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娘生了两个孩子,流了两次产,对她的身体损害很大,最后这次流产,从医院回来在炕上躺了三个月。面黄肌瘦,身体极度虚弱的她,仿佛风大了就能刮倒似的。不少家务活都由青草放学回家帮着干。按说,女人的身子到这种程度,不应该再生孩子了。但她为了满足公公生前的遗愿,为了给马家留下条根,她还想生。她和马多总结了上几次生男生女的经验,盼望着再次怀孕。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吧,在一年又一年的焦急等待中,青草娘又怀上了。她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孩子一上身就不再干重活,由马多自己干。她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生下一个男孩。好处青草长大了,懂事了。她懂得娘的心事,家务活她哄着香草一块儿干。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紧巴着过,愿望一夜夜在梦中实现。天无绝人之路,青草娘终于为马家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叫马耀宗。
马耀宗生下后,青草娘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她已经卧床不起,两只干瘪的****象两只刚挤过了奶的羊奶。奶水不足,青草就调着奶粉用奶瓶喂耀宗。青草爹天天抱着个药罐子给青草娘熬中药吃,青草娘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青草不得不休学回家照顾母亲和弟弟,刚刚十二岁的她,已挑起家务的重担。三年后,青草娘离开了人世。丧妻之痛,天天折磨着马多。马多开始目光呆滞,反应迟钝,他骑着自行车去赶集,脑子一走神,撞在一辆迎面飞驰而来的汽车上,当场死亡。
一年中父母双亡的青草,带着妹妹香草弟弟耀宗,咬紧牙关,忍着悲痛,一象田野中的青草一样艰难而又顽强地生活下去。
二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娘的孩子早成人。十六岁的青草刚刚进入花季,便从孩子一下子过度到家长。就象一种花期短的植物,开出的花还没来的及观赏,就被果实顶落了。她带着十二岁的妹妹、四岁的弟弟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她看着自己的伙伴们一个个从初中升高中,一天价说说笑笑,蹦蹦跳跳活活泼泼的。而自己除了悲伤就是优愁,脸上没有了欢笑。她原来以为母亲病好后,再去复读,如今上学的幻想已经破灭,只盼着香草耀宗将来读高中上大学了。村里实行大包干时,青草家按人头分了十亩地,父母去世后,村长马二丑抽去四亩,剩下的六亩地种上三亩小麦,一亩花生,一亩地瓜。清晨起来,她先做好饭让香草吃了上学,再把耀宗伺候饱送到村里“育红班”。
喂完猪,喂完了鸡就下地干活。小麦浇水,花生喷药,玉米追肥,样样农活都要干。白天忙忙碌碌地又累又乏,心里的痛苦被冲淡,一到晚上,心情就沉重下来。她怀里搂着耀宗,哄他睡觉。有时候他睡着,睡着就醒了,醒了就找妈妈。青草就哄着他说,妈妈远走了,爸爸也远走了,他们坏,扔下我们就不管了。别再想他们,有姐姐搂着你,睡吧,睡吧。劝着弟弟,青草两眼的泪水洇湿了枕头,香草也在被窝里饮泣。姐弟三个常常夜里哭出了声。哭一会,香草耀宗慢慢地睡了,青草却睡不着。脑子里恍恍惚惚的,父母的影子好像在眼前游弋。青草心里害怕,她点上灯,到地上烧了几张纸,供上香,祷告着:爸、妈,一你们安心的走吧,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的,我一定把耀宗拉扯成人,传承马家的香火。烧了纸,敬了香,青草的心也镇静下来。这样的日子,青草不知怎么熬过去的。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香草做完了作业,拿着个布老虎逗耀宗玩。姐弟俩玩得很亲热,睡觉时耀宗要跟二姐搂着睡。耀宗夜里睡觉不老实,连滚加踢的。青草怕影响香草,平时不让他和香草一个被窝。明天是星期天,青草说,好吧,你二姐明天不上学,影响点也不要紧。青草年四季都把炕烧得热乎乎的。她听说睡热炕有利于小孩的发育。自己地里的草不够烧的,夏秋中午她就到河岸上割些茅草、生草、鞭杆子等晒干垛起来,预备着冬春烧。夜里姊妹三个睡觉,卷两个被褥,香草在里面,青草搂着耀宗在外边。耀宗在中间暖和安全,高兴时还可以在两个姐姐的被筒里串来中去。早晨起来,香草没醒,耀宗却醒了,他掀开被爬进青草的被窝里。嚷着说,一姐不要脸尿炕了,一姐不要脸尿炕了。因为耀宗每次尿了炕都凉凉的。青草给他换小褥子时都拍着耀宗的小屁股说:耀宗不要脸,又给姐姐尿炕了。以后有尿说声,嗯。耀宗就学会了姐姐的话,也说二姐不要脸尿炕了。香草被耀宗吵醒,也觉得褥子凉,就说尿炕也是耀宗尿的。青草掀开香草的被窝一看,惊呆了。褥子上一片血。青草后悔对妹妹关心不够,看着脸红的香草说,二妹,不怕,女人都这样,是初潮,好事,别紧张。她找出卫生巾,教香草垫好,又教给她一些青春期的知识,香草才放下心来。
青草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邻舍百家相处的关系也融和。青草娘嫁过来后,又为马家在街面上增色不少。她人长得漂亮,为人处事热心周到。这家找她裁个衣服,那家做个被褥,她都有求必应。他去世后,村里人想着他的好处,对青草姐弟们都很同情。耕种锄割一些体力活,大家也主动地帮着干。满粮娘与青草娘是好朋友,过去两家来往多。满粮娘常过来教青草理家务拉弟弟。坡里的农活也安排满粮爹和满粮帮着干。满粮大青草两岁,初中毕业后,没考高中,就回家劳动。满粮和青草从小一块儿玩,可谓两小无猜。青草很尊重满粮,常常满粮哥满粮哥地叫着,叫得很甜蜜,叫的满粮怪不好意思。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表面上产生了一定的距离,心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象小虫子在胸腔里爬,缕缕痒痒的。女人十八一朵花,十八岁的青草出落得象一枝出水荷花,和当年她娘一样,细眉大眼,通天鼻,薄嘴唇,气死日头的皮肤,一米六六的个子,腰身比当年她娘还壮实。路上坡里来回的走,不断听到人们对她赞赏。女人说,看人家青草,又好看又能干,心眼也好,谁家能使上这样的媳妇,是哪辈子修的福。青年们背后议论,咱说媳妇就照青草这样的选。大人们就训斥道,候着吧你。要找青草这样的媳妇得能干活,多学好,过日子。否则,差点的也没人跟你们。满粮常帮青草家干活,就有人暗地里对号说,满粮娘常去青草家,满粮爹和满粮也常帮青草干活,他们是在打青草的主意。话无腿传得快。满粮娘听到这些议论后,就到青草家里去解释,说街上这些长嘴婆长了副叨达木子(啄木鸟)嘴,闲的没事就胡叨达。俺叫他爷儿俩帮你干活是可怜你,再者我和你娘过去相好了多年,没有他们说的那意思。青草说,她们愿意嚼舌头就嚼去吧,我心里有数。不过,我自己能干的活就不要麻烦大伯和满粮哥了。满粮娘说,不,活怎么帮还怎么帮,你别往心里拾就行了。青草对那些话不在乎,满粮听到后心里却热乎起来。有时看见青草就躲开,在一侧偷偷地多看上几眼。刚刚进人性成熟期的满粮,对女人的渴求嘴里不说,心里在想。晚上自己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射进来的月亮,脑子里就出现了女人的面容。想着想着青草就来到了眼前,仿佛从月宫中下来的嫦娥,钴进了他的被窝。满粮刚进入二十岁,粗臂大膀的很浑实。国字脸,宽脑门,粗唇大齿,双眼叠皮。在马家村也算上个中等人材。说起话来慢声嗒语,很少说话,伙伴们在一块儿说笑,他只是在一旁听着咧嘴笑。青草喜欢满粮的憨实正直,没有坏心眼。村里的几个精灵鬼们也都对青草有意,青草看不起他们,觉得精灵鬼们能说会道心眼多,心眼多的人坏心眼也多,满粮心眼比他们少,没有坏心眼。
七月的一天中午,青草吃完午饭就去自己地瓜地里拔草。刚下过雨,地里热气腾腾的,她拿着一根细腊木杆,先把垅沟里的地瓜蔓翻向两边,再蹲下拔草。青草穿一件褪了色的粉红色短袖衫,蹲在地瓜垅沟里,背上被汗水湿透,脸上的汗也顺着脖子淌进袄领里,为了凉快,她把头发扎起来别在后头上。双膝顶在两只饱满的乳房上,薄薄的短衫上被汗水洇出了两个凸起的轮廓。她一把一把地拔着草,放在垅顶上。一抬头,发现对面满粮蹲在垅沟里帮她拔草。地瓜地就是原来青草降生时的芝麻地,地南头是条河,夏季丰雨水多,满粮下河洗完澡发现青草在拔草,他看周围没有人,就蹲下帮青草拔草。两人对着头,拔起来很快。隔了十几米,青草说,满粮哥,怪热的,你歇歇吧。满粮说,累不着。他望了青草一眼说,这么热的天你还来拔草。青草说,本来不急,一直连阴天,草就长起来了,如果不拔再下雨,地就荒了。今晌日头毒,死草。五米,三米,二米,两人很快拔对了头。青草望望满粮,脸上也流了汗,就说,满粮哥,你起来凉快凉快吧,剩下这点我自己拔。满粮没吱声,不眨眼珠地看着青草,目光从脸上,脖子上一直落到膝盖的乳房上。那双火辣辣的眼睛说在往外喷火,急速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脸和脖子上的血管就要爆裂。青草第一次看到满粮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有点害怕与吃惊。她把双手分放在地瓜垅上,像在等待什么。满粮饿狼扑食般地扑向青草,青草身子后仰躺在地瓜垅沟里。满粮趴在青草那软绵绵而又带弹性的胸脯上,象一只僵死的虫子伏在草叶上,一动不动。青草没有叫喊,也在满粮身下僵着,隐隐感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在小腹外波动。这一突如其来的冲动,青草脑子里暂时出现了空白。满粮没有亲她的嘴,也没有解她的扣子。即使满粮亲她的嘴,解她的扣子或者再进一步,她也不会反抗。两颗心脏在相互敲击着对方,僵了大约有五、六分钟,青草一翻身把那只僵虫从身上抖落下来。坐在地瓜垅上,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掉。苏醒过来的满粮,看到青草落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虚胆惊地哀求道:青草妹,我一时失控对不起你,你千万别和我娘说。青草没回音,泪如泉涌。满粮双膝跪下,说,青草妹,我求你了,你原谅我吧。青草抹了把脸上的泪说,你答应以后别再对我这样了,我谁也不说。满粮说,我发誓我保证,我保证一辈子都对你好。青草说,你走吧,我要一个人安静会儿。
青草静坐了一会,心里酸溜溜的,泪水老是止不住地流。这泪水不是忧伤,也不是欢喜,更不是那种因受欺负而悲愤痛哭的,她说不出自己落泪的原因。她不恨满粮,她一直对满粮真心实意的好,满粮哥满粮哥的叫着,象一只鸟鸣,很是动听。她感激满粮爹满粮娘在父母去世后帮她痛她。那些对满粮家因帮她干活而说出的闲话,在青草心里并非没引起一点反应。夜里,弟弟妹妹睡下后自己反复考虑过,也对过号。满粮一家人善良忠厚,满粮性格直爽,身强力壮。即使嫁给他,以后也会有好日子过。只是弟弟妹妹还没成人,得把他们拉扯大,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她想起母亲临终时用那双枯骨一样的手握着她,有气无力地嘱托:你爸爸,你和你妹妹我都不牵挂,就是牵挂着耀宗,他太小,经不起磕打。我死后,不要把他送人,即使你爸爸另找了女人,也不要他跟了去,不要让他跟后妈过,后娘心黄蜂针呐。你受苦受累拉着他过,把马家这条根抚养成人,妈就心安了。每想至此,青草那颗怀春的心就象无风的湖水,平静下来。可是她毕竟是女人,毕竟是一个发育正常且正进入青春期的青年女子,即使有意识地压抑着不去想,生理上的本能要求不是自己能控制不住的。她夜里搂着小耀宗,小耀宗睡觉手脚不老实,吃奶吃习惯了,睡梦中也在找奶吃。她把他的小手从自己的乳房上拿开,用脸亲着他。亲着亲着就睡了。睡梦中一些陌生的男子走进了她的面前,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个都不认识,最后忽然发现了满粮,满粮抱着她,用手抚摸着她,她喘不过气来,心咚咚地跳,跳的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她又给弟弟盖盖用脚蹬开的被,回忆着梦中的甜蜜,久久不能入睡。
青草拔完了最后一垅草,过午下地干活的人还没有动静,她脱下衬衫到河里去洗刚才躺在垅沟里沾上的泥,又下河去洗身子。她望望清清的河水,白瓷一般肌肤的倒影,在哗哗的流水中浮动。她想起那首歌,那首情歌:
小河的水呀哗哗流,
流不尽妹妹的怨和愁。
心里有话说不出口呀,
千言万语憋在心头。
小河的水呀哗哗流,
流出了妹妹的怨和愁。
只要哥哥把话说透,
给你妹妹的那个羞。
夏日的太阳毒,洗完身子后,衬衫也干了。青草洗去了汗臭与泥土,低头端详着那对鼓胀的乳房,羞涩地穿上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