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还在的话,现在算起来,应是景德十六年了。我把伞合起,抖了抖身上微微弄湿的衣裳,收回自己飘离了的思绪,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法放下大周已经亡国的事实吗?淅淅沥沥的小雨愈下愈大,越来越多的人到客栈的屋檐下避雨。算算时日,我到南梁已有七年了,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我不仅扯了扯嘴角。
看样子,这雨,是不会这么快停了。我伸手摸了摸瘪下的钱袋,还剩最后的几两银子。嗯,看来,应该可以在客栈住一晚上。我暗暗点头。
“店家,备个房间,送几碟小菜上去。”我把斗篷压得低低的,伸手招呼正在四处奔忙的店小二,将那几两碎银放到他的手心。
“诶,就来,公子,您稍等。”他的声音洪亮,模样单纯,脸颊两侧是忙完的红润,估摸着,才十三四岁吧。
我刻意将声音压得粗犷些,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抬眸观望,楼上有一个位子,坐着是个模样不俗的男子,他的脸微微侧倾,似是在听身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似乎,这是一间寻常的客栈,旅客们都地低着头在细细呢喃着,大家的目的,好像都在避雨。事实上,却一点也不寻常。
仔细一听,这些聊天的旅人其实都在聊同一个话题。而且,口音各不相同,神色各异。明显,不是普通人。
几日前,有人收到消息,大周遗孤在南梁出现,大陈皇帝花重金买其性命。这些杀手聚在此处,不过是想通过和当地人交好获取大周前公主的讯息。大周,是如今大陈的前身。
我微微抿了口茶,呵,原来我欧云蝶的命就值那几个铜板,笑话!
言语间,店小二已经忙完,正准备把我带到楼上的房间。“有劳了。”我拍拍他的肩,把手中的几个铜板塞进他的手心,“哪去买点零嘴儿吃吧。”他抹了抹脸上的汗,爽朗的冲我笑。
我一时不免动容,孩子,不就应该生活在摇篮里吗?
“给我弄盆热水就行了,你去忙吧。”站在房门口,我对小儿叮嘱。
不知道为什么,从进来到现在,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扭头,空荡荡的二楼,只有那个面容姣好的男子,他冲我点了点头。
我并没有理睬,毕竟在这种小客栈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关了门,脱下斗篷,轻轻地推开窗户,雨没有停的迹象,却越下越大。天,暗了。
“轰隆隆……”闪电把天空照得很亮。我记得,七年前的那晚,雨也下的很大——
大周兵败,北齐军队和陈家兵攻进平江,舅舅带着我和饶钦宇连夜赶往南梁。
马车上,风在呼啸。
“爹,我们要去哪里。”饶钦宇的眼睛里波澜不大,即便到了这时候,他还是个沉稳的性子,他很安静的坐在马车的角落,他的肩上,靠着哭得不省人事的我。
“去南梁,我曾救过南梁的一个人,他后来成了南梁的吏部尚书,你们投他门下,不会差,到了那里,你们一定要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尤其是云儿。”他的眼神严肃,不像开玩笑。
哥哥握紧我的手,点头。
“咚咚——”敲门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把敞开的窗户合上,一股寒意沁人心脾。我裹上大氅,答应了一声,把门打开。
“你是——”还不等我说话,那人就捂住我的嘴巴,走进房间,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