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被扔在昏暗的石屋里,立刻就成为那几个阿拉里族孩子们的兴趣中心。他们惊奇地凝视着他,有的用脚踢他,有的把他的胳膊或腿提起来,再摔到地下,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几乎都拿他当了玩具。有一个男孩子发现了泰山颈项上的金盒,就把它取下来挂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连蹦带跳地,觉得非常好玩。阿拉里族人本来是低智的一个种族,他们的注意力是不能持久的。过了一会儿,他们就不再对泰山感兴趣了,一齐走到石屋外那块庭院式的空地上去,这时正有阳光照到那里。泰山静静地一个人躺在石屋里,慢慢苏醒过来。他这次坠机,幸亏被树枝和树杈挡了一下,没有生命危险,也没受太重的伤。当那几个阿拉里孩子离开他时,他已经能睁开眼了。他试着动了动,只感到周身无力。他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就又闭上了眼睛。渐渐的,他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好像甜甜地睡了一觉之后刚刚醒来一样,只记得自己跌了一下,头还有些痛。
泰山慢慢坐起身来,扫视着四周。石屋里光线很暗,他的目光渐渐习惯了黑暗,能够看清楚东西了。他站起来走出石屋,感到有新鲜空气流进来,也有一点阳光了,回头看看那两间石屋里只堆着一些枯草,并没有什么日用的家具。看这样子,不像是人类居住的地方。从这里再往远处望去,外面有一块小小的庭院,几个阿拉里族的孩子,有的坐在日光下,有的坐在阴凉处。泰山非常惊奇地看着他们,心里暗暗纳闷,这群和平常人类长得不一样的孩子,他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呢?看看洞里一间挨一间的矮石屋,难道这是监狱吗?那么,这群孩子究竟是看守监狱的人?或者也是犯人?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泰山沉思了一会儿,又摸了摸头上的疼痛处,记忆里仍是一片茫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在石屋前站了很久,那些孩子却没有发现泰山已经从石屋里出来了,更不知道泰山正好奇地注视着他们。后来,泰山索性走到庭院中来,好像一头雄狮,面对着几只小豺狼一样。
正在玩耍的阿拉里孩子们,忽然抬头看见了泰山,吃了一惊,继而都跳起身来,包围了他。女孩子似乎更大胆些,把男孩子们推到一边,勇敢地走近泰山。泰山设法用语言和他们交流,首先用非洲土人的语言,看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不懂,于是又换用另外一种,最后泰山用了猿语,甚至用了童年时代喀却克族母猿卡拉教他的语言,孩子们始终不答话,直到泰山再也没有语言可用。那些孩子始终没有说话,他们只做了一些动作,有的挥挥手,有的耸耸肩,有的摇着头或摇着身体。泰山虽然猜出他们这些动作也许就是表达某种意思的语言,可是他非常奇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发声的能力呢?双方就这样哑然相对了一阵,过了一小会儿,孩子们又都走开了,回到石屋的墙壁前,坐到地上。泰山一个人留在庭院中,走来走去,他发现墙并不高,如果越墙逃走,该不会有什么困难,他只要一纵身,就可以攀上墙头。他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觉得最好还是不要马上付诸行动,等天黑了更保险些。后来,天色渐渐黑了,可那几个孩子,却不知为什么坐不住了。他们都到庭院里,不安地走过来又走过去,有时还走到洞口倾听着什么。后来有一个孩子,开始使劲地用脚跺地,其他的孩子也跟着跺起来。他们都赤着脚,跺地的声音很重很响,渐渐地变得有节奏的声音,使得墙外的人,即使隔着几间屋子也能听见。
他们虽然跺得很起劲,而且时间也不短了,可是没看到有什么效果。一个女孩子丑陋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生气的样子。她用木棍用力地打着墙壁,其他女孩子也学着她的样儿敲打起来。男孩子们手里没有武器,仍旧用光脚跺着地。泰山看了半天始终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后来,泰山觉得自己肚子饿了,才联想到他们恐怕也是饿了,才弄出这种声音,可能是叫人给他们送食物来。他们不会发声,没有语言,刚才对泰山的问话一字不答,现在饿了,大概也只有用这种办法表示。
那个开始用棍子打墙的女孩子忽然停止了敲打,用手指了指泰山。其他的孩子望望泰山,又望望这个女孩子,只见她指指木棍,又指指泰山,跟着又做了好几个手势。虽然她的手势很简单,也很快,但依然很明确地表达了意思,她的意思是叫大家用棍子打死泰山,当作食物。当她把手势语做完了的时候,就率领着五个孩子,全力向泰山进攻了,他们都用饥饿的眼睛看着泰山。原来死去了的第一个女人,就是这群孩子的母亲,他们并不知道母亲死了,只是觉得肚子饿了,才想起母亲有半天多没给他们吃过东西了。他们这个民族虽然野蛮,可从来没吃过人肉。现在这群孩子实在挨不过饥饿,才忽然想到了这个办法。因为这些孩子没有把泰山看成是他们同一种族的人。往日,母亲总是捕捉些别的生物给他们当肉吃,他们很自然地把泰山也看作一种生物,当然也可以像杀一只羚羊来充饥一样杀掉泰山,在他们看来,这二者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所以那个女孩子,非常自然地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就作出了这个提议。
原来第一个女人把泰山扛回来,是想拿他当配偶用的。她们这个种族的女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到了一定的季节,她们就到树林里去随便捉一个男人来当丈夫。那些自幼养成怯懦性格的男人们都躲在树林里,宁愿过着独身的生活,也不愿回到石屋里来和女人住在一起。即使每次被捉到石屋中来,勉强同居几个星期,最终还是要找个机会逃走,因为他们不愿受女人的虐待。不但女人,就连女人从前生的儿女,也会欺侮他们。总之,男人们谁都怕被捉进石屋里来,只要一进石屋,他们就成了受气包。
即使被捉来的男人逃走了,女人也并不介意,因为她们可以在下个季节再去捉一个新丈夫回来,这样总比长期供养一个俘虏在家当丈夫要省事得多。在他们这个种族里,男女的结合,绝对没有什么爱情可言,只是一种自然的需求、种族延续的需求罢了。在这里,孩子们是从来不认识他们的生身父亲的,他们小时只依赖母亲,受母亲的管束,几个月的哺乳期,当然要在母亲怀里,就是断奶之后,食物的供给,他们还是要仰赖母亲。直到他们有了自立的能力,能够自己到树林里猎捕食物了,这时子女对母亲的依赖才算结束。
就一般的情形而言,男孩子到了十五岁至十七岁之间,就可以自由进入丛林,自己寻找食物了。从此以后,他们仿佛就和母亲脱离了母子关系,母亲也不再把他们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但同样年纪的女孩却要留在洞里和母亲共同生活、共同打猎。直到她们捉了第一个丈夫回来,才不再跟母亲同住。从此之后,她们可以各自挟持着自己的丈夫,各立门户,住到自己的石屋中去,母女关系也从此断绝了。到了季节,也有可能为了争夺一个男人,母女间互相打起来,因此而打死人的事,竟也会发生呢。
建筑洞窟和建造石屋,是用来让丈夫和孩子居住的,这些工程都由女人亲自动手。因为如果让男人当建筑工人,更便于他们找机会逃走。儿女们在旁边虽然能帮一点忙,但毕竟他们力气不大,重活还是得由女人担任。好在她们的体力都远远超过男人,掘石运石不在话下。
其实,洞窟和石屋,也不必建得很多,因为阿拉里族女人的死亡率很高,剩下来的石屋,足够那些成年的女孩子住。她们之间嫉妒心特别重,常因械斗而有伤亡。有时,也会发生另一种情况,就是捉来的男人,实在不甘愿受她们的虐待,为了获取自由把她们杀死。
阿拉里的女人们之所以过着这种野蛮而又令人憎恶的生活,就是由于她们性生活反常所产生的结果。我们正常人,男子常常是爱的主动者,而女子往往因男子有显著的事业成就,或有高贵的身份地位,因而爱慕他。由于有了爱情,然后成婚。但阿拉里的女人们,对于男人,不但谈不上爱情,对他们反而像对奴隶一样的暴虐,男人们对这种猛兽般的女人,也没有爱情,只有恐惧和愤恨,所以他们宁愿逃入丛林,过独身而又漂泊的生活,也不愿意和这些女人在一起,有个固定的住所。而这些女人也像兽类一样,到一定的发情季节,到树林里去捉男人,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强迫他们做自己的短期丈夫。
现在站在泰山面前的这几个孩子,就是这种荒谬生活的产物,他们没有正常人的头脑,生活中的一切,都受天然欲望的驱使,所以他们想吃泰山来充饥。男孩子们没有参与进攻,只是忙着从一间石屋中,搬燃料出来。三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大约只有七岁光景,却毫无畏惧地高举木棍,向泰山走来。男孩子们却只管生火,等着女孩子把泰山打死,然后用火烤熟了大吃一顿,就像吃他们的母亲每次带回来的猎物一样。
其中一个男孩子约有十五六岁,是群中最大的一个,忽然向后退着,用头、手和身体的动作显示出一种很兴奋的姿态,好像要劝阻那三个女孩子不要这样做,同时也要求另外两个男孩子从这件事里退出来。但另外两个男孩子却没听他的,只看了那三个女孩子一眼,仍旧继续做烧烤的准备。开始,泰山并没想要打他们,可是后来被形势所迫,只能准备自卫了,他挺身站在那里,观察机会。那三个女孩子一拥而上,举起木棍向泰山打去。还没等泰山还手,那最大的男孩,已经从腰间解下一块石子,向三个女孩子掷去,立刻有两个女孩子被击倒了,啼哭起来。还剩下一个女孩子没有被打中,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大怒起来,举手一棍,正好打在旁边一个男孩子的太阳穴上,立刻就把他打死了。而这个男孩子,正是偷走泰山金盒的那一个。他在这一群里是最胆小的,当他看见泰山醒来的时候,始终用手捂住金盒,一直也没放开过。
这个年纪较大的女孩,打死男孩之后,勇气好像更振作起来了,她还要去攻击那个扔石子的男孩。这时她脸上的神情非常凶恶可怕,看得出她是拿出拼命的劲头来了。那个大男孩又向她投了一块石子,然后转身跑到泰山身边。他这样跑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和泰山都是男性,好像也是出于一时的本能和冲动吧?他跑过去之后,紧贴在泰山身边,寸步不离。三个女孩子中两个被打伤了,剩下的这一个女孩子知道自己已经孤立,就做手势示意那个跑到泰山身边的男孩,要他服从她,但他没有理睬,稳稳地站在泰山身边,一动都没动。
泰山拍着那男孩子的背,笑了一笑。那男孩子却露出了牙齿,显出凶悍的样子,但泰山看得出来他并无恶意,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民族是不会笑的,男孩子原来是用这个动作来回答泰山的一笑。这时那女孩子,尽管只剩了她一个人,还是慢慢向前走来。泰山一时踌躇起来,不知该怎么对付她。他不愿意伤害一个女孩子,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假如不杀死她,自己和这个倚偎着自己的男孩子,就必然非死即伤。
现在再说那第三个女人,她捉到了一个新丈夫,把他关在石屋里,准备关上一些天再说。她听到了第一个女人的石屋里有光脚跺地的声音,也有木棍打墙的声音。她明白这是第一个女人的孩子们在表示他们饿了。但是按照阿拉里女人的生活习惯,别的女人的孩子是与自己不相干的,她们无所谓同情心。但是敲打的声音听得久了,她出于本能,还是想把他们放出来,免得留在石屋里,经常找她们的麻烦,抢她们的食物。不如把他们驱赶到森林里去,任他们优胜劣汰,自生自灭。
于是她抓住捕回的男人的发髻,横拖倒拽,来到石屋前,搬开了堵着门的石板,把那男人拖到屋里,狠命地踢了他两脚,这等于告诉他不准反抗。转身竖起石板,把石门堵好,放心地来到第一个女人的石屋前。她走进石洞,正看见那个较年长的女孩子在攻击泰山。她用木棍敲打墙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了,视线齐刷刷地转到她身上。原来这些孩子们,自出生以来,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没见过其他的成年女人,他们陡然间看到这个女人,一时都吓愣了。站在泰山身边的那个男孩子,也直往泰山身后躲。泰山猛然见了这样一个女人,也不免吃了一惊。泰山自从进了这个山谷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成年人。
这时,那个最大的女孩子似乎忘记了她正要进攻泰山,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显出一副吓傻了的样子,两眼直直地望着那女人。其他的孩子,也都恐惧到了极点。
泰山也凝视着这个母夜叉似的女人,只见她两道凶悍的目光也望着自己。第三个女人并不知道第一个女人屋里,还藏着这样一个男人。一见泰山比自己捉来的丈夫强多了,不觉喜出望外,立刻想要占为己有。于是她朝泰山走去,一心想把泰山挟回自己的石屋,完全忘了她到这里来的本来目的。
泰山此时并不明白那女人要做什么,以为她把自己当成敌人,要来进攻,或把自己从石屋里赶出去。泰山看这女人体格健壮,块头很大,连手里的木棍都很有分量,自己恐怕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泰山自幼生长在丛林里,身经百战,和任何敌人遭遇时他都没有发怵过。现在泰山全身裸露,仿佛又回到了在丛林兽群中生活的时代,面对一个像兽类一样的野人,他当然不会害怕。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制伏对方,保护自己。
泰山很快向后面看了一眼,那几个阿拉里族的孩子,都蹲在一边,吓得瑟瑟发抖。这下,泰山的心已经放下了一半,知道他们不会和那女人联合起来,使自己腹背受敌。接着,他迅速地向四周打量了一遍,泰山虽然比过去年老了,可是处在危险境地时,他的思维还是非常敏捷。在第三个女人还没有猜到他要干什么之前,他已经完成了他的逃跑动作,快得像闪电,让第三个女人猝不及防,不但他本人逃走了,而且还带走了阿拉里族的那个男孩子。
原来,泰山的目光向周围一扫,早已看好了形势,他扛起了那个男孩,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墙下,纵身一跳,就攀上了墙头,然后先把小男孩扔到墙外,接着,自己也跳了下去。他四下里一望,只见那些洞口,坐着几个妇女。这时,天色渐晚,太阳已经向西边落下去了。泰山向四下里一看,只有一条逃跑的路,那就是通往谷口的一条古老的小道,这条小道似乎可以一直通到山谷外的丛林里去。此时的泰山,一点也不敢耽搁,飞一样地向小道奔跑过去,那个男孩子也明白了,迅速地跑在泰山前面,泰山紧紧地跟在孩子身后。
这时,有一个女人,看到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逃跑了,从她的洞口站起来,抄起一根木棍就追。她这一连串迅猛的动作,也惊动了她的伙伴们,于是有五六个女人,都跟着来追泰山。
那男孩子似乎天生就能跑得很快,他一直跑在前面,给泰山引路,泰山跟着那个男孩子,也尽量发挥着他奔跑的速度。两个人一齐奔出谷口,向森林里跑去。
那些女人们,也拼命在后面追着,虽然她们跑得也不慢,可无论如何是追不上泰山的。她们想到了用飞石,她们从小就练习投掷飞石,到了成年,已经练到百发百中的程度了。现在虽然是天黑,如果她们用心使出绝招来,还是能击毙泰山的。可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刚才在洞口一瞥之间,她们都看出这个男人比起她们从森林里捉来的阿拉里男人来,要英俊得多,哪个女人不想要这么一个美男子似的丈夫呢?她们都不想打死他,而想活捉他,因此投掷石子时,不觉有点手下留情,这样自然就打不着他了。在前面跑着的泰山,当然不明白她们的心思。泰山只管向前飞跑,只觉得身后有石子纷纷飞来,有的石子从他身边擦过,却没有一块打中他的。尽管如此,他依然感到威胁很大,只有加快了脚步,向前奔跑。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泰山只觉得身后的石子像雨点一样飞来,当他跑到树林边时,马上跳上树去。到了树上,他才觉得安心了,他知道身后追他的女人们,一定已经失去了目标。他低头向树下看了看,那个男孩子还在沿着小道飞跑。泰山便在树上,仍跟着那个孩子跑的方向往前走。
那些追赶泰山的女人,突然不见了泰山,以为他也像阿拉里的男人一样,躲进了森林里。于是她们就进去搜寻,什么地方都找遍了,连泰山的影子都没见着,只好失望地回去了。她们虽然看见了那个男孩子还在奔跑,但她们并不想捉他,因为他还小,捉回去也没用,不如等他在森林里长大,如果他能够逃过野兽的袭击,也不死在野人的长矛和弓箭之下,等他长成了一个青年的时候,再来捉他去充当丈夫或奴隶。
那男孩凭现在的年龄,独立在森林里生活,实在是为时太早了。假如第一个女人不死,一定会留他在石屋里,至少还要养他一两年。到那时,他年纪大了,可以自立了,能够对付野人和野兽的危险了,他母亲也会把他驱赶到森林里来的。但是现在他被迫提早到森林中来,未来的命运,是吉是凶,就不会有人来管他了。
那男孩子跑了一阵,站下来,向后看了看,再没有女人在身后追他了,他才敢站住,倚着树喘一喘气。他瞪大了眼睛,向四处打量了一下,他要找把他从石屋里带出来的那个奇异的男人。但是,森林中已经是黑沉沉的了,睁大了眼睛看过去,只能看到不远的一些黑影,至于带他出来的那个男人,连影子也找不见了。他自有生以来,还从来没有离开过石屋,没有在森林中过过夜。这时,他真害怕极了,不停地用他的大耳朵,凝神静听。他听见了女人们往回走的脚步声,远远地从微风中传过来。但树林中却有许多令人恐怖的声音,他从来也没听过,不觉吓得毛骨悚然。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从森林中的灌木丛后传来,有的从他头上的枝叶中传来,他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那男孩只觉得无边黑暗的夜色,从四面紧紧地挤压着他,他怕极了。向周围看看,什么也看不见,他不会发声音,没办法用喊声来找那个奇异的男人。他觉得那男人把他从洞中带出来,对他很好,可是现在为什么又把自己丢下不管呢?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他弄不明白,但他并不感到后悔或失望。他希望凭着听声音,找到那个男人。他相信他没有走远,总会找到他的。没有那个男人做依靠,他觉得太孤独,太害怕了。
忽然,附近的一株树上,发出了一声树枝折断声,这又吓了他一大跳,他努力用耳朵向四面听着。他凭直觉觉出有一个很大的东西向自己走来,他靠着一棵大树站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用鼻子闻了一阵,仍不知来的是什么东西。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到丛林中来,对于各种野兽的气味,他一点儿知识也没有,嗅觉根本没有办法帮助他判断。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动物一定嗅到他的气味了,他觉出它渐渐走近自己了,等到再近一些,它一定会扑上来的。
这男孩子压根儿不懂得什么叫狮子,他从小就住在第一个女人的石屋里,没和外界接触过,同族人也不会讲话。当一头狮子怒吼着向他扑来时,他只知道那是一头会伤害自己的猛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