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驻地离县城十多公里,家才打的回营区,因为过了熄灯时间,卫兵不让的士进去,家才下车与卫兵交涉,才同意放行,但必须登记换证,忙乎好一阵才办好。的士司机有些不满,说部队咋这么难进呀,荷枪实弹,如临大敌似的,以后再也不敢来了。家才说部队嘛,不严格一点怎么行,严格了才有安全感;如果连部队都不安全了,国家和民众还能安全吗?司机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将家才送到家,收了钱,一声不响地走了。
这时候已是深夜,明月高悬九天,星星默默地眨着眼,目送着牛郎去银河与织女鹊桥相会;营区里静悄悄的,除了一些重要场所站岗执勤的卫兵,劳累了一天的官兵连同营房和大炮都在沉睡。家才回到家中,钦亮了灯,雪白的墙壁直扑眼帘,与大玻璃镜里的影子相对成双,寂静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孤独感顿时写满心间,对妻子的思念更加强烈。
“到底干什么去了?难道真的把我忘了……”,家才开始胡思乱想,“不,不会的,肯定有什么事去了,要不再打个电话?”想到这里,家才掏出手机,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嘟”一响,手机接通了,第三声过后,终于传来了老婆那熟悉的声音。家才只“喂”了一声,便把手机摁掉了。大花打过来,家才又摁了。大花急了,第二次打来,说你干什么?家才说你干什么?大花说我没干什么呀。家才说没干什么怎么不回信息也不接电话?大花说你什么事啊,我刚才与同事在操场散步,没带手机。家才说那你看看信息再说吧,说完又挂了。
一会,大花来电话,说老公对不起,我把你的生日给忘了。家才说生日忘了不要紧,就怕你再不回来,要丢人!
大花问你现在哪?家才说在夜总会。大花问跟谁一起,家才说夜总会里除了小姐,还能有谁?大花说你骗鬼去吧,量你也没这个胆!家才说不信你问夏青松。大花说那你叫他接电话。家才支吾了一阵说他现在上厕所。大花忽然笑起来,说你骗鬼,里面一点杂音都没有。家才说是真的,刚才就在夜总会,身边美女一大堆,不够还好,没被拐跑,总算到家了。
大花问到底怎么回事?家才就把张华过来,请他吃饭,又到夜总会为他庆生日的事情讲了,还把叫美女相陪这一节,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说夜总会怎么前卫现代啦,那里的小姐怎么美丽乖巧啦,自己怎么乐不思蜀啦等等,把大花说得半信半疑、神经兮兮,最后妒性大发,说我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好了考验一年,已经立了字据的,你要是敢乱来,我们就拜拜!
家才说别,别,老婆,我哪敢……我后悔死了,真想把那个屌协议撕了……
大花说撕了也没用,谁叫你跟那小子站到一边反对我的,再说了,那协议是当着他的面写的,还不是为了约束他,他要是这一年不好好读书,考不上一本,你就别想碰我。
家才说你又来了,不是我反对你不要儿子读军校嘛,是他自己不肯,我有什么办法,真是的,为了那一句气话,非要这么折磨自己……
家才说着说着竟伤心起来,语言有些哽咽,想想自己四十好几的人了,奋斗来奋斗去,弄得一身伤残,家庭分裂,连个老婆也留不住,备感心酸。
协议?什么协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就在这年的上半年,博洋高中毕业将要参加高考,但模拟成绩只有560分左右,老是上不来,看情况只能考二本。于是李博洋做了考二本的准备,家才表示支持。但大花五一节放假回家,得知此事后很不高兴,说读二本有什么用,如果考不上一本,还不如不读。家才则认为读大学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一本二本没有太大差别,顺其自然就好。大花说你胡说,傻子都知道,一本就是比二本强!家才说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就算一本比二本强,也不是人人都能考得上的,怎能强求?大花说人家考得上他为什么就考不上,你别在这里拖后腿!家才生气了,说你这个人就是不讲理,谁不想考呀,你自己去考考试试?大花说没必要,现在是他考不是我考,他要是考不上一本,就去读军校,否则我不会送他读!博洋说军校我不想读,读军校有什么好,我的同学没有一个想报的。大花说不读军校那你就考一本,两条路任选一,没有第三条!博洋说我只有把握考二本,军校我也不读,随你们怎么办。大花说那就别读!
博洋腾地站了起来:“不读就不读,我去打工!”
大花气得发抖,用手指指着儿子:“你敢!”
“别吵了,博洋你坐下,有话好好说,”家才试图缓和气氛,说读军校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我没意见,但这必须要博洋本人同意才行。于是问博洋想不想读军校。博洋说不想。家才问为什么?博洋说他是在部队长大的,对部队太熟悉了,没有新鲜感,他想走一条新路,读地方大学,将来在地方就业、创业。
大花问,读军校不好吗?博洋说不是不好,而是不想。大花说读军校多好,不愁就业,能省一大笔钱,将来还可以转业到地方当公务员。博洋说我反正不想读军校,公务员也不想当。大花说到底是为什么嘛?博洋说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想!
“你才多大一点,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全由着你了,父母把你养大容易吗?送你读书,送你学琴,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钱?现在不仅不感恩,还要来气父母,你还是个人吗?”大花开始上纲上线,用道德与亲情来施压。
“你们抚养我长大不容易,这我知道,我将来会报答你们。但我就是不想读军校,这是两码事。”博洋据理力争。
见母子僵持着,气氛紧张,家才本想熄火,却说了一句刺激大花的话:“不想读军校就算了,强迫他也没用。”
这一下不得了了,大花一下把矛头指向了家才:“你说谁强迫他了,还不是你在惯着他,什么都顺着他,给他买电脑,让他玩什么CS、劲乐团、跑跑车,还到处夸他游戏玩得好,水平很高;我要管他,你还跟我吵。什么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如果不去管他,看他会成什么样子。要不是你护着他,他怎敢这么放肆!”
家才也火了,说他自己不想考军校,怎能怪我呢,真是蛮不讲理!
两人于是大吵了一架,吵得声震屋宇,口水横飞。博洋烦燥地去了学校,赌气不回家。家才斗不过老婆,只得采取缓兵之计,答应做博洋的工作,考一本或者读军校,大花的火气才消。
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一个报考的事,引发了看不见的火药筒,家才心里好生难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家才反思着。
自从考上省重点后,博洋自以为了不起,思想上有了松懈,加上受班上流行的“高一不玩白不玩”的思想影响,开始迷恋网络游戏,一玩数小时,有时甚至通宵达旦地玩,直到老师打电话来家里了,家才才知道实情,开始着急起来,可这时他的成绩已经掉了下来,高二追赶起来就比较吃力了,以致出现了如今的被动局面。大花知道儿子玩心重,自觉性差,是那种牵着不走打着才走的犟驴一样的货色,必须给他套个紧箍咒才行,可家才不懂大花的心思,老是与她争论,有时大花对着他挤眉弄眼做暗示,家才脑子迟钝,木瓜似的反应不过来,气得大花直翻白眼。就小孩的管理上,家才的心比较软,总是硬不起来,还真的不如妻子大花有办法,但由于教育理念的不同,他对她的做法又有不满,加上心痛孩子,当妻子对孩子比较严厉时,他会站出来替孩子说话,这无形中产生了不良的影响,使孩子变得有恃无恐。今天这个事,大花本是吓唬他,家才却没有理解妻子的心思,没有与妻子统一口径和步伐,导致问题逐步升级。
唉,要管好一个孩子还真是不容易呀!家才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