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还要去接潘安,顺道。哦,小丫刚回来的第二天就已经上过门去拜见过这一家了。叫奶奶姑姑都没有问题,惟独面对比她生父还小的潘康,和我一样大的孙青,她有点不知所措,我说是不是得叫叔叔阿姨?潘康说:“叫大爷大娘!”
行,嫩说出个称呼就行,叫啥都一样,也不会叫出个不一样的人来。
小丫1米70的个头,袅娜婷婷,很招风。时年还不到四十岁的潘安领回这么大一个孩子,的确够冲击。一家人客客气气让着喝茶吃瓜子,别的,学校如何,什么专业,同学怎样等等,就什么也不问了,不问的意思是,你是外人,我们漠不关心。
话说小年这天下午我们到娘家卸下货,没有吃老娘包的咸个来的饺子就回来了,到潘安家已经是晚上6点半,龙记餐馆已经吃完了小年饺子,围着小桌开茶话会。老太太的卧室兼做会客厅,她端坐在床上,千年的床和千年的老太太,似乎长在一起,我见到的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潘康、潘安坐床下面的长沙发,其他人就只好坐马扎,小屋满满当当,再来人就只好到另一个屋去。
潘康见我们进来,从沙发上起来,问我们吃饭了没,小丫抢着说:“我姥姥包的饺子咸个来的,不好吃。”潘康去厨房为我们下饺子,那些饺子是包多了没下完的,估计是想明早吃。潘康一边下一边说,我专管下饺子,一锅水别人能下半盖顶我能下两盖顶。
我心下不安,我并不想吃,我一向照顾别人习惯了,谁来照顾我就特别难受,不愿意受人之惠,不愿意因为自己增加别人的任何劳动。
饺子端上来了,热腾腾的,我和小丫吃了浅浅一盘,有十几个饺子吧,潘康和孙青就在旁边问:“怎么样,好吃不?”
“好吃!”小丫大声回答。白菜猪肉馅的饺子,随便捏捏就好吃,但这饺子,白菜少了,猪肉多了。潘安说,孙青是个肉虫子,她主宰的饺子一定是几乎全肉馅的,所以,每逢年节大家要聚会吃饺子的时候,小安子会和老太太赶在孙青到来之前把馅调好,否则这顿饺子就会万劫不复。孙青,她只照她自以为是的口味来调,谁不吃肉她坚决瞧不起谁。
有的人天生就爱管事,有的则相反,你也别管我我也不管你,我和孙青恰好就是上述两种截然不同的人。
这两口子对我们娘俩的热情劲儿,让我坐立不安,说明他们除了心存仁厚,另一方面也确实说明,我们的存在,对他们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个利好。
我把盘子收起来,7点了,该散了。老太太命令潘康把潘安拿来家的鱼顺路带到加工厂潘大姐家。潘安从阳台搬进纸盒子,打开检阅,老太太一边看一边问我:“嫩家还有?”
我勉强笑笑,估计比哭还难看。小丫欢天喜地地说:“这是潘安分的年货,都拿来了。”完全是小孩子过年的那种热闹心理。小丫对物质,没有任何概念,不分你我,爱谁谁的都一样,不耽误她吃就行。这种打小儿就没缺着的孩子,普遍如此,性格简单,随和阳光。
我心里酸溜溜的,拉着小丫说,走,我们去家乐福办年货去。
小丫欢喜地跟我走了,潘安跟在后面下楼,和我们一块去超市。我用围巾蒙着鼻子以下的部分,这是我在冷天惯用的御寒方式,小丫说,这叫下土匪式,自觉很猥琐。超市里,小丫说了算,我只负责推车和付款。小丫进了超市就如同小鱼进了海,熟门熟路,有用没用的都往车子里撂,趁着年关家里财务混乱打打劫是她惯用的伎俩。
走进小夹道结账,六百多,潘安拿出卡抢着刷,我伸手挡回去说不用,他还想坚持,但我更坚决,也就罢了。
下扶梯的时候,我跟小丫说:“吃饭时男女双方抢着结账说明关系是什么程度来?”
小丫说:“你真是个娘们,能叽歪!”
潘安阴着脸在旁边,我拉拉围巾围住脸,尽量离他远点儿,免得坏了他的金童之身。
车子启动后,潘安终于爆发:“在电梯上就抖落自己的家事,你这样跟那些街头泼妇有什么区别!”
我很惊愕。这是我第一次和潘安一起购物,还有个小丫当电灯泡,如果没有小丫我都不会和他一块进商店,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看到人家夫妻一块儿逛超市逛早市,我眼眶子会热热地把那个女人变成我,男人变成小安子,但是热归热,从来也没想要他和我一块儿,我的小安子在家睡觉呢,等我回去给他做早饭,每次每次我都这样想。
就这么绝无仅有的一次共同购物,我就成泼妇了。我明白了,根本的原因是付款的时候,我把他挡回去,作为男人,他很没面子,很尴尬。
整好。我把头一扭。我心里早就进入战时状态了,很好,我不用装了。
到家,除了天真烂漫的小丫,余外两个都阴着脸。你阴我比你还阴,也不打听打听,老叶怕过谁。
奇怪的是,这一点不耽误他的性致,睡觉时依旧把我拖过来,翻云覆雨,还用手捂我的嘴,防止我出声。
你奶奶的,你舒服我也会舒服,舒服完了我继续扭过去睡觉,第二天早晨依旧扭过脸背着他,不理他。
他说:“我今天从家里要些鱼回来。”
我说:“不要。”声音冷得像冰溜子。
他把我往怀里搂搂:“知道错了。”
我不语,爱错不错。但也说明,潘安其实很明白很敏感,如果你有什么异常表现,他一眼就把根由看穿。
第二天,潘安又拿回两张提货单,一盒酱货一盒馒头。说,去提来,拿回去给老太太看看,再拿回吃。
我说:“不要。”
谁稀罕这些加了亚硝酸盐的酱货和漂白粉馒头。但这事儿足够让我不舒服了,潘安,这是你把哪儿当家谁来作主的问题,不是几块破肉几个馒头这么小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