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里面始终没有动静。项羽便让人掀开车盖,只见里面端坐着一个与刘邦面貌相似的人。
纪信自然难逃一死,项羽再愤怒也没用,刘邦已不知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项羽便下令攻城,城里兵力虽不多,但一时要攻下来也很难。周柯等人担心魏豹会反复,便将他杀了。
项羽一方面想攻城,另一方面想追击刘邦。其时,刘邦已逃亡到成皋,准备在关中召集兵马,解救荥阳,为纪信报仇。这时候,有个谋士说道:“大王不必再回荥阳了,只要出兵武关,向宛城一带挺进,项羽必然会以为大王要偷袭彭城,自会引兵阻拦,荥阳自然可以解围。大王若是遇上楚军,只要坚守相持就行,等韩信、张耳平定齐国后,一起会师,再打回荥阳,必能破掉楚军。”项羽果然领兵回守,不出谋士所料。
兵法上讲究知己知彼,只有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项羽很强大,但是他不知彼,甚至连己方了解都不够,譬如像范增、钟离昧、龙且等心腹忠臣,项羽若是对他们了解很深,就不会轻易中计。刘邦集团一直弱小,但他们对项羽班子的底细摸得很透,所以屡次能逢凶化吉。
项羽最终败亡,既是天命,也是人力。
不倒翁刘邦
项羽的军队来到宛城后,汉军坚守堡垒,任凭楚军挑衅,死活不出。
就在项羽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探子来报,大盗彭越已渡过睢水,大破下邳楚军,楚将薛公被斩。
“盗贼军队气焰非常嚣张。”探子说道。
项羽须发奋张,带领一班人马往击彭越。项羽出马,兵士一个顶十,彭越军队节节败退,只好退渡睢水,向北逃去。项羽也来不及追赶,何况前头有更重要的敌人要收拾。项羽打仗总是赢,但由于敌人太多了,楚汉争霸中也常常显得仓惶,把这边按了下去,那边又浮了起来。
项羽准备攻击刘邦,后得知刘邦转往成皋,和英布合守,便决定改道先打荥阳。荥阳城内的周柯和枞公,看项羽带兵离开后,总以为一时之间不会再打过来,所以疏于防备。楚军突然袭击,进攻势头比上次还要猛烈。周柯、枞公来不及组织有力的抵抗,被楚军一举破城。
项羽来到周柯面前,语气非常客气地说:“先生能坚守城池到现在,真是难得的将才。可惜你跟错了主,所以才被我军擒住。如果你肯归顺于我,我会授予你上将职位,赏赐你三万户,不知你是否愿意。”三万户是什么概念?刘邦当皇帝后,封赏最多的是万户,当时天下只有三个万户侯:张良、萧何、曹参。
项羽身上有一个特色,先来软的,再来硬的,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他显然不是一个完全不懂用人的领导,只能说是运气不太好。
周柯不仅没有投降,反而说项羽不是刘邦的对手。项羽怒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我若就这么杀了你,实在太便宜你了。来人,准备鼎镬。”
周柯毫无惧色,被抛入鼎镬中,煮成一鼎人肉火锅。项羽又问枞公是何打算,枞公大义凛然,不过说话没有冒犯项羽,所以项羽给他开恩,推出斩首。可见,在中国就是要死得舒服,也得学会做人。
荥阳攻破之后,项羽大军向成皋逼近。刘邦再次感到火烧眉毛,思想想后,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刘邦一走,大家也跟着跑,等候项羽的是一座空城。项羽乐得在成皋休养一阵。
刘邦带着军队前往韩信、张耳所驻之地,此时,韩信驻扎在修武县,负责平定赵地的叛乱。刘邦星夜赶到修武县,住了一个晚上,翌日清晨便赶往韩信的营中。守兵睡意朦胧,见来人未穿王服,不知是汉王,不肯放行。
刘邦诈称是汉王的使者,有急事要禀报元帅。守兵见是汉王的使者,说道:“元帅正在休息,请入营等待吧!”
刘邦也不多说,抢步进入营帐,营内有一个护卫认识刘邦,忙行礼。刘邦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声张。让护卫带自己来到韩信营中,此时韩信还在睡梦中。
刘邦见韩信的将印就放在桌案上,便拿起将印,也不吵醒韩信,便召集诸将开会。韩信被人叫醒后,连忙来到刘邦面前,伏地请罪:“微臣不知大王前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刘邦笑道:“倒也没有什么死罪,不过军营里应该严加防备,以免不测。况且天都亮了,军务繁重,你却躺在床上睡大觉,连将印都随随便便放在桌案上。如果敌人猝然来攻,如何抵抗?或者有刺客诈称汉使,混入营中,恐怕将军的首级都不保啊,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韩信听了,羞惭满面。
刘邦顺利夺得赵地的指挥权,让张耳驻扎在赵地维持秩序,拨出部分兵马给韩信,让他即刻伐齐。刘邦自己则着手调集各路人马攻楚,郦食其建议先占稳敖仓,再努力收服荥阳。刘邦听取了他的建议,并让卢绾、刘贾率领两万余人,会同彭越,截断楚军粮草。卢绾、彭越不负所望,不但烧毁了楚军的粮草,还趁机杀得楚军大乱。彭越继续扩大胜利果实,夺取梁地17城。
攻打齐国,韩信害死郦食其
刘邦拨给韩信的人马不足,所以攻打齐国之事迟迟没有筹备好。与此同时,郦食其为了邀功,自告奋勇前去游说齐国。刘邦点头称善,便让郦食其前去齐国了。
刘邦这人做事也有点马大哈,他让郦食其前去游说齐国,却没有让韩信暂缓出兵。当时,齐王是田荣的儿子田广,田横担任丞相。由于项羽无暇顾及齐国,齐国倒也休整了相当长的时间。听说韩信将要攻打齐国,田广和田横马上采取应对措施,秣马厉兵,严阵以待。
这时,郦食其也来到了齐国,田广下令召见郦食其。郦食其虽然上次被张良驳倒,但雄辩依旧,说道:“现在楚汉相争,连年战火,大王觉得最后谁是胜者?”
田广老实地回答:“这怎么能预料呢?”
郦食其非常肯定地说:“将来一定会归汉。”
田广皱眉道:“何以见得?”
郦食其捋须道:“汉王楚王,共同受义帝差遣,攻破秦国。当时楚强汉弱,大家都知道。汉王首先兵不血刃地进入咸阳,明明是天意如此。项王偏偏要违背约定,强横要求汉王迁入汉中,又将义帝暗杀,四海之内,谁不痛恨项王所作所为。汉王出关以来,就为义帝发丧,讨伐逆贼,所到之处,诸侯尽皆归顺。汉王所得财物,不私自据有,与天下豪杰共享。反观项王所为,违约不信,弑君不忠,吝惜爵赏,任人唯亲,百姓唾骂,贤人埋怨。如此之人,怎能不败?”
郦食其又说道:“各地诸侯都已归附汉王,天下大势已定,唯有齐国仍然在犹豫。大王如果顺应时势,归附汉王,则可以保全齐国,如若不然,只怕危亡在即。”
田广思索了一会,问:“如果寡人归汉,那么汉兵就不来了吗?”
郦食其点头道:“我这次来,并非私自前来,是汉王顾惜齐民,不忍齐地涂炭。如果大王诚心归汉,自然不必动干戈。汉王自会让韩信罢兵的,大王放心。”
这时,田横心细,说道:“这也需要先生你给韩信修书一封,才能确保无虞。”
郦食其马上提起笔,给韩信写了一封信,说是齐国已降,不必出兵。韩信刚好准备妥当,收到郦食其的书信难免有些不悦,对来使说道:“先生既然已经招降齐国,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这就挥师南下,和汉王会师。”
韩信回了一封信,交给来使。郦食其接到信后,便交给田广和田横看,田广和田横见到书信,没有任何怀疑,立即宣布解严。
为了庆祝解严,田广、田横招待郦食其狂饮,美酒歌舞,郦食其本是酒徒,不免一日又一日沉溺在此。这一沉溺,就坏了大事。
就在韩信准备移师会刘邦的时候,突然谋士蒯彻阻止道:“不可,不可啊!”
韩信感到奇怪,问道:“有何不可呢?齐国已经投降,我自当改道南行。”
蒯彻的口才跟郦食其不相上下,他说:“将军奉命攻齐国,花费了无数心血,现在才准备停当。汉王偏偏让郦生先往齐国,说服齐人投降,这事情是不是靠得住,现在还很难说。而且汉王没有颁下任何命令给将军,要将军停止进攻。将军怎么可以凭郦生的一封信,就仓促班师呢?”
韩信犹豫,蒯彻又说:“郦生不过是个儒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下齐国70多座城。将军带兵千万,转战一年多,才平定赵国50余座城。试想,将军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反而不如一个儒生的功劳,难道不是可悲可恨吗?所以,为将军打算,不如趁齐国没有防备,带兵长驱直入,扫平齐境,那时这些功绩不都全归将军了吗?”
韩信听完后,沉思道:“我若贸然攻齐国,岂不是要害死郦生。这事恐怕不行。”
蒯彻笑道:“将军真是好良心,将军不想负郦生,可是郦生早已负将军了。若不是郦生想夺取功劳,蛊惑汉王,汉王怎么会中途改变主意,让郦生去游说呢?”
听到这里,韩信勃然大怒,马上点兵,渡过平原,疯狂地杀了过去。齐国守将之前已接到齐王解严的命令,毫无防备,突然看见韩信大军来袭,哪里还有抵抗的意志。韩信一路攻城,斩守将田解,擒拿华无伤,沿途无阻,转眼间大军已抵达齐国都城。
齐王大惊,诘问郦生:“我误信你的话,撤除防备,以为韩信不会进攻。哪知你竟然阴怀鬼胎,表面上让我撤兵,暗地里却让韩信派兵来攻打,你真的好阴险啊!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郦食其非常难堪,说道:“韩信大逆不道,背约来进攻,不但卖友,更是欺君。希望大王派遣一个使臣,和我一同去责问韩信。韩信必然无话可说,不得不退兵。”
齐王还没回答,田横在一旁冷笑道:“你是想就此逃跑吧!我们被你欺骗得还不惨吗?还想哄骗我们,哈哈哈!”
郦食其见此,说道:“你既然怀疑我,那我就死在这里吧!不再出城,但是也必须修书一封问问韩信,看韩信如何回答。到时再死不迟。”
田广和田横齐声道:“韩信如果退兵,自然好说,如果不退,那只好请先生在鼎镬里煮煮。”
郦食其提笔写信,派人送给韩信。韩信展信阅览,看文辞凄恻,心里也颇不是滋味。待要心软,偏偏蒯彻又要多嘴:“将军屡次面临大敌,面不改色心不跳,为何为了一个郦生,反而像个女人一样犹豫,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什么不好决断的?为了盖世奇功,牺牲一人性命算什么?将军勿要拖延了。”
搞不懂蒯彻是不是吃错了药,非要致郦食其于死地,看来不仅文人相轻,连谋士也是如此。
韩信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说道:“逼死郦生,尚是小事,违抗王命,才是大事啊!”
蒯彻又说道:“将军原是受王命才伐齐的,平了齐国,是大功一件,怎么说违抗王命呢?如果现在退兵,郦生回去报告汉王,从中谗言,恐怕汉王真要治大罪于你。”
韩信听了蒯彻的话,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拿下齐国。便对齐国使者说:“我是奉命伐齐,没有收到收兵的命令,就算齐国君臣说是投降,又怎么知道不是一条缓兵之计呢?今天投降,明天又背叛,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我既然引兵到此,自然不会回头,麻烦你替我转告郦大夫,我们都是为国效忠的人,不能瞻前顾后。”
来使如实还报,齐王听了,叫人准备鼎镬,地下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郦食其脱光衣服,仰天长叹:“我被韩信出卖,自愿就烹。但大王的国家马上就要被灭,韩信将来也难免要被诛杀,因果报应,只恨我不能亲眼看见韩信被杀。”
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谓的“善”当然不是善良,而是有道理。
不出郦生所料,还没几天,韩信就攻破齐国。田广和田横分头逃跑,田广投靠了项羽,田横失败后,逃遁荒野。
郦生死得确实冤,他前来劝降,本来可以救活无数生灵。而韩信听信谋士之言,一时贪功,铸成大错。郦生了解刘邦,所以深知韩信将来难逃被诛之命。郦生之死也是贪功贪杯,真是人生最忌一个“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