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青风怀中钻出来,发现我们正处于一个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小的空间里,耳边是马蹄声和车轮声。“我们怎么会在马车中?”由于刚刚睡醒的缘故,声音透着一丝沙哑。
火炉中的木炭烧得火红,只觉车内暖洋洋的,如春日般,不会太冷,更不会太热,很是舒服。
青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我的脑袋,我眯着眼惬意的享受着。“雪天路滑,便买了这马车代步。”其声如泉水叮咚,清扬婉转。
从青风怀中下来,换成人形,挑起车帘向外看去,一件斗篷搭在我肩上。
这雪从昨天到现在就没停过,只是相对昨天如扯棉絮的雪花,今个儿却如撒盐粒似的。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树梢上也有许多积雪,树杈上少有的几片枯叶此时被寒风一吹,在空中旋转几圈后飘落在地上。
我张开嘴哈了一口气,好像热菜刚刚出锅而形成的热气。说道菜,我感觉自己有些饿了。放下车帘,坐到青风身边,揉着肚子说:“我饿了。”
青风从暗格中取出一盘点心放于矮几上,又倒了了杯热茶放于我手中说道:“点心有些凉,就着热茶吃会好些。”
我一口点心一口热茶的吃着,一盘点心外加半壶茶就这么入了肚。拍拍圆鼓鼓的肚皮,顿时觉得无聊透顶。掀开车帘一角,继续欣赏雪景。
“咦!”刚才没大注意,马车没有赶车人,地上半尺厚的雪丝毫影响不了马车的前行,犹如走在平坦的大道上。关键是马车并没有挨地行走,而是离地有一寸的距离。“这是怎么回事?”我放下车帘,回头问道。
青风睁开微闭的双眼,淡淡的答道:“不过是施了法术,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马车突然停下,“仙家可否载在下一段路?”外面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这个声音我可熟悉的很啊!这辈子我都不敢忘记。我紧紧地抓着衣袖,手骨泛白,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的看着车帘处。
“自然可以。”青风无视我怨恨的目光,径直的冲外面说道。
男子道了声谢,掀起门帘钻进来,少许的雪花随着男子的动作进入马车,同时也带进来丝丝凉气。
“是你。”男子惊讶的说道。
我娇羞一笑,“公子原来还记着奴家啊!”而后目光一冷,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白光从我手中飞出,朝那男子面目而去。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若不把你打变形,就对不起我所遭的罪。
本就离得不是很远,按理说男子应该来不及反应的,可是结果恰巧不如人所愿。
那男子伸出手接住白光,晃了晃手,白光便消失于他手间。
我瞪大眼睛,张着嘴,不可思议的看着男子,颤抖的手指着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青风轻咳一声,对我说:“休要胡闹。”虽然这话是在指责,但语气却带了点宠溺的问道。
我这才想起我是有靠山的,再不济二打一也是可以有的。狐假虎威的时候到了,尽管青风不一定是老虎,但我是货真价实的狐狸,所以青风你一定要变成老虎。
我手搭在青风腿上哀嚎,“青风,就是他封了我法力,把我变回原型,害我差点被吃掉。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你答应过我的。”
青风还未说话,那厮却说道:“谁让你跑了?你若不跑,怎会差点被人吃?我封你法力,是你变回原型不过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咦!把我留在他身边,这是要干嘛?不会是,是……不要!我立刻举起双手护在胸前,破口大骂,“你不要脸!”
那厮脸色铁青,咬牙回道:“你思想龌龊!”静默一会儿后,声音有些低闷的继续道:“我喜欢上了一只白狐,或许说爱更合适。不过当初我并不知道我爱她,我一直以为自己爱得是那个凡间女子。可是她后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那时我才知道自己爱得是她。她走后,我就像魂丢了似的,我发疯的去找,可哪也找不到。都怪我为什么没早点发现,要是早点发现她也不会离开我。不知道这一千年来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他握起拳头的手照着自己胸口就是狠狠地一拳,双眼发红。
唉~又是一个为爱受伤的妖。这让我想起了之前素雅对我说的那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时我太明白其中的意思,现在我懂了。
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不要到失去后才知道对于自己多么重要,到那时已经晚了。而他已经失去了曾拥有的,就算现在想要填补,为时晚矣。
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一段伤心往事,我就大人有大度的不跟你计较了。不过爱情这二字说起容易,做起来却难入登天。人间有句俗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可见情之一字能害人至深,伤人于无形。不过人间还有一句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咱们要向前看,不要总是向后看。”说完我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腰身一紧,连抱带拽的就做到青风身边。我疑惑的看向青风,用眼神询问是怎么回事。
青风面色平静,慢悠悠说道:“男女有别,怎可勾肩搭背!”
我翻了个白眼,撇嘴反驳道:“这是凡人的说法,我们一妖精干嘛要听?再说了,我和你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还有我全身上下你哪没碰过?现在倒说起男女有别,你不觉得有点晚?”
“凡人说法又如何,你不还照样说凡人的俗语?我碰你也是在你变回原身的时候,再说了你要是不跳到我身上,我又怎会碰你?现在说这话刚刚好,日后说才是晚。”
这是青风第二次跟我说这么一大段,至少比平常说得话多。上次说这么多还是——昨天,真是辛苦他了。算了,喝茶,发呆,降低存在感。
我不说话了,他俩倒聊了起来。
“小妖千邑,敢问仙家高名。”千邑微垂头,双手抱拳说道。
青风轻笑一声,“名字哪有什么高低的,不过是个称呼、代号罢了。叫我叫江沅即可。”
我曾听爹爹说过,弈蘅仙尊江沅是火神祝融最小的徒弟,因一万年前大败万妖之王溯夜,就此奉为仙尊。当时那场战役可谓是惊心动魄,天庭出兵十万由李天王和二郎神亲自上场指挥,可愣是连溯夜的一根汗毛都未曾伤到,反倒是折损天兵六万。后来江沅出现了,他俩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最后江沅胜了。
玉帝下旨封他为弈蘅仙尊,在南海寻了处佳地为他开辟府邸。在爹爹夸他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绩,真是英雄出少年。可爹爹忘记了他口中的少年比他还要长两三万年。没错,江沅至今已有八万五千岁了,如果说他是少年的话,恐怕我只有当婴儿的份了,甚至还不如婴儿。
我和千邑得知他是弈蘅仙尊江沅都不约而同的张着嘴巴吃惊的看着他。
没想到这小半年来和我朝夕相处的人竟然是尊大神,这几个月来我没少调戏他或是冒犯他,如果他追究起来怎么办?我又会不会以以下犯上之罪论处?
我这一打量他发现他与平时有所不同了,他还是青风时整天一身灰色道服,用一根乌木簪把头发固定于头顶。现在的他一身黑色流光暗纹直裾,头上的乌木簪也换成了用羊脂白玉冠。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一刻我才知道,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弈蘅仙尊江沅,青风早已离我而去。
江沅可能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对我抿唇一笑,温柔说道:“小夭,我是江沅也永远是你的青风,你不要把我当作弈蘅仙尊。”
我默默低下头,摆弄着手指。你能这么想可以,但是我不能。如果你只是那个小道士青风多好,这样我就能一直一直的喜欢你了,如今却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