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花夫人她们挑选人的办法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每一次当中,她们所选之人,总有十之一二可成举人,剩余下来的也是秀才。”
即便傅剑寒已经算作明言拒绝,但齐雄听后也不过一笑,继续侃侃而谈。
“当然,这说起来也不足为凭,可如今我乃亲眼所见傅公子之才也。至于为何我等所选的人不是秀才甚至是举人?无他,因为他们身边都已经有了人选,锦上添花固然容易,但也得不到多少重视。哪怕是选择秀才,所选也是初成秀才之人。当然,对于杰出的童生,我等更不介意一赌。若我看走了眼,那也就算向武没有那个福气。不过向武一向痴迷武学,只要傅公子不干涉其习武,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有多大意见。”
傅剑寒微微摇摇头,哪怕对方说得再多,他也并没有答应下来的意思。
不错,有人‘送’上门来的确不错,但傅剑寒可不傻,他可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要收下这人,就必须要为其负责。
但在此时,似乎无论暗示,还是明示都无用,所以略略一思量,傅剑寒也就准备直接拒绝了。
但就在傅剑寒准备拒绝出口的时候,齐雄又突然开口说道。
“傅公子,方才我观你的心绪似有不对,以文人自控之能,绝不会因为一时心绪而乱了自己的方寸。方才傅公子只想要宣泄心头愤闷,也许那几位公子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毕竟他们也只是童生而已。而我虽不是文人,但这一生经历得多了却窥知几分,不知傅公子可愿听我一言?”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傅剑寒忍不住一惊,自己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如果硬要形容,就如同女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一般,莫名升起的情绪,只让自己想要发泄出去。
若不是傅剑寒本身自控能力也是不错,方才就会直接向着司徒亮等人斥责怒骂来宣泄了。
可饶是如此,最后傅剑寒也不得不借着豪饮以宣泄心中那没来由的心绪。
不过随即傅剑寒的面色就此一沉,若齐雄想要以这个所谓的‘秘密’来威胁自己那可就错了。
“我的确知道几分,就不知道到底对不对了。其实这也还是傅公子只是童生,就算已经感悟大道,触及剑道,但毕竟没有精深,若不然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感觉气闷了。”
但这个时候,齐雄并没有拿捏关子的意思,更没有借此提出什么要求,直接就有所言,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这是剑道示警,这是文道忠鸣。我不知道傅公子到底为何会如此,但此必定是傅公子与自身之道不符,当然既是示警,实际上傅公子还未曾违道,具体如何,想必傅公子当可知,我亦不再多言了。”
其实这些事情,若不是发生在这冬狩大会,有着其他真正的文人在,自然也同样能看出来,无须齐雄一个武师来多言。
毕竟齐雄终究不是文人。
但在这时,听了齐雄的话之后,傅剑寒不由得若有所思,隐隐有所明了,脸上也不由得多了一丝苦笑。
“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呢……”
剑道不可违,文道不可违。
这是所有文人所共知之事,剑道、文道乃是自身所选择之道,乃文人的精气神所凝而成,违背了剑道、文道其实就是违背自己的本心,违背自己的信念,自然会造成自身受到反噬。
哪怕如今傅剑寒只初为触及文道,但也已经是表明了其道路选定,不可更改。
“原来如此啊……”
一念醒觉,傅剑寒又是忍不住微微苦笑,这一段时日以来,其实傅剑寒自己也不是无有所觉,正因为他感觉自己情绪易变,不似以往所能自控,才想着闭关苦读以磨炼心性。
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是心中的情绪暂时被自己所压制所控而已,直到方才一股爆发出来,才明显的表现出不对来。
“公子……”
见到傅剑寒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依依颇为担心的轻叫了一声,她也知道‘违道’的后果,所以当下猛地又一咬牙,就冲着齐雄说道。
“齐盟主,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毕竟不是真正的文人,我家公子只是一时心绪不宁,而且有感于各位英豪能斩妖魔,所以才与之共饮,以尽其兴也!哪里可能是有什么违道的!”
“这……说不定还真的是我老齐胡言……”
依依心急傅剑寒,一时口快,齐雄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反倒苦笑着顺应着依依的话语直接说了下来。
“傅公子,也许是我一时错看,不过开河有诸多的文士,更有名医,不若……”
“不,不是你错看。若是我连这点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何文道?”
没有等他说完,傅剑寒微微摇摇头直接打断了齐雄的话,虽然知道他如此也同样是好意,但傅剑寒不是连这点挫折都受不起的人。
虽然修的不是耻荣之道,但大道共通,这等直面自己错误而后改正的品性却不可少。
“说起来这事应该是我这一次到开河府之后就隐埋下来的隐患,就算没有这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出来。齐盟主,你应该记得我曾说过本不愿参与这一次冬狩大会,当时就因我自感心绪难宁之故也。”
听着傅剑寒的解释,齐雄虽然有些难以理解,但却明白这时傅剑寒所言非为自己,所以只默默颔首却不答。
“公子……”
依依轻轻拉住傅剑寒,眼眸之中颇为的担忧,但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才可劝解,最后只能拉着傅剑寒的衣袖,似乎如此便可为傅剑寒分担。
“我已经明白缘由,如今自然也就无事。”
轻轻拍拍依依的小手,傅剑寒微微一笑,随即再此拿起解酒茶慢慢品茗,意态清悠,心静如水,不复之前的繁杂不安。
违道,的确是违道了。
这根源其实也十分的明白,其实自从大将军几次命心月狐前来寻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心头就已经有所怀疑大将军欲掌控自己。
但因为大将军的‘掌控’始终不见恶意,所以傅剑寒也没有真正撕破脸皮的打算,只在心头不耐而已。
这就是隐患,自己心头已经先有矛盾,被人所‘掌控’与自己本心之间的矛盾。
当这一次心月狐再是‘布置’下任务之后,自己心头的不耐猛然爆发,让自己进行了拒绝其所请。
这本来不算什么,但却让自己的无意之中,心头信念与道相悖。
无他,无论那大将军最终的打算是什么,就自己所知,其必定是为了卫国行事,自己行忠道,若自认所行乃为忠事,自然不会有问题,但若因私废公,自然就违背了本心。
不过一来自己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卫国大事,二来虽有私心,但实际上并未有害于卫国,有害于人族,自然也算不上真正的违道。
道即心,虽然没有真正的言行违道,但心念易转,终究是让傅剑寒心道不一,所以才有种种烦闷难耐,甚至有些时候做出反常之举,全因如此。
而到了方才,乍然从司徒亮等人口中听闻院试是为九国共考,九国共争之时,傅剑寒就明白了大将军的想法。
大将军是要为国争光,但自己却‘不愿’为国争光,无论是什么原因,结果就是自己违背了自己的道。
一旦所知,自己的道就要给自己示警。
这还只是示警,若自己一味置之不理,那么很有可能等到春闱之后,自己就受到更为可怕的反噬。
做了做不到是一回事,明明知道却不去做又是一回事。
有些时候心念想法就是这么奇妙,或许这也可以称之为,心魔。
“如今我道未深所以只感觉心绪难宁,若是我本身已经是有一定的文道,恐怕就是真正心血示警,而非如此模糊不清,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想必我也必须坚持己道,不会违道了吧!”
思量之间,傅剑寒却想起当初腾龙阁一事,当时张家的张易之身为举人,却因为指责自己而违背了自己之道,当时他的选择是文思断绝,永驻边疆以自罚。
举人如此,自己亦如此,道已选,不可违。
确确实实,这一次傅剑寒能感觉到自己的大道森严,既然自己选择了忠道,那么便要忠诚于人族,忠诚于卫国,绝不能因一己之私而逃避!
微微闭目冥思,良久之后,蓦然一睁眼,傅剑寒已定下决心,心明自言。
“我的命运我主宰!为了卫国,为了人族,我只当尽力而行,此乃我本心所抉择,但此非为他人所强加,所引导操控,哪怕是当今陛下亦不可!我忠于者,卫国、人族,而非一人之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