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十来个阿拉里女人整装出发,去降服造反的男人们。她们带了木棍和飞石,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从前阿拉里的男人一贯惧怕她们,但现在可不同了,他们不再望风而逃,反而威风凛凛地要杀她们了。这可是多少年来从未有过的事。
这群女人浩浩荡荡到了广场前面,见一群男人生着了一堆旺火,正围坐火边烤羚羊肉吃。男人们这样镇定而安闲的态度是她们从来也没有见过的。过去的世代里,男人在她们面前,总是比一只绵羊还没用,男人手里也从来没有武器,她们怎么会知道,这些男人直接或间接地受了人猿泰山的传授,有了武器,不但不再惧怕同族女子,还敢于在丛林中自由奔走,猎取食物,大嚼鲜肉了。这么美味的食物,若在过去,他们一年也难得尝到一次。现在他们真是觉得又自由又幸福。
阿拉里女人们却不想弄明白男人们为什么会有了这样的变化,她们甚至也没太留意他们的变化,从表面看,他们也确实还是阿拉里族的男人。火堆旁的男人们,有一个看见她们走近,还由于积习,立即跳起身来,逃到树林里去了。他这一逃,影响了其他的男人,竟也跟着他莫名其妙地逃开了。女人们这一下更得了势,她们横穿过空场追了上去。男人们逃到林中,回过头来看看,女人并没舍弃,还在后面追着,从前,他们常常就是这样被女人捉去的。
男人们也没有都逃跑,其中有一个男人,只跑出了几步,就站住了,转过身来,面对着追来的女人。这个男人,就是第一个女人的儿子,他从泰山身上学到了勇敢。那些逃散的同伴都很替他担心,他们藏身在树后,略微伸出头来看着他,只见他威风凛凛地独自站在那里,和五十多个凶悍的女人对峙着,他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女人们见了这个动作,并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只听嗖的一声,箭已射到了最前面的一个女人胸前,她马上倒地痛苦地翻滚。其他女人还在继续追赶。紧接着,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又射出一箭,又一个女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滚动着。那群女人这才愣住了。这一停顿,威风气焰立刻下去了大半,藏在树后偷看的男人们,却因此勇气倍增。他们好像同时都明白过来了:假如他们能够采取一致行动,岂不是比一个人去反抗要有力得多吗?于是他们都站了出来,一时飞矢如雨,向女人群中射去。女人们也不轻易认输,手里也不住地掷着飞石。但是男人的箭比飞石要密集得多。女人准备短兵相接,以便运用木棍,但是木棍毕竟太短,敌不过男人手里的长矛。她们死伤无数,能继续作战的人越来越少,大败而逃。
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在这群男人中,不知不觉已居于了领袖地位,这在阿拉里族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见那些女人逃了,他并没感到满足,他指挥着那些男人,从后面紧紧追去。男人们以为他要乘胜追击,杀尽那些女人。只见他猛追了上去,捉住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并不杀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拽了过来,夺下了她的武器,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一个男人,抓住了一个世世代代压迫他们的女人,却不杀死她来复仇,他们都觉得十分不解了。于是大家都围拢来,纷纷用手语问他:“你为什么要捉她?”“抓住她,你为什么又不杀她呢?”“你不杀她,不怕她以后带人来杀你吗?”
第一个女人的儿子胸有成竹地用手语回答:“我要留着她。我不愿意每天自己做饭,她必须天天替我烤食物。她要是敢不听吩咐,我就让她尝尝这个。”
说着,他用长矛刺了她一下,并命令她跪在地上。
其他的男人见他这样做,都觉得是个好主意,不禁欢呼雀跃起来。哈,这可是个天大的喜事,现在阿拉里的女人,见到男人居然害怕了。
其他的男人用手语问他:“我们对另外的女人怎么办?”第一个女人的儿子抬头看了看,那群女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他们群中有一个男人,用手语说:“这是个好主意,我也要去抓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来,让他天天给我烤食物!”然后,他就向女人们跑走的方向追去。那一大群男人,这时好像突然醒悟了什么一样,也都朝那个方向追去了。在这里只剩下了第一个女人的儿子和那个年轻的女人,他转过身来,用手语问她:“你愿意每天替我烤食物吗?”
她看了他的手势,非常倔强地表示了不愿意。他举起长矛,用矛柄重重地打在她的头上,她立即倒在了地上。他站在她身边,露出非常凶狠的样子,向她表示,如果她不服从,他还要更厉害地惩罚她。这时她害怕了,全身抖作一团。他踢了她一脚,命令道:“起来!”
她跪着爬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抬头望着他,脸上带着驯顺讨好的神情。
他又问:“你愿意天天给我烤食物吗?”
她用手语回答:“我愿意做你的奴隶,永远为你服务。”
泰山在赞茨罗哈格接待国王那间房子隔壁的小屋中,站了一小会儿,又有武士来召他过去。泰山走进屋里,只见赞茨罗哈格和国王都坐在办公桌后面,赞茨罗哈格吩咐泰山走近一些。现在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屋里没有别的人了,连武士们也都出去了。
爱克莫尔哈格国王问:“你敢肯定他真的不懂咱们的语言吗?”
赞茨罗哈格说:“他从被俘到我国之后,至今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原先我们误以为他属于阿拉里族,后来听武士们报告,才知道他另有一种奇怪的语言,特劳汉纳达尔马库斯的一个俘虏,能够和他谈话。国王您想说什么,尽管说,咱们密纽尼安族的语言,他是绝对不懂的。”
国王用怀疑的目光看了赞茨罗哈格一眼。国王喜欢所有的人吹捧自己,当然也包括赞茨罗哈格,他也称呼他是最伟大最荣耀的王,作为一个作威作福惯了的国王,听起这些话来是最顺耳最舒服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未尝不明白,这些阿谀之词不过是些漂亮的空话,而且,说者也不见得是由衷之言。爱克莫尔哈格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了陶醉于这种自欺欺人之中。不过,他总算还有一点自知之明,他明白他是骗不过赞茨罗哈格的。
这时,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对赞茨罗哈格说:“这个实验,我们从来还没有详细讨论过,正因为这个缘故,我今天特地到这个实验室来。现在,实验品本身也在这里,我们就详细探讨一下吧!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以便进行下一步工作。”
赞茨罗哈格十分恭顺地说:“好的,我们全民伟大的导师……”国王不耐烦地打断他说:“够了,够了,别来这一套了!就叫我‘塔格溲头’吧!”从国王这些话看来,他毕竟还保持着几分清醒,还没有蠢到让别人乱上尊号的地步。
“是!是!塔格溲头!”赞茨罗哈格遵命地改口说。原来‘塔格溲头’在密纽尼安语里,就是大王的意思。
赞茨罗哈格继续说到正题上:“让我们来详细讨论这个方法吧,它的成败,和我王的王权,是有很大关系的。”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国王的打算,所谓的讨论,不过是让他明白地报告出来,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使泰山的身体缩小到原大小的四分之一的。国王一旦知道了这个方法,他一定会把这个方法占为己有,不给赞茨罗哈格任何报酬,他根本不会顾及这是赞茨罗哈格用了多少岁月、花了多少心血才研究出来的。
赞茨罗哈格慢声细语地说:“大王陛下,我们在没讨论正题之前,我祈求大王答应我一个要求,其实这个要求我在心里已酝酿了很久了,只是不敢向大王启齿。”
爱克莫尔哈格国王马上警惕起来问道:“什么要求?”
国王对赞茨罗哈格的聪明,一向是很嫉妒的,心里也非常恨他,因为他常常恃才要挟自己。如果国王能找到充分的理由杀死赞茨罗哈格,他一定会这样做的。但他一时还不能这样做,赞茨罗哈格委实聪明过人,他对自己还有用,他的科学发明如果成功了,对国王稳固他的王位是大有裨益的。
赞茨罗哈格只简单地说:“我要求被选入皇家委员。”
爱克莫尔哈格听了,感到十分为难,为了选皇家委员的事,他已经拒绝过许多贵族了。现任的几个委员,都是他煞费苦心挑出来的。他思索了一会儿,只好说:“现在并没有缺额呀!”
赞茨罗哈格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马上说:“我王只要想补,造成一个缺额并不是什么难事。其实,就算没有缺额,增添一个也不是完全不可以,譬如增加一个议长助理,一旦戈弗罗索缺席了,就可以代理公务。而且我也不一定参加王室会议,我的重点工作还是照旧研究我的新发明。”
国王心里明白,他已无法拒绝赞茨罗哈格的要求了。赞茨罗哈格的用意是想当了王室委员,可以免交捐税,因为凡能规定捐税的人,自己就可以免交一切捐税。于是国王肚子里又转开了念头,听赞茨罗哈格的口气,似乎只要一个挂名的虚衔,于事实并没有妨碍。于是国王就做了个顺水人情,爽快地答应了赞茨罗哈格。
国王说:“就依你的建议,我今天就委任你。以后如果有特殊的事,需要你参加王室会议,我会专门通知你的。”
赞茨罗哈格马上鞠躬致谢,然后接着说:“现在,我们来讨论我们的实验吧!我希望我们国家的军队和别国交战时,我们军士的身体能变大,等他们打完仗回到国里时,他们的身体能再恢复原来的大小。这是最理想的了。”
国王耸耸肩说:“唉!我真讨厌谈及战事。”
赞茨罗哈格说:“不能因为我王讨厌战事,就不谈战事啊。我们必须经常作着战争的准备,而且要有打胜仗的准备,不能毫无准备地等人家来向我们挑衅。”
国王说:“不错,你说得对,我也这样想。假如这个计划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只用少数的武士,作为备战之用,大多数的武士,就可以解甲归田了,让他们去从事其他有用的职业,这不是很好吗?来,让我们继续讨论下去吧!”
赞茨罗哈格笑着站起身来,绕过桌子,走到泰山身旁。他用手指着泰山头颅的下部说:“在这个里面,我王你一定是知道的,有一个椭圆形的红灰色物体,其中含有液体,这个物体能影响各个组织和器官的生长。我很久以来就发现了,我们假如能够控制这个腺体的功能,就一定能控制和它有关的器官和组织的生长。我已经拿很多小动物做过试验了,大多都得到了成功。但我希望能进一步使人的身体变大,但还没能取得成功。我相信这条研究道路是正确的,只是还需要反复试验。您知道,如果用一块光滑的小石头,轻轻敲打您的脸部,您会有舒适的感觉。如果用这块石头加大力度,敲打您的脸,您的感觉就会大不一样。所以我认为我已经接近正确的方法了,只是如何掌握这个尺度的问题了。我已经能使各种动物的身体变小,但我还不能把它们还原变大,而且,变小的时间也不能维持长久,有的能保持到三十九个月,有的只能保持三个月,就会自动恢复原状,甚至有的只能在七天之内,还有的只能保持一两分钟就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在缩小了的动物恢复原状时,往往会在一段时间之内昏迷过去、失去知觉。”
爱克莫尔哈格国王说:“自然,要把动物变大,我相信只要找对了方法,也许比你说的更容易。你说,要想变小这个人的身体,是用一块石头在他颅底打一下。我认为要把他变大,假如合乎科学道理的话,当然也应该用石头,而击打的部位要正相反,我认为击打他的前额就行了。我们不妨试验一下,以证明我说得不错。”
赞茨罗哈格本想阻止国王这种愚蠢而又无效的试验,但马上想到他千万不能伤害国王的自尊心,他很快地想出了一个办法说:“国王,您的智慧,当然是我们民族的光辉,您的理论,也非常明智而敏锐。刚才您说,只需把身体变小的方法倒过来用,就可以变大。这从原理上来讲,显然是对的。不过,我早已试过多次了,但结果都是失败的。现在我们不妨再试验一次,也许这次试验的时候,就可以找到以前试验失败的原因了。”
赞茨罗哈格说着,很快地穿过房间,走到房屋的另一面,在那里,靠墙排着一溜大柜子。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柜门,里面有一只装着啮齿类动物的笼子。他从中拿出一只小动物,回到屋子当中的一张桌子前,用木钉和几条绳子,把这只小动物牢牢地缚在一块平滑的板子上,让它四腿伸开,身体平展展地贴在木板上。它的下巴,紧贴着一块金属小板,这块金属小板是镶嵌在那块木板上的。他又取了一只小木盒和一只带架子的金属盘,这大金属盘立着连在架子上,架子上有一个手摇曲柄,只要一摇动曲柄,盘就会很快转起来。在架子的同一轴线上,还有一只固定的圆盘,这圆盘是由七块不同的材料拼成的,而每一部分都伸出一个类似小刷子的东西,轻轻地抵着能旋转的金属圆盘。
这个固定圆盘的七个部分的背面,各系着一根电线。赞茨罗哈格将那七根电线,分别系在那个木箱表面的几个电极上,又用一根电线,接在木箱侧面的电极上。木箱侧面,有一块弧形的金属小板,小板附着在一个皮圈里面。赞茨罗哈格将这个皮圈,套在那个小动物的脖子上,那块小板,恰好紧贴着它的头颅下部,十分接近那里的皮下腺体。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赞茨罗哈格的注意力,又转到了木箱上,这木箱上面,除了七个接着电线的电极之外,还有一个圆形的仪器,其中有一个带有刻度的盘,上面写着一些象形文字。刻度盘的中心,伸出七根管状的细杆,每根细杆上,都有一枚漆着不同颜色的小针。下面又有七只金属小盘,放在木箱上面,形成一个弧形。中间还有一根可以旋转的金属杆,这杆能按照使用者的意思,指向七只小盘中的任何一只。
这一切都布置好了之后,赞茨罗哈格便开始移动金属杆,从一只小盘移向另一只,他的眼睛始终注意着刻度盘。当他移动金属杆的时候,刻度盘上的七枚指针,也做着各不相同的移动。
爱克莫尔哈克国王,尽管不能完全懂,但始终聚精会神地看着。这时泰山也走近桌子,去看这个实验,因为他明白,这个实验是和自己有很大关系的。
赞茨罗哈格不断移动着那根金属杆,于是七枚指针也跟着东旋西转,指着各个地方的象形文字。最后,赞茨罗哈格非常高兴地停住手了。他说:“我尊敬的王啊,你看到了,整个操纵过程是不容易的,要校正准确这架机器,让它和我们做实验的动物,能够适度,要做多种适当的调试。现在我能利用这架机器,使这头生物身体的大小,受到刻度盘上的制约,而且我们可以看到系数。要做到更如意,我还必须再实验下去。”
那只木箱上的另一面,还有许多按钮,他按动着按钮,同时又握住那只活动盘的曲柄,使它很快地旋转起来。
这结果确实出乎人的意料之外,爱克莫尔哈格和泰山,都看到那个动物的身体变小了,它的形状却和原来一模一样,丝毫也没有改变。泰山仔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暗暗记着那七枚指针的位置。爱克莫尔哈格抬起头来,也发现了泰山盯着这一切在看。
爱克莫尔哈格国王马上命令赞茨罗哈格说:“把这个巨人奴隶押走,现在不需要他在这里了。”
赞茨罗哈格说:“是,国王。”他马上命令一个武士,把泰山和柯莫多弗劳伦萨王子,押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去,说等需要他们的时候,再叫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