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夭,是一只红毛狐狸,一直生活在青丘。小夭这个名字是取自《诗经.周南.桃夭》,同时也是爹爹和娘亲的定情之诗。
那时的爹爹刚刚幻化成人形来到人间,结交了一些文人墨客,和那些人学了一些诗词。
娘亲比爹爹小三百岁,在青丘也算是美狐一只,一直未出青丘阅历经验什么的都不如爹爹,被爹爹用这首诗勾搭到。不对,是吸引到。
后来娘亲总是教导我和我三姐,“小桃,小夭啊,往后找夫君时一定要多个心眼,千万不要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或是几句诗打动,头脑一热就嫁给他们。娘亲当初就是这么嫁给你们的爹爹的,现在娘亲很后悔啊,为什么当初那么傻?要不然我现在的夫君可能就是隔壁坡的那只白狐狸,瞅瞅人家多帅,在看看你们的爹爹。唉~”
娘亲叹气就像是青丘中的那条镜河,弯弯绕绕的。最后把爹爹招引过来,被爹爹捂着嘴抱走。
说完爹爹和娘亲,我继续说说我的名字。小时候也就是还没成人形前,我觉得我的名字很好听,至少比三姐的好听。可当我修成人形后,去人间玩,挥霍时间时,我才知道,原来夭这个字还有早夭,夭折之说。爹爹和娘亲是不希望我活得太长吗?
我哭着来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给我换个名字。结果娘亲一个巴掌落在我头顶上,怒喝道:“老娘为了给你想个名字几天几夜没合眼,现在你跟老娘说你要换名字?知不知道你和你三姐的名字是你爹和我的定情诗?”
我揉着被打疼的脑袋,含着泪说:“既然是定情诗,肯定是张口就来,娘亲还说给我想名字想了三天三夜。”
“还敢和老娘顶嘴!”娘亲扫视四周,在墙角发现了一把扫把,几步走到墙角,举起扫把就冲我冲过来。
爹爹抱住娘亲的腰冲我使眼色,让我赶紧跑。
爹爹在家中是最护我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上边的三个哥哥长年不在家,据说在别处风流快活着;三姐只会看热闹,不过我还是要感谢她,至少没有落井下石般和娘亲一起教训我。当然爹爹之所以最护我,也是有原因的。
爹爹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娘亲最爱的玲珑棱花镜,于是娘亲满青丘的“追杀”爹爹。后来捉住爹爹刚要教训时,如天使般的我在这时“挽救”了爹爹的一条性命。
是的,那时候娘亲感到一阵腹痛,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吓得爹爹抱起娘亲就冲回我家隔壁的杏大娘家。杏大娘在狐狸时期因为爱吃杏(?),所以成人后就给自己取名为杏。
话说回来,娘亲当初怀着我时漫山遍野追赶爹爹时,我居然没半点事,而且还十分健康的出生了,真是太神奇了!
自从这后,爹爹就一直念念不忘我救他一命的恩情,只要我闯祸或是被娘亲追打时,爹爹都会帮我。
其实我认为爹爹会帮我处理那些祸事是因为护犊子,拦娘亲追打是因为我和爹爹有着相同的命运。我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到大都未惹毛过娘亲一回,倒是我总隔三差五的惹毛娘亲。这样看来我是随了爹爹了,爹爹和我一样一直被娘亲追打。
爹爹被娘亲打完后,总是拖着一身伤跑到我面前献宝似的说:“瞧,我今天又被你娘亲打了。”
我坐在我家洞前的那棵桃花树上,翻着白眼说:“被打还能高兴的也就只有爹爹了。”
爹爹摇摇头,颇为自豪的说道:“这叫打是亲骂是爱。你还小,不懂,等以后你就会明白。”
爹爹说的我确实不懂,当是耳旁风般,左耳进右耳出了。
三姐有个好姐妹叫魅姬,光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魅姬定是个大美狐。魅姬是青丘知名的美狐。她家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狐狸踩烂了,可人家就是不拿正眼看那群狐狸。
在我看来那些狐狸就是眼瞎,魅姬怎么漂亮了?眼睛周围一圈红,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嘴巴也是红的,像是被蜜蜂吻了一口似的,还非说这是桃花妆,分明桃花比她好看。还有那嗓音,简直就像是被鬼掐着说话,还说什么跟黄莺鸟唱歌似的。我呸,分明黄莺比她的声音好听。
不过从她那里拿的书很好看。魅姬说这是她从人间带回来的。为什么我在人间就没发现呢?
我一手里拿着一本《白蛇传》,一手拿着一个苹果,靠在杏花树上津津有味的看着。
啧啧,这白素贞也真是的,在凡间那么多年不知道端午节喝雄黄酒啊?知道自己是只蛇还喝,还把许仙吓死了。我都不想说什么了。
为什么那些女鬼妖精那么喜欢书生一类的人呢?看了几本书都是这样,是因为他们读过几年书,知道怎么说花言巧语,晓得几首情诗,还是说他们长得白白嫩嫩的好看。
要我看长得在白也不如白面馍馍白,还没馍馍好吃,既不中看也不中吃,还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简直就是无用。娘亲说的果然没错,找夫君决不能找会说甜言蜜语和会几首诗的男人。
看完了那本《白蛇传》,我念了几句口诀把借来的这些书还回给魅姬,然后又念了几句口诀来到人间。
沧海变桑田,上次来人间还是二百年前,那时候道路没有现在的平,小吃玩意也没现在这么多。看来百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
听完一曲才子佳人戏后我从戏院中出来,感慨道:女人你为什么会这么傻?那么容易就被骗到手。难道真应了那句处于甜言蜜语的女人都不聪明?
我,小夭,一定不会这样!我决不找书生当夫君,要找也是那些武功高强,锄强扶弱之人。
立完誓后,我一手拿着冰糖葫芦、肉馒头、糖炒栗子、千层酥、杏仁饼;一手拿着风车、面人、糖人、紫玉萧和一把精巧的小匕首。
也就是在人间不能使用法力,要不然念句口诀,让这些东西飘在空中跟着我走,也用不着这么累了。
“让开,快让开。”男人的呐喊声和“嗒嗒”的马蹄声,就这么的响在我身后。
我刚要闪人就被撞到在一旁。其实我的身体一点也不痛,毕竟我是一只修炼了七百年的狐妖。可我心好痛,我心痛那些被摔得“血肉模糊”的吃的及玩具。
捡起那把没有任何事匕首,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然后把最前方那个领头人打落马下。
我红着双眼,厉声说道:“小子赔我。”说完后举着匕首就他而去。
他的三个手下衷心的很,我还未接近那人身,就被那三人拦住。既然打不了那人,那就先收拾这三人。
三人武功都不弱,剑法也十分了得。身为一只妖就算不用法力,拳脚功夫也是一流的。可是此时我手中只有一把短匕首,只能用来防守,要是攻击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还在街上的行人在我们开打之时早已远离“战场”,给了我充分的场地用来躲避那些剑雨。
打了二十多回合后,那三人的主子发话了,“停手。”三人得到命令后齐齐收手,把剑放回剑鞘内。
见三人收手,我也只好停手,但仍然怒视着那人。小白脸,果然很让人讨厌啊!
那人来到我面前,双手抱拳冲我行了一礼,语气还算温和的说:“姑娘武功这是高强,在下这三个护卫也算是高手,和江湖中一般高手比也是略占上风,没想到在姑娘手中竟讨不到半分便宜。”那人眼中透着几许赞赏。
我不看那人,看着满地狼藉说道:“赔我。”
那人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歉意的说道:“抱歉,弄坏了姑娘的东西。在下出门走的急,未带银子。”从腰间解下一块羊脂玉佩递给我,“这是我的信物,姑娘可到城外的十里坡处,那里有一座明月山庄,那是我家。姑娘可拿着这玉佩去领些银子,算是在下赔姑娘的药钱及损失费。”
我拿着玉佩在手中把玩着,问道:“拿多少都行吗?”
“当然,姑娘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听后撇撇嘴,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再次确定的问:“想拿多少都行吗?要是都拿走呢?”
那人对我的话丝毫不以为意,或许他认为我是在说笑,“姑娘想要都拿去可要有些本事,再者你也拿不走。”
我对他弯嘴一笑,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凡人就是凡人,不知道妖会法术吗?笨蛋,看来小白脸不光会花言巧语,还笨!不过再笨也没那些女人笨,女人要是聪明些就不会被他们骗了。
虽然我很少来到人间,但从三姐及魅姬口中得知,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做坏事时都会穿一身黑衣蒙着面。来到人间就要遵从人间的规矩,所以我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来到那人家中。
我如没头苍蝇般在庄内逛了好几圈都未找到银子。别说银子连个铜板都没看见半个。
扯下面巾,使劲的吸了一大口气,憋死我了。看来要换个办法了。
几个纵身来到一处院落,换了一身淡蓝色衣裙,同时照着魅姬的妆容给自己也弄了个桃花妆。拿着一把桃花纹团扇,靠在一根柱子旁。等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终于迎来了我要等的猎物。
身为青丘中的狐狸最擅长的是攻击及幻术,而最基本的魅术是入门时基本要学的。魅术基本是狐狸的法术,当然个别女鬼或是其他妖精也会,不过他们通常是用来害人的。
魅术和幻术虽然都是迷惑人的,但魅术是蒙蔽人的心智,而且只用来迷惑男人;幻术是制造出一个幻境来迷惑他人,使他人在幻境中死去。
我摇着团扇扭到那人身前,用我认为最动听悦耳,清脆脆的声音说:“这位公子请留布,奴家想去一个地方,还请公子告知。”
我觉得自己此时是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都昭显着一个字——媚。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不当狐狸了,狐狸嘛,不就是得妖媚嘛,要不然怎么迷惑男人。
可显然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而且他的穿着也和众人不一样。穿着灰色布衣,而且胸口处有一个道字。听三姐说,人间有一种人,他们通常被唤为道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她还告诉我,在人间要躲着他们点,特别是有胡子的,还有那种上了年纪头发和胡子花白的人,因为没有特殊情况他们的道行都很高。
看来我面前的这个道士道行肯定不高,因为他没胡子,年纪也很轻。按人间的年龄算应该是二十上下。
这样看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直接打昏就完事了。所以我随便的甩了一下袖子,想把他弄晕,结果一个袖子过去,他居然没事。
我瞪着狐狸眼,惊讶的望着他,“你为什么会没事?”
那小道士完全不理会我问的问题,冷冰冰的说:“妖孽束手就擒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纸,冲着我脑门就过来。我一个闪身躲过去。
我性子虽说随了爹爹,但我脾气可随了娘亲,像炮竹似的点火就着啊!
小道士既然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那老娘就满足你。
我念了句口诀,手中瞬间多了一把白花花的剑。这把剑是大哥三百年前,在昆仑山中发现的一块千年玄铁打造而成送于我的。大哥说这把剑能够削铁如泥,切金断银,关键是杀完生后滴血不沾。
我是一只善良的狐狸,所以断不会取人性命,只是想试试这把剑的威力,我自从得到这把剑就一直没用过,今天就开开光吧。
那小道士见我手中多出一把剑,面色不改,依旧冷眼望着我。
小子你这是不把老娘放在眼里啊!我举起剑向他刺去。
那道士不躲反进,在我的剑快要刺中他时,他转了一个圈,从怀中掏出一道符,在快要和我错开时,一下子贴在我脑门上。
我只觉脑门一痛,和每次被娘亲打的那样痛。丫丫个呸的,老娘的脑袋除了娘亲就没人碰过,也只有娘亲能碰。你个小道士,老娘今天非要打得你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不可!
此时的我是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大喝一声:“小道士,老娘非要打烂你的屁股。”
我以为他会害怕,可是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我心中那叫一个气。娘亲每次说要打烂我屁股时,我都会吓得四处躲闪,爹爹也是避着娘亲的扫把,来拦着娘亲。一般半天过后,娘亲追累后也就不追我了,而我也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回洞中,倒是爹爹会一瘸一拐的回到洞里,然后非常熟练的从柜子里拿出跌倒药水涂抹。后背的伤都是我给爹爹涂抹的,看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我都会非常不道德在心中庆幸:还好只是打在爹爹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此时我气归气,但更多的还是佩服他,我挨打时要是有他一半的镇定多好。
我连着挽了几个剑花,都被小道士轻易躲过,恨得我都快把牙咬碎了。看来三姐说得并一定对,这小道士没有胡子道行也是高的很。
我集中注意力,认真打了起来,要知道攻击是我们最擅长的。
我在空中画了几下,形成朵朵桃花,用剑向前一刺,那些桃花向那小道士飞去。
那道士用几道符在自己面前形成一道符墙,挡住我的那些杏花。桃花碰着符墙后,立马形成火焰掉落地上。
我继续画出桃花,这次桃花布满他的四周。他反应倒也快,在另外三面也用符纸形成符墙。
狐狸和狗一样听力和嗅觉十分灵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感应的到。我和这小道士在这打了半天,弄出的声响不可能不惊动庄里的人。
我听到响动后对着那小道士甜甜的说道:“道长,奴家先行离开,以后再见。”念了咒语消于此。
小道士解决完桃花后,那庄主带着人正好赶到。小道士收了符纸,庄主上前询问:“敢问青风道长,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风双手合十,对庄主一鞠躬说道:“回庄主,并无大事,只是碰见了一只狐妖罢了。”
“狐妖!”庄主听后大惊失色,“敢问青风道长,这可怎办?”
青风敛着眼眸,语气平静的说道:“庄主不必担心,那妖孽道行不是很高。贫道走后给庄主留些符纸,庄主只要把符纸挂于庄内八个方向即可。”
庄主听后安心不少,“多谢道长。还好今日道长留宿于此,免我庄内祸事。”
“庄主客气了。”说完后全都散去,回房歇息去了。
我离开山庄后变回原型,找了个避风的草丛,在里面睡了一夜。
这一夜我睡得相当舒服,草丛虽不及青丘洞中我那张金丝楠木床舒适,好在还算柔软,当然还有我这一身柔软的红毛,倒也各不着我。还可以免费听曲,虽然那些虫子开始时吵得我头疼,但后来当摇篮曲后,睡得也挺快的。
换回我那身嫩黄色衣裙,找到一条小河洗了把脸,照着河面理了理头发,就继续我的人间游玩。
快要进城时,特别巧的遇到了位熟人。我走上前,特别淑女的一笑,“真是巧啊!没想到这么快,奴家又和道长相遇了。”
青风看也不看的继续朝城门走去。
我翻着白眼,撇着嘴,没好气的说道:“喂,臭道士,你师傅没教过你,别人和你说话时要看着人家的眼睛,并回话吗?”
青风脚步不停,冷冷的开口道:“我师傅只告诉过我,遇妖要杀。我现在见你身上毫无人血之气不杀你,要不然……”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些道士眼里难道只要是妖就该杀吗,就没有好妖坏妖之分?今天我非要好好的跟他说说,“小道士,你师傅就没说过,好妖是不该杀的?”
不理我!好,那我继续说:“人有好人坏人之说,做坏事的是坏人,杀人放火的也是坏人。所以说要收监或是问斩行刑的都是坏人。妖也一样,害人的只有坏妖,没有好妖。”
青风冷笑一声,像是听了笑话一般道:“人之初,性本善。坏人最开始也是好人,最后还不是成了坏人。”看了我一眼后,“妖也一样。”
好像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是谁啊,我可是青丘的小夭,我能承认他人观点是对的?笑话,当然不能。“可你说的也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还是好人,世上是好人最多。妖也一样,我们青丘的狐狸就没害过一条人命。”
“青丘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这说的便是你们青丘。”青风开口道。
“胡说,这分明是污蔑!我从小到大就在青丘,青丘上有多少狐狸洞,有多少只狐狸,我都清楚,包括他们做过什么。”一定是那些小白脸的书生乱写的!可恨,可恨!
青风不再辩解,自顾自地走着。
我背着手转身倒这走,快他半步,“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小道士,小道士的叫你吧。”
青风两眼注视着前方的路,像是没听见问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告诉我吧。”我又问了三遍依然没有回音。
我斜跨一步站定他身前,由于我停的过于突然,他一时收不住脚,在离我一厘米远时停下,几乎快脸贴脸。
我不退反近,青风显得有些慌张地退后几步,耳根处有可疑的红色。
自从见到他后,他总是一张处事不惊,毫无表情的脸。此时见他这样,我像是第一次来到人间那样,惊奇、新鲜、兴奋。不知觉的我伸出双手捏了捏他的脸。
他双手握住我两手的手腕,用力一掐,我吃痛的放开,他也收回自己的手。
我双手互相握住手腕,这家伙下手也太狠了吧!都红了。这样就被他轻易伤到,我心有不甘,同时又有些委屈,“不就是捏你一脸吗,至于下狠手吗?”
青风恢复常态,淡淡开口,“你若是不动手,我又怎会伤你?”
我学着他说话的样子说道:“你若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又怎会动手捏你脸?”
青风淡淡瞥了我一眼说道:“青风。”
我怔愣片刻才知道他这是告诉我的名字,作为交换,我也该告诉他我的名字。小跑几步追上他,开心的说道:“青风,我叫小夭。不是妖精的妖,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
青风并未理我,一直向前走。但我依然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算是我在人间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他未必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