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第一次听肖老实说起他的身世,显得格外上心,听得也很认真。
可是,不管高全怎么旁敲侧击,肖老实就说了那么多。除此之外,只说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且,很多事高全也亲身经历了。
看来也打听不出来有价值的信息,高全就跟肖老实扯了一些闲话,然后围绕成亲,办婚礼的话题,探讨了一番。
一时间,翁婿关系非常融洽,高全也改了口,一口一个爹,叫得格外亲。
而肖老实,也一口一个娃儿,喊得跟亲儿子差不多,气得在门外偷听的莫梨花咬牙切齿,在心里把肖老实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好多次。
莫梨花当家人的身份受到肖老实的挑战,心里生气。原来,没跟蒋高山上炕时,她在家还说话算事。
没想到,跟含龙寨的话事人上了炕,说话就不管用了,还老挨打。
这不是挑战村长的权威,不把村长放在眼里嘛。
莫梨花想到村长为了相好,带着狗腿子到这家转悠,到哪家吓唬,帮助相好捍卫当家人的权威。
她觉得,要收拾肖老实,还得靠村长。
于是,莫梨花出了门,跑去找村长蒋高山,准备让蒋高山来收拾肖老实。说不定,还能把肖芳和村长的儿子蒋大官撮合在一块。
平时,高全的耳朵很灵。如果他用心听,在夜里都能听到青龙山白虎岭的野兽啥时候拉屎撒尿。
可刚才,肖老实说的话太令他震惊,他把心思都用在肖老实身上,而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莫梨花,他却没有发现。
高全陪着肖老实扯了会闲篇,心想,婚事都定了,跟老丈人有啥说的,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未婚妻肖芳。
想到肖芳,高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说道:“爹,我和芳的婚事,就定年三十吧。我回去就告诉师傅,让他也乐呵乐呵,提前准备准备。”
肖老实满意地点着头,长辈架势拿的很足,说道:“嗯,是该提前准备准备,到时候杀两头猪,请含龙寨的老少爷们都一起吃,热闹热闹。”
“杀两头哪够啊,咱杀四头,我到山里去抓。”高全站起身,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爹,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芳儿,她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嗯,去吧。”肖老实说:“中午有空,来家里吃饭。让芳儿娘给你烧腊肉……”
肖老实一想,老婆刚被他打了一顿,也不知道跑那去了。随即改口:“那个臭婆娘也不知去哪了,你先回吧,我出去找找。”
高全和肖老实一起出门,为了表示对老丈人的尊敬,高全跟在肖老实身后,与他保持半步之隔。
肖老实在前面发觉高全跟在身后,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腰,两手背在腰后,主动给碰面的人打招呼。
“狼娃娘,跑那么快干啥去啊。见我家肖芳她娘没有?”肖老实笑着问。
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跑一边冲肖老实摆手:“二娃招工呢,名额有限,去晚了报不上名,你家梨花怕是早去找二娃了。”
“二娃招工?”肖老实看着高全,问;“招工是干啥地?”
高全意识到,二娃招工不是好事,说不定还是个陷阱。
最近两年二娃发迹,每年回含龙寨都大张旗鼓地散烟发钱。很多人得了二娃的好处,都把他夸上天了。
二娃本是大光头、低个子、水桶腰、母猪肚的小伙子,硬是被人说成是聪明的头上不长毛,浓缩的个子是精华,浑圆突出的肚子是将军肚。
二娃在含龙寨的地位急速上升,说话办事有时候比蒋高山还管用。
可是,自从二娃第一次衣锦还乡,师傅就给高全下了死命令,一是要他和二娃保持距离,不能和他称兄道弟。二是时刻关注二娃的行为举止,防止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几年过去了,二娃还是那个二娃,除了显得更有钱之外,一切都规规矩矩。
眼下师傅一走,高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虽然他知道二娃的钱来路不正,在外面干的事也不正派。
可他如果直接对别人这么说,别人不仅不会信他,反而还会骂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穷,就认为所有富人是混蛋。
高全认为事不宜迟,得赶快想办法阻止二娃,不能让含龙寨的人上了他的当。
“爹,你去看看,劝劝寨子里的人,别听二娃瞎白话,外面的钱没有那么好赚。”
“那你干啥?”肖老实底气明显不足。
“我去,我去找村长,让他出面,或许有人听。”高全说。
“村长是混蛋,这事他不一定管。”肖老实想起蒋高山趴在老婆身上的情景,心里就有气,恨不得一镰刀下去,断了蒋高山的命根子。
高全去找村长,肖老实去找二娃,看看到底啥是招工。
刚到村长家门口,把门将军大黑看到高全,吓得“哼唧”一声,夹着尾巴挤进了门。
村长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大黑进去后,留下了一条缝隙。
想起不久前,高全还在门前徘徊,抉择生死,与村长蒋高山上演血战。可今天,他又重新站到这,准备与村长和谈,变化有点太大了。
“哎,还是当村长好啊。有个啥事得找他商量。”高全自言自语地说:“等老子结完婚,再等几年,也当村长,也让蒋高山来找自己商量。”
高全推门进院,喊了一声:“村长。”
村长家的大黑伸着舌头,趴在屋门口,看到高全进门,还口气不善地喊村长,它又哼唧一声,朝屋子里看了看。
从大黑的举动可以看出,屋子里有人。高全心想,既然进了院,怎能不进门,他大摇大摆地朝正屋走去。
大黑虽说是畜生,因为是村长家的,平时跟着蒋高山见识广,也比含龙寨一般的土狗机灵些,它看高全进门,吓得连狗叫都不会了,夹着尾巴,又窜出了院门,省得挨高全的打。
高全嘿嘿一笑:“尼玛,这只狗比村长的儿子都精明,知道老子厉害,不敢惹。”
蒋高山的三间瓦屋,比高全住的茅草房要气派很多,就连正屋门,也是用实木合成,虽说还是略显寒酸。不过,比起用竹子捆成的大门,要阔气多了。
“哎呀,你轻点啊。”
高全正要推门,听到屋子里有女人说话。
这时候,该不会是村长和他的彪悍老婆在家玩吧。可是,他那个头重脚轻,脸色蜡黄的儿子去哪了?
“******,别动,老子还没用劲呢。”高全听到蒋高山骂了一句。
“村长,你真厉害,答应我的事,你可得办啊。”高全这次听出来了,说话的女人是莫梨花。
“知道了,不就是带人吓唬吓唬肖老实嘛。让他以后老实点。”蒋高山一边忙活,一边说:“妈的,昨天肖老实抽啥风,硬是为高全那小子出头,还让你女儿嫁给他,这不是一朵花插到牛粪上,把肖芳往火坑里推嘛。”
“可不是咋地,为这事,我俩还打了一架。可是……”莫梨花语不成声,喘了口气,说道:“老娘不是她的对手,要不然非撕烂他的嘴,剁了他的手,看他还敢不敢动老娘一指头。”
两人说的话倒是没啥,可高全听到两人说话的腔调,和时断时续的声音,让他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烧。
虽说高全还没经历过男女情事,可在这方面他也是无师自通,从小在山里长大,见多了随地苟合的野兽,他心里早就明白,蒋高山和莫梨花在干好事。
“呸”高全啐了一口:“村长这杂碎,等以后有机会还得收拾他。”
好歹莫梨花也是高全的丈母娘,村长这么干,让高全脸上挂不住。
高全左右看看,脚底下有个拇指大的小石子,他弯腰捡起,准备给蒋高山点颜色瞧瞧。
“刚才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蒋高山说:“说不定这个瘸子是杀人逃犯。妈的,肖老实还真能瞒,把话烂在肚子里十几年,要不是你今天偷听到,这么大的事,我这个村长都不知道。”
“我也是无意听到的,给你说了,也是为了我家肖芳好,等肖芳和你家大官成了亲,咱们都是一家人,到时候你得费费心,别让我家那个老实头受连累。”莫梨花双手抱着蒋高山的后背,却想着肖老实不受连累,还算有点良心。
可是,站在门外的高全,整颗心却哇凉哇凉地。
他把莫梨花当未来丈母娘,可莫梨花不仅没把他当成自己人,还偷偷地跑来村长这告密。
令高全最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偷偷地把肖芳许给了蒋大官。一女不嫁二夫,太伤人心了。
高全想到这,手里的小石子压在指头上,狠狠地对着木门弹了一下,石子穿门而过,木门上留下了一个拇指大的洞。
“啊……”莫梨花双手抱胸,撅着屁啊股,趴在炕上动也不动。
蒋高山赤身裸啊体,站在炕下,屏住呼吸听动静,好一会,才大着胆子骂道:“妈的,谁啊?给老子出来。”
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响动。
又过了一会儿,莫梨花问:“是你老婆和儿子回来了?”
“不会,那婆娘带着我儿子去县城看病了。”
此时,高全已经离开蒋高山家,朝他和师傅的茅屋走去。他要亲口问问师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亲生父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