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苔拉丝卡尔正在为他们做早餐,柯莫多弗劳伦萨王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对泰山说:“为了咱们两个人能经常在一起,咱们俩最好做同样的工作。”泰山听了点点头。
王子又说:“你说,要找机会脱身,万一真碰到这样的机会了,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一块儿逃出去呀!”
泰山沉着地说:“假如我们能逃走,我们一定要带着苔拉斯卡尔一齐走,绝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王子看了泰山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苔拉丝卡尔听了这话,非常高兴地说:“你们愿意带着我一起逃走吗?这个梦若能实现,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情愿跟你们到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去,我情愿给你们做奴隶,因为你们是不会伤害我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不过是个白日梦罢了。卡尔法斯托本已经明白地说过要把我买去,我的主人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我听说过,他每年都要出卖些奴隶,才能完成租税。”
泰山说:“苔拉丝卡尔,你先别这么灰心,事在人为,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做成这件事。只要我和他有机会逃走,我们一定不会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先解决好,那就是咱们必须想个办法,在一起工作才行。若不在一起,机会来了咱们不好联络。”
王子说:“我倒想出了一个办法,一定可以达到目的。这个矿洞以外的人都以为你是个哑巴,也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当然不高兴用一个哑巴奴隶为他们做工,我就去告诉他们,我能和你说话,这样,他们一定会让咱俩在一起工作的。”
泰山问:“但是,你除了密纽尼安话之外,你还能用什么语言和我对话呢?”
王子笑了说:“那就任凭我杜撰了,除非他们知道你会说密纽尼安话,我才骗不了他们。到时候,我胡编乱说些,你只装作听得懂就行了。”
过了没多久,他们就试用王子的办法,果然成功了。这一天,守兵们来到屋里,来挑选几十个奴隶,分别到各处去做工。泰山仍被派在第三十六层第十三隧道里做木工,具体工作是搭造天花板和墙壁,这个工作非常乏味。卡拉夫塔在泰山的前面掘石头,不时转过头来怒视着泰山。
工作了两三个小时之后,有两个武士押着一个绿衣奴隶下来,走到卡尔法斯托本面前。泰山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后来听到他们说话,他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才看出被押来的奴隶就是王子,在凡尔多皮斯马库斯城的石矿中,他的号码是八百立方加十九。
泰山的号码是八百立方加二十一,就写在他制服的肩上。如果用数字来表示,泰山的号码应该是512000021,不管是读起来,或是写起来,都非常麻烦,但是用密纽尼安族的写法,就可以非常简单。现在欧美的考古学家和古生物学家,对他们的文字,已经有了很深的研究。
泰山看了一下王子,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恰好这时卡尔法斯托本回过头来看到了泰山,这时泰山正好站在卡尔法斯托本身旁。
卡尔法斯托本对王子说:“让我们试试看,你现在就过去跟他说话,我不相信他能听得懂你的话。如果他能懂你的话,他为什么不能懂我们的话呢?”卡尔法斯托本很难想象,全世界除了他们的语言,还会有别的语言。
王子说:“我可以用他自己的语言跟他说话,如果他能听懂了,他会向我点点头。”
卡尔法斯托本不耐烦地大声说:“好,你现在就去跟他说吧。”
王子一本正经地走到泰山跟前,叽叽呱呱地乱说了一大通,等他说完了,泰山向他点点头。
王子转过身来问卡尔法斯托本:“你看见了吧?”
卡尔法斯托本不解地抓抓头皮:“他果然能懂,我从来都没听说过,阿拉里人原来也有他们自己的语言。”
泰山心里觉得非常好笑,可是他强忍住了没笑出来。王子的妙计果然骗过了凡尔多皮斯马库斯的人,他们开始相信他可以和泰山交谈了。这时,有一个武士对柯莫多弗劳伦萨王子说:“现在你就跟他说,他是他的主人赞茨罗哈格送来的,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奴隶?他的主人赞茨罗哈格,手里掌握着他的生死大权。假如他事事服从,他就可以在这里好好地生活下去,如果他犯倔,或者偷懒,他的主人就可以处死他。好了,你就这么告诉他。”
这次,王子又煞有介事地,向泰山胡编乱说了一大通。
泰山用密纽尼安人根本听不懂的英文说:“请你告诉他,只要有了机会,我会扭断我主人的脖子,我要用木棍打破卡尔法斯托本的头,这里所有的武士,都会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我要带你和苔拉丝卡尔逃走。”
王子静静地听着泰山讲,等泰山说完,他转身对那武士说:“他说,他知道自己的地位,他也愿意服从主人赞茨罗哈格,他告诉我,他只有一个要求。”
那个武士问:“什么要求?”
王子说:“他为了把他主人派给他的活儿干得更好,随时能了解主人的吩咐,他希望我跟他住在一起,没有我,他无法知道主人的意图。”
泰山很佩服王子能够编出这么有说服力的理由。
那武士听完王子的话,说:“我们亲眼看到你能和他交谈,也认为你们住在一起更好。现在,你们就一同去见赞茨罗哈格吧。我想他也不会有意见。来,卡尔法斯托本,这两个奴隶我们都要了。”
那个武士递给卡尔法斯托本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密纽尼安族的象形文字。
武士们握着刀,指挥着王子和泰山沿着走廊往前走。这是因为泰山把卡拉夫塔高举过头顶的事,武士群中都已经传遍了,所以他们对泰山要特别戒备些。他们走过了一条螺旋形的隧道,到了地面上。泰山一见到阳光和新鲜空气,顿时精神一振,这些天来他住在地下,虽不过几尺深,但已经够憋闷了。泰山再看周围的许多奴隶,背着很重的东西,来来去去,两旁都有武士监视着。白衣奴隶们,有的在给主人当差,有的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工作。
这些白衣奴隶等级虽然比绿衣奴隶高,但也有各自的主人。奴隶中有些有特殊精巧手艺的人,他们就比较受优待了,他们对于主人唯一的义务,是只需把他们收入的百分之九贡献给主人,他们属于这个国度里的中层阶级。他们不像绿衣奴隶,随时有武士监视着,防范他们逃走,白衣奴隶日子过得比较舒适,谁都不大想逃走了,他们即使到密纽尼安族的其他城市去,地位也不一定会变得更好,反倒成了生人,会被当俘虏看待,给他们穿上绿衣,整天做苦工。熬到当白衣奴隶并不容易,他们是不大会逃走的。
凡尔多皮斯玛库斯城的圆屋,从外面看和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的完全一样,但是泰山的身体,比从前缩小了四分之三,所以看起来房子就特别大了。建成的圆屋,已经住满了人,另外一幢正在建筑中。凡尔多皮斯玛库斯城地面上的人口有四十八万,作为王宫的那幢圆屋,不允许住得过于拥挤,其余七幢则住得满满的。
泰山和王子被带到王宫的那幢圆屋里。他们并没有走国王走廊,却是往西穿过武士走廊。这里却和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不同,在圆屋之间的空场上,种着花草和树木,以至于人行道和宽阔马路的周围,也被花草树木环绕。在王宫的前面,有一大片广场,正有一队骑兵在那里操练,大约有一千人,分了四个小队,每队有二百五十人。全队有大队长率领,各小队则有小队长率领。每小队又分成五排,每排五十人,每排又分成五班,每班十人。看他们操练得十分纯熟,动作又非常迅速。最好看的,要算冲锋之前的跳跃。先由两小队骑兵排成单行,另外的两小队也排成单行,彼此相对。一声令下,双方飞快地向对方冲去,当快要面对面时,一方的武士把羊头的缰绳拉起,从对方武士的头顶跳过,落地之后,再继续前进。
泰山看着他们操练,觉得很有趣。也觉得凡尔多皮斯马库斯城有许多花草树木,风景更好看些。于是他低声对王子用密纽尼安族的语言赞美着这些。武士离他们身后较远,听不到他们谈话。
王子也低声回答他说:“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你赞美的这些地方,我倒认为正是他们的弱点。他们操练的这些动作,确实好看,不到很纯熟的地步,是做不到的。我原先也听人说过,爱克莫尔哈格国王的军队,操练得好。凡尔多皮斯马库斯城,也以花木茂盛著称。但这些正是对他们不利的地方。爱克莫尔哈格国王,喜欢在大庭广众下操练,但我父亲阿顿卓哈基斯国王专挑选僻静的地方操练军队,演习战争。这样做一是可以避开那些多嘴多舌的女人,二是躲开侦探的耳目。他的操练不追求形式,不摆花架子,而求实战的效果。若从表面看起来,凡尔多皮斯马库斯军队的操练似乎好看得多,但就实战效果而论,却不见得好。前一次两国的战争,你不是也亲眼看见了吗?我国的军队只有一万五千人,却抵挡住了三万凡尔多皮斯马库斯的军队,没让他们冲过步兵线。其实我们两国同属于密纽尼安族,武士们也同样勇敢,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善于战争呢?关键的问题就在于爱克莫尔哈格国王昏庸无能,耽于享乐,专爱听阿谀奉承的话。你对于凡尔多皮斯玛库斯城里树木成林赞不绝口,我倒认为我们可以利用这点,夜袭时藏在林中是很难事先发现的。我的好朋友,你在我们城里没看见广场上有什么树木、也从来没见广场上进行操练吧?我父亲的良苦用心,你现在明白了吧?”
这时有一个武士跑过来,拍着王子的肩头,责问他说:“你为什么对他说密纽尼安话?你不是说他不懂吗?”
王子不知这个武士都听到了哪些话,他如果听到了泰山的话,自己就很难辩解了。他冷静地回答:“他想学密纽尼安话,我正在教他。”
武士说:“这倒是好事,他学会了一点了吗?”
王子说:“还没有,他很笨呢!”
后来,他俩就默默地走着,再不说话了。他们走过很多梯子,渐渐向高处走去。这里的房屋分上下两层,往上走时,有时是通过梯子,有时则是通过道路。路是固定的,梯子却可以移动,这是用来防范万一战争失败了的时候,可以爬到上层去,然后移开梯子,敌人就无法上来了,自己的军队却可以居高临下。
爱克莫尔哈格的王宫非常高大,如果按照普通人的比例,这座王宫应该有四百多英尺高。泰山等人一路走上去,好像从地底下升到天上去了。沿路上看见各层有许多房间,里面都储藏着东西,以食物为多。从许多房间的门口望进去,有做美术工艺的,也有金银工匠、雕工、陶工、缝纫工、油漆工和蜡烛工等等。其中以制造蜡烛的工人地位最高。泰山等四人一直走到最高层,到了一处门口,被卫兵阻拦住了。
武士便对卫兵说:“请你去报告赞茨罗哈格,就说我们带着那个巨人,和另一个会和他说话的奴隶来了。”
那卫兵并不进去报告,只用矛柄打着一面铜锣,另外一个人开门出来,卫兵又向他照样报告了一遍。
开门出来的人,是个穿白制服的奴隶,他说:“你们可以进去了。我光荣的主人赞茨罗哈格正盼着你们来呢。跟我来吧。”
他领着他们经过了几个房间,到了一个地方,那儿有一个衣饰华贵的官员,坐在一张办公桌的后面。桌上放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器械,还有很笨重的书和文件。他们进去时,那官员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领他们进去的白衣奴隶说:“这就是您要见的奴隶,巨人。”
赞茨罗哈格指着柯莫多弗劳伦萨王子说:“那么,这一个呢?”
白衣奴隶说:“只有他的话,巨人能听懂,因为你准备和巨人谈谈,所以也把他一起带来了。”
赞茨罗哈格听了点点头,对王子说:“你问问他,自从我把他的身体变小之后,他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吗?”
王子把这个问题,胡编了一套语言,翻译给泰山听。泰山听罢,摇摇头,同时还说了几句英语。
王子凭着自己的理解说:“他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要我问问你,要到什么时候,他的身体才能恢复原状?他还问你,什么时候能够放他回去?他说他的故乡,距离咱们这里远得很呢!”
赞茨罗哈格说:“你可以明确地告诉他,他永远也不能回到故乡去了。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王子说:“他本不是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的人,他也不属于密纽尼安族。他到我们城里来时,我们没有把他当作奴隶看待。我们拿他是当客人的,因为他来自很远的国家,跟我们从来没有发生过战争。”
赞茨罗哈格很惊奇地问:“那么,他到底属于哪一国呢?”
王子说:“我们从来也不知道,他只说,在大荆棘林之外,有一个很大的国,在那里住着几百万人口,那些人都跟他原来一样高大。他说,他们的人民,跟我们从来没有过冲突。因此,我们不应该拿他当奴隶对待,而应该以宾客之礼来待他。”
赞茨罗哈格听了,哈哈大笑说:“假如你真相信他这一套鬼话,你就是个呆子。我们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密纽尼安族之外,从来没有其他的民族。大荆棘林就是我们的屏障,普天之下,再没有别的地方了。这巨人如果真不是你们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的人,那他一定是从阿拉里族来的,他们就住在荒山的石洞里。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决不会来自……”
这时,门外的锣声又响了,打断了赞茨罗哈格的话。他在心里默数着锣声,共响了五下,他便对带泰山和王子来的武士说:“你带他们到旁边的屋子里去。国王来了,国王一定有些事要跟我说,他们在这儿不方便。”
泰山随着众人往外走时,看了一眼赞茨罗哈格和室内其他的人,见他们都俯伏在地上,高举着双手,向国王致敬。国王带着十二个卫兵走了进来。泰山不由得想起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的国王阿顿卓哈基斯,他不失武士的本色,在城里无论到什么地方,从不用仪仗,绝没有前呼后拥,有时只带一个奴隶以备差遣。他所经过的地方,也没有人对他屈膝行礼,更不用说俯伏在地了。但尽管如此,大家都从心里尊敬他。
爱克莫尔哈格进来时,看见有两个绿衣奴隶随着武士退了出去。他挥了挥手,叫赞茨罗哈格等人起来,有几分怀疑地看着赞茨罗哈格问:“方才出去的那两个奴隶是谁?”
赞茨罗哈格说:“就是那个巨人,还有一个会翻译他怪话的奴隶。”
国王马上下命令说:“去把他们叫回来,我正有一些关于巨人的问题,要跟你说呢!”
赞茨罗哈格立即吩咐一个奴隶去叫。爱克莫尔哈格国王就在赞茨罗哈格的桌后坐下来。没有多久,泰山和柯莫多弗劳伦萨王子又被武士带了回来,武士叫他们走到离桌子很近的地方跪下。
王子本来是密纽尼安族人,对这些礼节并不陌生,现在既已做了战俘,降为奴隶,只好听从武士的吩咐,顺从地跪下了,可是人猿泰山可从来不惯于向谁屈膝。就连从前在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城,也没对阿顿卓哈基斯国王下过跪。依他看来,爱克莫尔哈格,也未见得就比阿顿卓哈基斯更尊贵些,他怎么肯向他下跪呢?尽管武士下了命令,他还是直直地站着。
爱克莫尔哈格两眼瞪着泰山,低声对赞茨罗哈格说:“这个奴隶怎么这么大胆?他见了我竟敢不跪?”
赞茨罗哈格在国王安坐椅上之后,本来也依臣子礼,俯伏在地。这时听了国王的话,抬头一看,见泰山果然没有跪下,便向泰山高声喊:“跪下!”他忽然想起了泰山不懂密纽尼安话,就叫王子说给他听,泰山却始终是摇摇头。
国王看了这情况,想了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在泰山身上正做着实验,既不能打伤他,更不能杀了他,只好示意叫他们都起来,最后装作大度地说:“我就饶了他这次,下次你们非得教会他下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