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飞僵,抱起地上的我回到马车上,对解决完毛僵向马车走来的千邑说:“千邑,你先委屈一下坐在车外,我要给小夭疗伤。”又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千邑,“两粒,对伤口有好处。”然后转进马车。
千邑坐在外面,打开瓷瓶倒了两粒褐色的小药丸,放在口中咽下。
一千年的某一天也有一个曾经这么紧张过他。那天他下山除妖,因一时大意中了蛇妖的毒,其实那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那个小丫头紧张的不行,一直流着泪。
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有个人在意自己是多么幸福的事,可惜他亲自把这幸福给弄丢了。
千邑叹了口气,丢了可以在找回来,就算和以前不同了也没关系,他会一点点补救的,然后再小心呵护、珍藏。想到这里,千邑展颜一笑。
夕颜,这次换我来关心你、宠你、爱你,可好?
马车内,江沅轻轻褪去我的衣物,背部中心处深黑色的掌印赫然在目,胸口处也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江沅面色微怒,恼他的大意,明知是不省心的主,当时就该封在马车中。
先在胸前的伤口处洒了些药粉,右手在上轻轻一抹,伤口就完全愈合了。好在不管僵尸有多少年的道行,这该顾及的东西没变。
江沅从马车的暗格中取出一盘糯米糕,无奈一笑道:“多亏你平时爱吃这些糕点,要不然……唉~”从中取出一块放于手心中,双手合十运功。不一会儿从江沅双手的间隙中出现缕缕白烟,他马上双手手心贴到背处的黑掌印上。
大约半刻钟后,黑掌印就消失了。江沅替我整理好衣物,抱入他的怀中盖上斗篷,一切弄好后才把千邑叫进马车。
千邑看了看问:“要什么时醒?”
“幸运的话睡一觉就醒,不幸的话要三四天。”
“那些僵尸可是溯夜所为?”
“除了他之外还能有谁。看来他已掌握咱们的行踪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咱们去找他了。”
山中数岁月,世上已千年。但要是放在我身上的就是梦中千年,实才三天。我这一行来全身酸疼,感觉好几百没用过这幅身子,都生锈了。
不过为什么我躺的地方很软呢?按按按,不止软还很暖。
手被捉住,头顶上想起温润的笑声:“醒了就起吧,再不起,你的那些糕点就没了。”
“唰”的睁开眼,因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状态,眼前的事物都很模糊。慢慢适应后,我先看见的是江沅那张带笑的脸,转过头后看见的是千邑那鸟禽端着盘子吃点心。
我气沉丹田,暴喝一声,“住嘴,放下盘子!”
千邑很听话的咽下嘴中的点心放下盘子。
空的!我恨恨的看着盘子又看看千邑。千邑用手帕抹抹嘴,无视掉我眼中的恨意,从暗格中取来一个油纸包。
我耸耸鼻子,眼内一亮,是烤鸡!从千邑手中一把夺过烤鸡,打开油纸包,大快朵颐起来。
“仙尊,你说我容易吗?自己吃点心把肉留给别人,结果连个谢字都没有。唉~好人不好做啊!”千邑用手拄着头,痛心的说道。
我翻了个白眼白眼,口齿不清不楚的反击,“做好事是不求人回报的明白吗?还有,你是人吗?”
千邑斜了我一眼,嘁了一声,“你真应该长睡不复醒,一醒来就气我。”
“谁气谁啊!?分明是你这鸟禽气我。你要不吃我的点心,我能生气!”
“我吃你点心怎么了?我不是给你吃烤鸡了吗?”
“给我烤鸡是应该的,谁让你吃我点心。”
“我给你烤鸡吃,就不能让我吃几块点心。”
我用手扶上额头,躺入江沅的怀中,脸上做出痛苦的神色,“哎呦,好难受。我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你居然还要如此气我。哎呦,我的命好苦,怎么没让我死啊!”
千邑气结,“你这臭狐狸竟然装柔弱,不要脸!”
我丝毫不理千邑,目光盈盈的看着江沅,抓着他的衣服,声音虚弱的说:“青风,你要信我,我真的好难受。”
江沅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道:“不舒服还如此不老实。你呀也别总和千邑斗嘴,这烤鸡可是他亲自为你烤的,你还不和人道谢?”
我看向千邑,扭扭捏捏的说道:“谢啦。”
“真没诚意!我辛辛苦苦的在大雪地里逮野鸡为你烤熟,结果落声谢还是不情不愿的。算了,这谢我也不要了。”
好像我做的确实很过分,这次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见他不理我,我一下扑在他面前,单手搭在他腿上,额头抵在胳膊上,另只手蘸了蘸口水抹在眼下,“痛哭流涕”的说道:“千大爷,奴家真的错了,再也不敢惹大爷您生气了!求您放过奴家吧!”然后用袖口装模作样的擦拭眼角。
千邑嫌弃地拿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我的腿,“别装了,往脸上抹口水这么恶心的事你都能做出来,我也真是佩服。”
我拍了他腿一下,从新坐起来,从江沅袖中掏出手帕擦掉眼下的口水,啐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便宜,我得了什么便宜?我这是好心提醒你呢!下次装哭就真挤出几滴眼泪来,你就算抹一脸口水你眼眶也红不了。”
我把身体放平,后背靠着车壁,脚搭在小几上,双手握拳道:“多谢兄台提醒,在下一定谨记于心。”
千邑回一声冷哼,江沅看着我俩淡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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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何为美人?古人云: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可还有一句话叫做美人膝是英雄塚。想来男人对美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只要美人勾勾手指,男人就都会往前扑,哪怕前方是陷阱,是刀山火海。
一连十天未曾看到人,今日突然看见,我内心的喜悦无以言表。
入城后,我们一行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一看见店小二,我就抓住他的胳膊要了桶热水。我要好好的泡泡澡,祛祛多日来的疲乏,顺便压压那日所受的惊吓。
我刚洗完不久,头发还没干就被千邑拽到江沅房中,说是有要事相商。
“怎不擦干头发?”江沅看见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问道。
我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指着千邑控诉道:“还不是因为他!他说有要事相商,我只好过来了。”
江沅起身到屏风后取来毛巾为我擦拭头发,而我也享受着如此服务。
“刚才我到楼下点菜时看见了一个面色憔悴男人,一个精元快被吸完了的男人。”千邑无视我俩直奔主题。
我惊诧的说道:“这么说那男人身边有鬼怪或是妖精。”
千邑点点头,“索性那男人也住在客栈里,我打算晚上时去他房里看看。”
冬天的夜总是黑的很快,而且还很长。
将近子时时,千邑拿着一卷画轴回来。
我心奇的打开画卷,不由赞叹出声,“好美的女子!”
画中有一女子静卧于海棠树下,女子身形曼妙,发间只簪有几朵海棠花,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眼睛似睁非睁。画的旁边的题字写有海棠春睡,以及一首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朦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海棠春睡……这不会是杨贵妃吧?”我抬起头问向二人。
千邑轻微抬起头,眼睛瞟向我,笑道:“还知道杨贵妃呢!没想到你还懂点。不过……杨贵妃可没在海棠树下睡觉,之所以说海棠春睡是因为唐玄宗登沉香亭,召杨贵妃,碰巧杨妃酒醉未醒,高力士使侍儿扶持而出,贵妃仍醉未醒,鬓乱残妆。唐明皇见状笑道:‘岂妃子醉,直海棠春睡耳!’看来你还是要多看书。”
我撇撇嘴不理他,继续观察画卷,“对了,这画卷你是从哪拿的?你不说去找那男的吗?”
“我就是找过了才回来的。我进去时发现这画摊开在桌面上,而那男的趴在桌子上死了。”千邑喝了口水说道。
江沅抬起手,手指在画卷上轻轻划过,“看来是这画在作怪了。”
我小声出口询问道:“那,咱把它烧了?”
千邑立马出声阻止,“不行,我还要看美人呢!”
“那姐姐就帮你一把。”我话音刚落,一把把千邑推进画里,对着一脸错愕的江沅顽皮一笑,“放心吧,他要是对付不了这种简单的妖魔鬼怪,那他就可以直接金盆洗手,然后再自我了断了。”
可惜我把事情想简单了,画里的鬼怪确实很好对付,但是它变化多端,能看出对方心中所想之人,化成那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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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狐狸下手可真狠。”千邑从地上爬起,揉着摔疼的胳膊,打量着四周。
此时他正站在一座拱桥中央,耳边是流水声,入目的是大片海棠林,鼻尖是若有若无的熏香气。
“故人相见,不知能否赏脸喝杯茶。”这句细微的声音使千邑的心猛地一跳,稳住摇晃的身体急步朝那海棠林走去。
海棠花灿若朝霞,随风飞舞的花瓣像一只只蝴蝶,在空中旋转而后落下。
千邑无心欣赏,他只想确认说话的人是不是他心中的那人。
千邑看到人影时便停下了,这个距离只能看出人的身形,若想看见样貌还要多走十几米,但他不敢再走了。
都说近乡情怯,看见自己日夜所思,千年所想的人也是情怯的很。尽管千邑没有看清那人,但从那人身形可以看出,那就是他一直所找之人。
白衣女子跪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全是泡茶的工具。
拿着红木木勺舀上茶叶放进盖碗,用旁边壶中烧开的水淋过,蒸汽携带着茶香袅袅上升。沸水反复相沏,而后倒进瓷碗中,置于桌前。
女子做完这一套动作后双手放于膝上,静静的看着千邑,“分别千年不想叙叙旧吗?”
千邑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后方睁开,向前走去。同样跪坐于桌前看着青瓷碗,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
许久过后千邑才低低的说道:“你过得可好?”
对面的女子轻笑一声,托起瓷碗浅尝香茗,“过的好与不好有什么区别,你会在意吗?”
千邑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又松开,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哑声说道:“我怎会不在意,我寻了你一千年,这叫不在意?!夕颜,和我回去吧,咱们还像当初那样好不好?一起住在山上的木屋,一起除妖降魔。你若不喜欢,咱们就在山中隐居。”千邑抬起头看着涂山夕颜,眼中血红隐隐带着泪光。
涂山夕颜放下茶杯,直视千邑,“若我只想在此安居,不想去别处呢?”
我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画卷,“哎呦,鸟禽怎么还不出来,不会被画中女鬼迷住了吧!”说到此处我一拍桌子,直直的坐起腰身,谴责道:“他还说要找所爱之人,结果留在画中不出来了。真是薄情寡义之人,亏我还以为他是常情的人,没想到啊没想到。”
江沅听完我的话为千邑开托道:“小夭怎能如此想?千邑若心中无那女子怎会寻找千年?或许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再等等吧。”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若他真碰到了麻烦事我也好帮帮他。”我才说完,画卷上闪起白光,紧接着千邑跳了出来,面上十分失望和痛苦。
我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安,和他相处这么多天还是头次看到他这样。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千邑,你,还好吧?”
千邑原本毫无光彩的眼睛慢慢亮起来,神色也恢复正常,看着桌上的画说道:“烧了它吧。这画中有一女鬼,我以将她制伏。”
我点点头,看着那画眼内闪烁红光,画卷飘浮在空中,手一挥,画卷便被火烧着。
千邑看着燃烧的画卷想起了在画中的情形。
“若我只想在此安居,不想去别处呢?”
“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千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只要是涂山夕颜想的,千邑都会做到。
涂山夕颜笑着起身,绕过矮几坐到千邑身旁,身子依偎在千邑怀里,手拂上他的脸庞,轻声低语,“若我还想要你的命呢?”手顺着脸庞滑落在千邑的胸口处停下。
千邑捉住涂山夕颜的手,嘴唇贴在她耳畔说道:“若你真是她,我定会把命双手奉上,可你不是。”
“呃……”本是涂山夕颜的面容,此刻却变成画上的女子样貌。
女子嘴角流下鲜血,千邑推开她站起身,手中多了一把流血的短刀,头也不回的走掉。
涂山夕颜是只白狐,按理说换成人形后所穿衣物该为白色,但她却是喜着青衣,因为他总是身穿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