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泛白,我任由着宫中派遣来的宫女为我套上一层又一层的皇家礼服。根据北齐皇室的规矩,嫁到宫中的妃嫔在未行成前并不能下地。北齐本是游牧民族,入主中原后竟也讲究这些可有可无的规矩,着实可笑。
嫣红在旁边侍候着,并未说话,但它俏皮的笑就是给我最好的慰藉,因为我知道此时她的心情绝不比我好受。
未几,门外已经传来通天锣鼓的声音,我披上红盖头,任由掌事宫女把我背到轿上。神情,突然恍惚了。我曾在梦里幻想过多少次这样的情景,但没想到对象竟是这样一个只见过寥寥一面的灭我族的仇人。不知以后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在三更午时,一睁眼,同床共枕的竟是那样一个我咬牙切齿,想把其置之死地之人。
但到了这步田地,无论怎样,也不容我后悔了。我一把扯下盖头,拼命咬着牙,抬头看那只画在轿顶的凤凰,试图把眼泪咽下肚去。
是了。今天之后,就有无数的不测在等着我。若是我还是像现在如此软弱,亡国之恨,何时能报!
我轻轻撩开帘子的一角,天空碧蓝如洗,万里无云,今日,倒是个好日子。百姓们不顾官兵的劝阻仍拼命踮起脚来不想错过这场浩浩荡荡“皇室婚礼”,可惜谁又会知道,这场婚礼的两个主角都是不情不愿的。
初春,凉意透心。在从前大周,这个时候,估计也是桃花盛放了。我记得父王总会剪一枝桃花,插在我的院子中。可惜,这样的光景,到时再看不到了。
我收了收思绪,从宽大的艳红袖子中掏出萧陌钦送我的步摇,金色的流苏褶褶生辉,插在繁重的发髻上。
宫门就在眼前了。
管事宫女轻叩两声,唤道:“娘娘,该下轿了。”帘子被撩开,阳光直直的透过红盖头射进我的眼睛里。
我看到台阶之上,有一个颀长的身影,和两侧密密麻麻的朝臣。
已经可以下地了,年老一些的宫女在右边搀扶着我,嫣红在左边侍奉着。这上百级的阶梯原来是这么快就可以走的到头的。
那双手,就摆在我的眼前,不纤长,不娇贵,骨节分明,剑状的指甲。明明是一双充满野心的手,我却萌生依恋之意。
那双手,真的很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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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寒风簌簌。
门外已经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身旁侍奉的宫女也悄悄的退了出去,我轻轻地捏了一下嫣红的手,让她勿担心。
身下的桂圆莲子已让我坐的有些发麻,那阴穆的声音蓦地响起:“你自己掀起来吧。”我捏紧了鲜红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