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坐下午一点多的火车离开,走的时候,我上班,小丫也找地方实习去了。嘱她把钥匙放在屋里带上门走就可以了。晚上我回家,一开门就闻到浓浓的甜香,桌子上的烤盘里赫然放着一个苹果派,玛莎在一张餐巾纸上,用中文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谢谢你们,玛莎。”我看看表,这个点她还在火车上肯定没跑出国,就给她的中国手机发了短信:“谢谢玛莎,你带来了很多,欢迎再来。”
我真诚地,在每一个假期,都期待着玛莎,可是她没有再回来。我一遍一遍地问小丫,玛莎跟你联系了没,怎么不回来了。小丫说,人家志在全球,从咱家走了以后就说要去缅甸泰国老挝还有什么求斯什么比亚的,哪有时候复习你这个破地方。
但是玛莎,我真想你了。
玛莎走了,该收拾潘安了。玛莎在的时候,没空说他,走了,潘安又成了我们的话题。我跟小丫和潘安两头商议,来一趟见见孩子吧?他说好,这个好字,我知道他有多么难,我又是多么的狂喜,一个多月了,他既然这么怵着孩子,完全可能另觅他人再不回来。但我就是要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他会回来,他一定要当我的男人和这个家的男主人,所以我契而不舍地跟着他要着他伺候着他,牵着他的鼻子不放手。孩子上大学走了就急不可奈地拉他住到家里,那时候,我都没有和他在一起正常生活过,只是一周见个一两回,都不知道剩下的五六回让谁见去和见谁去了,但我不管你见谁和谁见,只管我见你和你见我,现在,是时候破瓶颈,不能拖了。
我对小丫说,现在你就是我的家长,我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让他来是见家长的,你看好就好你看不好呢,就拉倒,一切你说了算。小丫并不怀疑我说这话的诚意,她从不怀疑她对我的领导和支配地位,说那我要是看不好怎么说。我说你就说,我们家叶知秋还年轻呢,现在不考虑这个问题。或者说,我们家老叶老胳膊老腿要人照顾了,看你愣头青的样,把她交给你,我不放心。小丫说那他来我叫他什么。我说他的大名叫潘安,小名叫小安子,你可以叫他叔叔,也可以叫他潘安,就是不能叫小安子。
小丫乐了:“小安子!小凳子小桌子!我就叫他小安子!”继而回过神来:“哎,他是不真的是小安子?找了你这个老宫女对食?”
我笑喷:“有可能,管他小安子大安子,先看看俺闺女乐意不乐意再说。”
周六,十一点,估计是刚睡醒,小安子问我,要带点钱吗?从来他问我钱够不,我都说够,有的是,但这次,我犹豫了一下说,带吧。我想,你怎么也得给孩子一点见面礼吧,我们旅游也刷了一路子卡,不知道怎么还。
估摸他要来了,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板寸头逶迤地从大院的楼梯下面冒上来,我住在山脚下,进院子需要上个楼梯。他穿着我给他买的蓝白条纹杠的T恤,下面是一条宽大的七分裤,一身休闲打扮,与当年小丫见他时的西装革履判若两人。嫩也太不拿俺家千金当回事了吧,好赖也算是见家人,而且空着手,你提上两斤桃子也行啊,他就空着两只手,噔噔噔上楼来了。我给他开门,他第一句话就说,提款机坏了,没提出钱来。尼玛。你对我不好不要紧,不能不对孩子好。你可以拿我不当事,不能不拿孩子当事。心里掠过瞬间的不悦,转头又想,人家是大神,度了,成仙了,没这些世俗的牵绊,得,“小丫,看谁来了?”我回头叫小丫,咦,小丫呢,小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