我自己呢,会刻意与时代保持一个距离,我不太参与各种活动,颁奖、授奖之类的,我能躲就躲了。让自己不太跟这个时代发生什么联系,什么关系,这是我这几年的状态。我也不去批评谁,我也不去发表什么议论,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乐趣,我就为自己的工作,为自己的乐趣,你就按照你自己生活方式生活就是了。
问:你写的爱情故事以及由此改编成的偶像剧打动很多人,那么我关心的是,你自己的爱情观是怎样的?
海岩:从文学一般原理来说,能把爱情故事写得非常丰富多彩的人,他本人的爱情肯定是非常没劲的,本人的生活一定是相对静止的。一个人的生活如果特别丰富,他不太容易让自己的心沉到自己灵魂里去,不太容易思考。不太容易思考的人,就不太容易写东西,我是这样体会的。
三、海岩:关于收藏
1.谈不上收藏家,我只是爱好者
海岩以作家与编剧的身份走红江湖多年,其实他还有个头衔——收藏家。因为热爱,海岩收藏了不少明清家具。2014年3月,海岩第一部讲述家具收藏的《姚黄魏紫俱零凋——红木家具古今谈》推出,在书中,海岩与读者分享他在红木家具收藏、投资领域的心得以及背后的故事,他更透露已经在北京建立私人艺术馆——榈园黄花梨艺术馆,收藏了800多件家具,这些艺术品会永久陈列在艺术馆内,供热爱的人欣赏。他坦言,因为收藏,常常“穷困潦倒”,不过,“收藏是一种瘾,让人痛并快乐着”。他对收藏因爱成痴有诸多的故事。他透露,基本上差不多一个月会去自己的私人艺术馆看一次这些藏品。“我和这些家具是这么一种感情,第一不是一种财产的概念了,第二就是也不是一种私有的概念,这个家具可能是400多年了,我们只是它某一个小阶段的保护者和保存者。”海岩如是表达了自己对这些家具的态度与感情。
2.马未都是在收藏方面最先给我点拨的人
问:昆仑饭店董事长是您的本职,但作家身份的海岩更具知名度,如今您又多了收藏家这一身份,这样的身份对现在的你而言最大的意义是什么?与其他身份(如企业家、作家、编剧、教授、设计师)相比,收藏家这个身份所带来的价值感与成就感会有哪些不同?
海岩:第一个就是说你要适合做这个,有的人可能就是聪明,他特别适合做这个,那你就去做。第二个就是要坚持,我认为世界上几乎没有伟大的人,人都是看机遇的,但是有伟大的事,这个伟大的事通常是普通的人通过长时间在一个方向上不停地坚持,一直在走,最后这事成了伟大的事。另外我可能在喜欢的这些门类里面,我算比较聪明的,就是有灵感的,你要说写小说,典型的不是说谁吃苦厉害谁就写得好,不一定是这样的。
收藏其实是审美嘛,艺术,比如你问一个齐白石的画,你说它怎么吸引你,不就那么两笔嘛,那确实是,你要是不懂家具的话,我跟你要说好半天。艺术是不需要理由的,它就是和人的一种情感的交流,而且当你进入这个艺术的领域时间久了以后,你确实能够发掘它是有高下之分,有雅俗之分,确实是有个分别的。同时,你确实会发现喜欢雅的人就是少,喜欢俗的人就是多。但是当一个人还处在一个俗的欣赏品位的情况下,雅的人跟他是没法对话的,这是需要个人的各方面的见识、相关知识和文化程度的积累,慢慢形成的。包括我自己,我觉得我是挺有文化的人,但我从收藏也是开始雅俗分不太清楚,有的时候挺俗的东西我也特喜欢。
问:从爱好收藏到正式成为收藏家,您用了多长的时间?您真正的收藏是从哪一年开始的?中间最具里程碑意义的事情是什么?
海岩:我其实原来不是为了收藏,就是自己喜欢,自己喜欢就买了,因为家具也是实用工具,就是在家里用,慢慢地学习这方面关于木器的知识越来越多的时候,买的量就会增加,从这个实用就变成收藏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一步一步地进入我们所谓传统家具的研究学习当中。其实最初可能就是和一些朋友,他们带着我去挑一些他们认为你可以去买,值得买的家具,然后慢慢地跟圈里、行里方方面面的人接触多了,自己也有了一定的知识,才开始自己去逛,去收藏。
问:听说马未都是您进入收藏行业的引路人,您的前三件藏品都是他带着您买的,连价格都是他砍的。那么,请问你们两个是怎样结缘的?他对您进入收藏行业并真正成为收藏家做了哪些指导?你们两个人日常的交往是怎样的?
海岩:我认识马未都快20年了,在他20多岁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也不能说马未都是我的领路人,因为我的领路人一堆呢。就是说可能很多人在这方面给过我帮助,马未都呢,确实我头两件家具是他帮我买的,那个时候我拉着他去转卖古董的和卖家具的那些店,一转就是一天,那时候他还没上央视《百家讲坛》并不出名,我比他有名,我们两个又是好朋友,所以买东西的时候,是他帮我砍价,他帮我买。可以说,他确实是在最初给过我指导的人,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是在收藏方面最先给我点拨的人。
3.作家与编剧我都是四流的,一二三跟我都没关系
问:您认为自己痴迷于红木家具收藏的最根本原因是什么?为什么是红木家具而不是其他领域的收藏?
海岩:因为我收藏的时候,我们叫“起步晚,资金少,时间少”,我当时就告诉自己,这个面要窄,就是说别人这挖一锹,那挖一锹,我就是在一个地方一直往下挖,在一个方向上挖,可能十年以后,我在这个方向上,在这个门类里,我比别人深,但是我不求一个面,我就在一个门类里更深。当时我觉得可能我要收藏、要喜爱、要研究,我盯住一个门类可能会比别的收藏家更强甚至会超过他们,是这么想过。
我收藏的很多都是老的家具,如明代的,清代的,都是很老的了,这个数量也很少。过去收藏界都是追求硬木,尤其以追求紫檀、黄花梨为主,在世界大的拍卖会上像佳士得拍卖会上,这几十年来,除了紫檀、黄花梨外,其他木头是很少见到的,连红木都很少见到,什么楠木,这几乎没有记录。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在世界范围内,传统的藏家还是认为只有紫檀、黄花梨的明清家具才有收藏的价值。到现在因为这个东西很少,也玩不起了,现在也有一些人开始收藏老的、古董的柴木家具。
问:您一般是如何在“强烈地想要拥有”与“价格实在太高”两方面做选择的?
海岩:我收藏黄花梨家具的那个时段,我有同事就说:“侣总,收藏可不是这么玩的,收藏得是慢慢来,慢慢研究着,慢慢琢磨着,慢慢来,你每一个周末都出去买,都买回来啊?”我说:“是,我也想像你说的那样收藏,问题是,我这个礼拜去买价格是十万块,下个礼拜去买价格就涨到二十万块了,它涨得太厉害了,每个礼拜都得换价签,所以我还是不能慢。”
问:您自己曾说过,您是“九流的家具收藏家,一流的家具爱好者”,那从爱好过渡到想要收藏,这个过程对你而言有过什么样的心理过程?
海岩:其实这个说法是这样的:二十几年前,跟几个媒体的朋友聊天,聊兴奋了,我就说我是“一流的设计师,二流的职业经理人,三流的作家,四流的编剧”,当时说过这个,后来这个就被到处用,用的时候就不是用开玩笑的口气了,是用我自己正规对我的评价,到后来就变成了社会对我的评价。后来别人就跟我说,你跟记者不能开玩笑,因为你是开玩笑的,人家用的语境就不是玩笑了。现在确实很多人问我,说:“海岩老师,你到底是几流的呢?”我这次只好不开玩笑地说,我是作家、编剧、职业经理人和设计师,都是四流的,这是真不开玩笑说的,一二三都跟我没关系。收藏家我不是,我是爱好者。因为写了这本书,所以今天可以说是研究者。
4.收藏是一种瘾,让人痛并快乐着
问:您说过,收藏是一种瘾,让人痛并快乐着,那么,在收藏过程中,惊喜与遗憾的比例是怎样的?收藏过程最快乐的是拥有的那一瞬间还是之后不断把玩的时候?能否列举一些“错过”的故事?
海岩:去年搞了一个王世襄专场,我去看去了,一个黄花梨的几,就是摆在桌子上的摆点心、茶杯的一个几,起拍价10万,我觉得太贵了,因为我觉得那个几虽然是他收藏的,但不是很好,那个板子很薄的,不是很吸引人,但是毕竟说手里有一件王世襄的东西还不错,我就开了二十万,开多了一倍,结果最后拍卖到了九十几万,我觉得犯不着了。
我经常跟人家说你收藏的去买东西,你要记住三句话,第一句话就是别带钱包,第二句话和第三句话都叫别带钱包,因为你会冲动,我说你看好了以后就回家,如果你还是想看的话你再去看,再去看你再回家,都不要买,你连着三个礼拜都想去看,这个东西印在你脑子里,你总想拥有它,这时候,你可以买了。因为有的时候这种感觉跟找对象似的,一看这个女的喜欢得不得了,第二天早晨你可能不喜欢了。男人是有这样的,晚上在酒吧里碰上的,晚上内分泌都很旺盛的,碰上了,你喜欢了,第二天早晨你再见着她,你觉得好像又不太喜欢,确实是这样,你连着三次,白天晚上看见她都喜欢,连着好几个礼拜了,这个人一定是你特别喜欢的人。但是我第二个礼拜再去看喜欢的那个家具的时候,结果人家要二十万,结果我想一周涨了十万,不买。到第三个礼拜再去,结果人家要三十万,结果我最后买了,这是真事,因为对那件黄花梨家具是真爱。
问:在建立私人艺术馆之前,这些藏品都是怎样保存和保养的?
海岩:家具呢,摆在那就行了,不要晒,不要烤,你放在这个阳光下,它会变色,人晒阳光都会变黑,家具晒阳光是变白、变浅。第二个就是说你每一年或每半年打一次蜡,就是超市里卖的硬的罐头模样的那个家具蜡,你放在干布上,稍微涂点蜡,给它均匀地弄弄,平常就是拿干布把它擦擦就行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保养。
我自己打过蜡,但是平常会请人帮忙,因为一年打一次或者两次,最多三个月打一次,都是很薄很薄的,平常就记住不要用湿布擦,就是用干布,用手、干布都没问题。
5.艺术馆尚未达到心中的理想状态,因为钱不够
问:您投资并按照自己的设计兴建的榈园黄花梨艺术馆,这个艺术馆目前达到您心目中最理想的样子了吗?诸如让参观者能够身临其境体验到古人的居住情况与生活方式。
海岩:肯定没达到,因为没那么多钱。一旦你动工了全是钱,我不是说盖艺术馆,我花的钱都是什么你想都想不到,我花好多钱,移动信号也没有,联通信号也没有,wifi也没有,这些你都得自己花。地下水也没有,自来水也没有,排污也没有,这些花出去的都是你看不见的钱。
问:我们知道,您自己收藏的800件家具(包括500件黄花梨、100多件紫檀家具以及部分红木家具和字画)将永久在这家艺术馆陈列,但这些家具虽然名义上是海岩的,但却不随便变卖。请问,您这样做的初衷是什么?另外,其他藏家的藏品是否可以入驻您的艺术馆,需要什么条件?什么样的藏品才可以?
海岩:暂时没有别人的藏品放我这,因为我那个艺术馆的展陈方式是大家可以随便摸,随便看,甚至坐下来靠一靠都没问题的。有些藏家说你这地方不错,我这有一堆,放你这展览吧。我说放我这展览,咱得签个约,损坏了我可不赔,人家藏家说了你别给我弄坏了,我说你别来了,万一我这里的客人来了一转身他把藏品弄坏了,我还得倒赔他几百万,我这受不了。
问:听说您因为收藏“穷困潦倒”,这话怎么讲?另外,你如何克服世俗的眼光,诸如一般老百姓会觉得这些藏品应该留给自己的后代,诸如难免被人问到这些藏品的价格与价值,等等。对收藏没有概念的普通老百姓可能脑子里第一个问题就是,您这些藏品到底价值多少钱?对这样的问题,您一般是怎么回答的?
海岩:收藏这些东西当然有意义,比如你现在买一辆车,你留他500年,保证这个老爷车很值钱,问题就是你乐意不乐意干的事。中国人是这样的,做事为子孙,就是为我的孩子,很多人愿意做,为我的孙子,也有人愿意做,说为我曾孙子,就没有人愿意做了。说为了一千年以后,谁是你孙子呀,一千年以后那是人类,没有人做。比如说种黄花梨,你现在让人花成本、花精力、占地方、花时间,为了一千年以后的事,恐怕没有人愿意做。
我自己的藏品价值多少?这个我还真没考量过,买的时候价钱有的偏高有的偏低,现在没估算过了。
问:您的家人对您的收藏持什么样的态度?你自己如何在繁忙的工作中兼顾收藏这一重量级的爱好?在时间上与财务上是如何分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