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漆黑一片,并非黑夜来临,而是双眼已经锁上。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听力和灵力却向无边的黑暗边缘延伸扩散开来,虽然看不到,但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了然。
在圣域的广场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无数的朝圣者来到这里观看对一名囚徒的审判。此刻的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人们或席地而坐闭目养神,或左右顾盼谈论时世,商贩们则扯着嗓子在广场的外围卖力地吆喝着,兜售着烟草和食物。
“审判千年才有一次,我们能遇上也真是幸运,如果能够得睹神迹降临,此生无憾。”
“此人究竟所犯何罪,竟然值得教廷如此大动干戈。听说此人以一人之力,力拒教廷四大护法,更是重伤教主本人。”
“只是攻击教廷就是莫大的罪过,还需要其他什么罪吗?”
“这个人罪大恶极,他屠杀了我的妻儿,三京城更是鸡犬不留。”
“这个人必须死,他要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人们激烈的讨论着,也有一些人一言不语,左右张望。人们大都披着头巾,穿着宽大的袍子遮住身体。这里虽然是圣域,是朝圣者的圣地,但除了圣域之内还能看得到点点绿色,圣域之外是无尽的大漠。风卷着沙子,肆虐着广场上的人们。
南山静静的躺在茅草之上,虚弱得动弹不得。茅草之下是法阵的符文,四周是法术结成的壁障。缚神阵,这强大的法阵不仅可以虚弱被困者的灵力,亦可以吸取被困者的灵力补充为阵法的壁障。入此阵者,绝无逃脱之可能,要么乞求宽恕,要么被法阵吸取全部灵力而死。
南山不想走动,不仅因为腹中的饥饿,也因为身体受到法阵的束缚而无法汲取空气中稀薄的灵力,就算能够吸取,也会在转瞬之间化为法阵的一部分。他不想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得咽下自己的唾液,在烈日和风沙的轮番袭扰下,他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要被烤干、风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漫长的等待中,下面的人们也结束了讨论,目光集中在空中的法阵,虽然有不少人想要去一探究竟,但他们也深知自己只要稍微越雷池一步便是魂飞魄散。
正在此时,在法阵的四方出现了十二道白色的光芒,光芒过后,闪耀着洁白光泽的女武神们在光芒中浮现。女武神身材高大,几乎是三人多高,虽然装束略有不同,但都身着厚重的圣白盔甲,看不到容貌和身形。每三位女武神守卫着法阵的一个方向。在法阵的上面出现一个紫色的点,点迅速变成一道竖线,然后被拉开,形成一道巨大的缝隙,而教主从缝隙内缓缓走出,身后是两名巨大的金刚,随后是七位主教,他们担当审判官。教主身材并不高大,像是个十多岁的小孩,身着宽大的白色法袍,头戴闪耀着珠宝光芒的黄金法冠,无数的宝石镶嵌在衣带和头冠上,显得奢华而又高贵。对于教主的年龄,这是一个忌讳。身后的金刚则通身金色的全身板甲,头戴黄金翼盔,只露出一双眼睛,白色的披风在风中飘扬,发出呼呼的声响。而不知何时,教廷的卫队已经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卫队们表情肃穆而庄严,在风中巍然不动,只有如森的旗帜猎猎作响。
人们早已跪伏在地上,低下自己的头颅,有不懂世事的小孩想要抬头,也被自己的父母牢牢地压着小小的脑袋。谁抬头,谁就死。教主威严并非凡人所及。
南山感觉到身边的变化,也明白即将到来的事实。他挣扎着坐起来,双眼缓慢地睁开,看着在自己上方的教主,教主的面容隐藏在法袍附带的帽子中,只漏出一双眼睛,他的目光平静而安详。金刚此时也睁开了双眼,巨大的刀刃眼看着就要挥舞下来,落在南山的头上,而教主示意停手。南山免了一死。
在遥远的沙丘之后,一股又一股风沙席卷而来,袭向圣域。
教主饶有兴致的绕着缚神阵转了一圈,和南山的目光错开又重合,随即面向缚神阵下的芸芸众生。
“今天我们齐聚这里,不是为了见证暴力与血腥,也不是为了一场审判和拷问,而是为了能够在睿智的交谈中辨别并聆听我主的教诲。我主至高无上。”在做完宗教仪式后,教主缓缓的说道,他的声音庄严而凝重,“我们要审问的是一位出身平凡却举止高贵的人,他曾为教廷立下不世功勋,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流淌着他的血与汗。但他的思想在后来却发生了转变,我们不能因为感激他的功绩而捂住自己的耳朵,也不能因为仇恨而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我们应用同情的眼光去看待这个人,而这也符合我主的训诫。各位谨记,只有爱才能拯救我们。下面的时间交给睿智博学的主教们。”
教主说完之后就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临走前看了南山一眼,但没有多余的动作。他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有些人竟然瘫倒在地,而广场外围的军队则站立地更加挺拔,此时此刻,风沙更大了。
一名主教走上前来,手里则是一本装帧华丽的圣典,他的眼中满是不屑与厌恶,三京城便是他的辖区,而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漠视生命将三京城夷为平地,犯下滔天罪行。
“南山,曾经的圣战者,法兰的将军,古神克星,把你的手放在圣典之上,向我主发誓,你之后说的话都属事实。”
南山一动不动,眼睛如枯井黯淡无光。
“省省吧,我早已经没有了信仰。”
下面的朝圣者一片哗然。
“安静,那么你可以按照自己的仪式宣誓。”在过去一分钟之后,见到南山还是一动不动,主教缓缓开口,“那么你信仰什么?”
南山如一尊雕像般盘腿而坐,枯井中涌出水来,滋润着干涸的眼眶。
“我信仰我的妻子。”他又想起来那个可怜又可爱的人儿,而她似乎就在自己的身边。不知不觉间,南山的一只手搭在了另一只手上,似乎这样可以感受得到她的温存犹在。
众人又一片哗然,甚至主教们也左右讨论了起来,又站起来一位主教,高瘦却矍铄,“把人奉为神是莫大的罪过,把异教徒奉为神更是罪大恶极。”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抛弃了自己的信仰?”
说到这里,南山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一阵杀意,一字一字的将话吐出来。
“在你们将她绑在火刑架上的时候。”但很快南山的精神就萎靡了下去,缚神法阵不仅削弱了他的灵力,也在摧残着他的精神,但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名后站起来的主教,正是他指控她为异教徒,但其中缘由却令人难以启齿。
“你为什么要信仰她,莫非她是上天派来的使者。”
“她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光芒,就像是阳光般温暖,聆听到她的话语,便能感受到救赎。她必是被赐福的。”
“我怎么没有看到?”高瘦的主教又站了起来。
“因为你并非虔诚。”
“放肆!这种言语简直是亵渎。”
“亵渎?哼,”南山调整着自己的精神,但在缚神法阵的压制下,他连打嘴仗的快感都没有,说出口的话都变味了,“亵渎神灵,还是亵渎你?”
“那么你是否认为教廷是众神在人间的代言者?”
“我早已经说过,我没有了信仰。”
“你为什么要对抗教廷,却又让自己的部队投降?”先前的主教示意高瘦者坐下,继续问道。
“军队是法兰的财富,我不愿让他们卷入我个人的恩怨。”
“那你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他们挡路了,我想过去,他们不让。”
风沙越来越大,吹乱了南山的发丝,南山在等待着什么,他眯起眼睛,雄鹰在天空中飞过,化为一个黑点,与太阳融为一体。快到时候了。他又望下地面,看到了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朝圣者,他只为他们的命运感到悲哀。
审问依然在进行着,南山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烈风和拍打在脸上的沙子,回答着主教的提问。他的思绪回到了和主教战斗的那一刻,在那时他们讨论了很多,最终达成了一个协议。虽然明白像主教那样精明的人肯定不会做赔本的事情,但是南山没有办法。虽然在那个时候他可以轻轻松松除掉主教,但还是装作被主教击败。他也是出于无奈,没有主教的帮忙,他永远找不到想杀的那个人:教廷太深,藏匿之处多的数不胜数。
风沙肆虐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