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此愿,珍重。”在古黄色信纸的背面,写了这样一句话。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萧陌钦写这句话是悲戚的心情,和时不时提一提僵硬的嘴角的无奈。
我再也忍不住,双手捂住脸,不可遏制的低低抽泣起来,此生能有一个这样的男子在自己身后默默守护,该是多么大的幸福,而我,却一次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上了这个温润的男人的心。
嫣红生性张扬,却不擅安慰人,看我如此悲怆,两只手放也不是,轻抚我的背也不好意思,这样上上下下了好几回,竟然也尴尬的不知放哪里好,茫然的揪着衣角。
少顷,我的面前递来一方绣着傲然梅花的鲜红手帕,一眼便知是嫣红随身携带之物。我早已停了哭泣,只是浅浅的抽噎着。嫣红的脸摆到另一边,不看我,怕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接过手帕揩干脸上的泪珠,她突然悠悠开口:“要还的,记得洗好了还我。”
我不由失笑,在心中早已了然她此话的深意。嫣红真是个很善良的女子,能娶到她,三生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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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二岁的时候,哥哥突然把一个女孩领回家。她和我们一般大的年纪,眉宇间却暗含一种不属于她的戾气,妖艳的红衣在风中纷飞,不禁让人联想到血的颜色。
关于这个女孩的来历,哥哥不愿多说,我只是隐隐约约了解到,这个女孩是从战场上来的,是大周的子民,被亡国后流离失所。
不知怎地,我从这个女孩的身上,暗暗觉得有一种比火还浓烈的仇恨,这种仇恨,比我深。
最初的几天,这个女孩性格乖张古怪,人见人就不喜欢。只是不知道过了一个月后,这个孩子竟然变得开朗大方,和邻里的孩子一同玩耍,只是仍然喜欢艳丽的红衣。
哥哥说,他叫嫣红。可是我知道,这不是她原本的名字,我也不知道她原本的名字。
后来,再后来,嫣红去管理忆雪阁,就再也没回来。我也只是这几年才与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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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到北齐的路不远,一个月就到了,只是北齐地处偏北,已值三月初春,却仍然下雪。
我披上大氅,在侍卫的搀扶下走进位于郊外的皇林别院,两天后,我便要出嫁,真正为大周而战。
出嫁前一天,嫣红突然与我彻夜长谈了许久,谈她如何爱上饶宇文,谈她这几年如何把忆雪阁弄得江湖人士皆知,却唯独没有谈起她的身世。
我明白,这是她心里的疤,揭开会流血,会疼。我们都不希望迎来黎明,因为都知道,今后的日子,险象环生。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包给我,粉红色的,清清丽丽。“这是什么?”我问。
“明日你与北齐帝洞房时服下,记得用指甲抠着,含在嘴里。”她笑靥如花,却不难看出眼底的不忍与不舍。
“这……”我顷刻间了然,耳根子红透,“这是青楼女子之物,你竟把这东西给我。”“要与不要,随你。”她说着便作势把它收回去。
我把它捏在手指间,腆着脸问:“那个,会不会疼?”“所以才给你那个啊。”她挥挥手,打了个哈欠,倒下就睡了。
嗯,那她的意思,是会吧。
就算再也不想第二天的到来,天却无言的亮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枇杷,绿了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