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我恐高呀!”杜渐自小恐高成疾,当下心有余悸,不悦道:“乌漆麻黑的都不见底,你带我来看你奶奶的穴干嘛?”
秦天皱了皱眉头,心想,看来跟别人说的一样,这小子平日里对我和颜悦色,颇有几分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实则是完全不把我这正班长放在眼里。而满心窝火不好发作,只得暗暗在心里咒骂:“也罢,等过了这出有你小子好看的。”
秦天在班级内向来以温文尔雅的书生面貌示人,——或许现在女生都特别喜欢秦天这种皮肤白皙,身形纤瘦,早上带早餐,晚上护送回家,一笑起来两颗虎牙便毫不吝啬地反射阳光的男生,秦天在17班这阴盛阳衰的文科班简直被女生奉若活宝,满教室女生整天“秦少”来“秦少”去,个个恨不得自己穿越回封建时代沦为奴婢,一任秦天使唤。
然而只有一个人不犯花痴——或者说不对秦天犯花痴——班花李心。男人的天性是,越是得不到的越要得到,越不鸟自己的对自己越具有吸引力。好比一个帅哥过马路,其风度翩翩的举止引得过往少女顿步驻足,纷纷向他投去开房的目光,偏偏一女子从他身旁从容走过,浑然无视这位美男子的存在。这时,哪怕此女子长得相貌平平,男人也会对她的高冷光环爱得犹如野草一般无法自拔。
这就叫“仙女效应”。在秦天看来,李心就是那个仙女。
杜渐看秦天脸色一会儿开春阳光的熙和,一会儿盛夏怒雨的狂暴,愣了半天不接茬,便琢磨:秦天这厮,上拍向鼎马屁,下博女孩欢心,两面三刀的委实和我不是一路人,且我与向鼎素来不和,他也芥蒂我暗恋李心,难不成要借地震这由头弄掉我?
“呵呵,这不是两位班长要齐心协力么,”秦天才反应过来,干笑了两声就道,“刚才我刚跑下楼,你猜怎么着?”
看着秦天一脸仿佛小孩子分享秘密的诚恳,杜渐自诩心细如丝,又琢磨道:这刚发生地震,他不打电话给家里人报平安,也不组织参与班级后勤工作,常言道,事出无常必有妖!杜渐疑心病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断定秦天不怀好意。
秦天心中暗骂,我苦心制造悬念,你瞎掰也好歹给个猜测啊,真是个无趣的人。无奈摇摇头,就道:“刚才我跑下楼,看到张运钱瞎指挥了两声’注意抱头!’’不要拥挤!’,就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了。我好奇,也悄悄跟在他后面。”
“哈哈,你小子还有尾随抠脚大汉的习惯。”
“你说他来不要紧吧?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把手电,往洞里照了好一阵,神经兮兮地嘀咕了两声,本来还想蹲下看个究竟,忽然接了个电话才匆忙走人。”秦天眉头紧锁道。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别带那种悬疑剧主人公的语气吗?”看不出这小子长得挺科学,倒是煞得几分北京电视台《档案》节目主持人故弄玄虚技巧之真传。不过杜渐倒也好奇这洞有甚古怪,便细细打量这地洞。
“这洞是不是有人凿过?”杜渐指着洞的边缘问道。
“先前我光顾看洞里面,没注意,怎么这么说?”秦天听得也疑惑,凑上前看道。
“你看看这,”杜渐屁股远离洞口,努力探出脚尖指着洞边缘一个小凹坑道,“这里和周围的混凝土地面比,颜色要白许多,显然是刚被砸破表面不久才露出来的,凹陷得也很不自然,你见过修路的砸水泥地吧,一锤子下去,凹痕就是这样子的。”
忽然一个惊雷,雨势陡然增加,沁过雨的短袖全黏在身上,活像一层半脱落的旧皮,杜渐干脆甩掉上衣,展现出精壮结实的身材。“你叫我来的意思是,咱两下去看看?”
秦天环顾四周,确认没人,才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这地洞约莫一米见方,洞口圆得非常不自然,据你判断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最蹊跷的是,这洞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在地震发生,学校师生因紧急疏散而人去楼空之际,难道没有几分偶然之中的必然因素?”
杜渐听得沉思不语。秦天接着道:“不瞒你说,我祖父有本古书,小时候我跟我祖父住一块,我捣蛋曾经从他老人家床底下翻出来看过几次,前面内容晦涩难懂,字体扭捏,比《周易》还难读。但越到后面越通顺,最后几乎从文言文变成半文半白的文体……”
“难道是那本,汇集了无数能人前辈心血,集历朝历代精髓之大成的《中国黄色书籍汇编》?但你祖父收藏的黄色书籍,和你带我来看你奶奶的穴又有什么联系?”杜渐煞有介事地打断道。
“别打断我,”秦天掏出手机,上面满满是向鼎和他爸妈的未接来电,“时间不多了,我繁言简叙。总之小时候我每偷看那书一次,被祖父发现都要被抽一回,我祖父还警告我,要是再看就扔我进山里喂猫。
“直到后来,我要搬回家住了,他老人家才语重心长告诉我,那书是从先秦时起,经历代寻仙求术到有所造诣的高人之手流传下来的。我祖父也是年轻时参加队伍,去苗寨执行剿匪任务,我祖父部队全体负伤完成任务后,才偶然受一位苗乡老者馈赠的。
“我总结下来,那本书后半部分里记载的多是奇术机关、卦象推演、心法口诀一类的。我祖父因伤退伍后,遭‘文*革’冲击,躲进穷乡僻壤,后半生靠的就是给人占凶卜吉吃饭,一算一个准。那本书的前半部分,太玄虚,连我祖父都只能勉强参透一二。据我祖父说,前半部分都是窥见天地玄机的东西,也是书里最纯粹的上古智慧,毫不夸张地说,拿出去都能把最老道的算命师傅吓死——完全不是正常人看的东西……”
“嗡……嗡……”秦天的话语被他手里iPhone6s的震动突然打断,似乎是手机也不愿意他继续说下去。一看,向鼎来电,秦天正要接听,该死的手机屏幕不知是吃了雨水不争气,还是故意捉弄,竟然失灵了。
“啊噢,老班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秦天耸耸肩,展露出一个中学生的俏皮本色。
“你接着说啊。那本书,然后呢?还有你叫我来的目的到底是干嘛?”
秦天惯性地用手机照了照发型,忽然脸色骤然一变,旋即立马恢复到往常的阳光开朗形象,上前搀扶起杜渐,顺手捡起他脱在地上的短袖,道:“哈哈,拿你玩票呢小伙伴。走吧,班主任该着急了。”随后扶着杜渐就从教学楼另一个拐角去往操场了。
“今晚十二点,校门口见。”这是秦天一路上对杜渐说的最后一句话。杜渐正要发问,腰就被秦天狠狠掐了一把。
教学楼拐角处,雨水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榔头上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