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同下车,家旺相跟着往老师家走。龙溪虽然熟悉,但曾老师家里家旺还没有去过,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与兴奋。路过一个杂货店时,家旺摸摸口袋,掏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就在店内买了一瓶罐头和两瓶国公酒,连同表舅给他的一袋水果做为见面礼给老师带了去。
曾老师的家在娄邵县的龙溪乡大田村,与家旺的家相隔十几公里,属于同一地区不同的县,相距不远。这一块地方原来同属于娄新管辖,六十年代初为了组建大秦山林场和浪溪水电站,省里调整行政区域,将其划给了娄邵县。
龙溪乡位于五峰乡的西南面,海拔比五峰高出二百多米,两侧山脉在这里收拢,最后于西南方数公里处交叉连接,像闸门一样将河谷关闭。河谷逐渐变窄、升高,中止于山闸之下。
站在闸口之上,沿两侧连绵起伏的山峰往下看去,那蜿蜒而下的河谷恰似一个变了形的大喇叭,开口朝下,由西南向东北逐次张开,那河谷里日夜不息的潺潺流水声,像美妙的音乐一般被它播送着。
这里是山区,偏僻落后,与世无争,山多地少,但水源充足,不怕天干下雨,也少有战乱之忧,是吃不饱也饿不着的地方。据说当年刘伯温路过这里时,根据这里特殊的地形和环境气候做了如下断语:
天下大乱,
此地无忧;
天下大旱,
此地有收。
月出喇叭口,
堪堪满满半年粮。
听老辈们讲,原先闸口那里的一个庵堂的墙壁上刻着这几句话,后来在破“四旧”那年连同庵堂一起被当做封建余毒清除了。至于这几句话是否刘伯温所写,则没有定论,也无法考证了。
山闸的那一边是著名的大秦山林场,群山叠翠,林海翻腾,几十平方公里范围内繁育着杉木、楠木、红木等数十种名贵树种。也许是因为背靠大山的缘故吧,这一带雨水非常充沛,山脚下长期有大量的地下水涌出,是龙溪河与浪溪河的发源地。在龙溪乡这面,由山涧中的几股巨大的地下水和无数山溪汇成的小河蜿蜒而下,不断壮大,到大田村时已是一条像样的河流,河床宽达几十米,水深数十厘米,河水翻着浪花,奔腾而下,到娄新县五峰乡后向东北拐一个大弯,再下行几十公里注入资水。
跨过那座石桥,往前走百把米,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大田村口。那是一个不大的村落,依山而建,傍水而居,几十户人家分散在河岸边的山脚下和山坡上,三五成群,高低错落,像几堆洒落地上的玛瑙;一座石桥连接两岸,一条不到两米宽的石板路向两端延伸,连接公路和村庄。
一条省道从河对岸经过,沿着河谷蜿蜒爬行,一头通向娄新,一头通向娄邵,将人们带出大山,走向精彩的外部世界。虽说是条省道,却是沙石路面,只有六米来宽,只能两部车对通。车子一走便扬起一片尘土,若逢下雨天则泥浆四溅,弄得人满身满脸,好在那时的养路工人很负责任,天天都在马路上打扫和养护,保证了公路的畅通。路是不怎么好,二十多年一个样,但它却是这里唯一的一条出山公路,承载着过去和未来。这路是五十年代修通的,原来这一带都是大山和原始森林,只有一条沿河岸延伸的石板路,什么车也走不了,只能步行。
曾老师的家在村子中央,离河岸只有几十米。那是几间混砖结构的瓦房,一半是青砖,一半是土砖,只有三扇屋面,挤在几栋房子中间,显得很逼窄,光线也不是太好。但就是这样的房子,在当时还是比较好的,多数人家住的是土砖房或者木板房,极少数还有住土坯房和竹子杉皮房的。
进了家门,见过师母,刚在客厅坐下,便见对面墙壁上挂着一个镜框,镜框里装满了新旧不同、尺寸不一的照片,其中位于右下角的一张女孩的新照特别醒目,那明亮的眸子、清秀的脸庞和迷人的微笑一下子吸引了家旺的目光,使家旺心头为之一振。咦,这女孩似乎见过,应是老师的女儿吧,长得真好!家旺在心里感叹道。
热情的师母沏了热茶,并端来了花生瓜子和水果接待家旺。闲谈中,家旺得知那相片正是老师的女儿的,女孩儿名叫大菊,在本乡一所村级小学教书,时年二十四岁,未婚。大菊排行第三,上面有一个哥一个姐,姐姐已出嫁,哥哥还未娶;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都在校读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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