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面上再如何轻描淡写,显露那一手高妙武功也让人心惊,少风希看着他不甘心的握了握拳头,却始终不敢贸然攻击。
王黎自持身份,自然也不屑于向少风希这等武功出手,只是目光扫向聂壁军其他几位战将。那几位战将觉得身上一寒,也都不敢上前一步,而他们坐下战马似也承受不住王黎身上俾睨气势,竟纷纷偏开马头后退了几步。
“开战!”
王黎只说出这两个字,便教人将纪言扶回留仓关,而自己也转身向留仓关走去。四万聂壁军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间,可无一兵一将有胆量上前与之一战,即便是张狂如拓跋武赫,真正见到他也都未敢多发一语。
军神,俾睨天下,该当如此!纪言回看了一眼,牢牢记住王黎伟岸的身影……
回到留仓关内,纪言被安排在城楼下面的一个小房间。房间以青石铺地,内陈设一床并一副桌椅,桌上搁着茶壶及几个陶瓷茶盏,床上被褥折叠整齐,下面地上放着一个火盆,而西面墙上还挂有一面古旧画扇,为这简陋的房间添了些清雅之气。但不拘怎么,都比纪言以往住的行军营帐条件优渥很多。
与少风希一战纪言已经脱力,此时身上十分困乏,到桌边倒了几杯茶饮,也不顾去检查身上伤势,便躺到床上去睡,只是在睡梦中觉着经受震荡之伤的腑脏略有些暖意,因而一梦酣然了。
其实,开辟灵冲脉所吸纳的地元气便是盛武时代传说的大地灵元,其功用不亚于达到开阳境界才能吸纳的天地元气。地势坤,以厚德载物,世间万物莫不被大地承载蕴养,大地灵元是广阔大地的灵蕴之气,被纪言纳如体内,自然会慢慢蕴养着他的经络腑脏。
而大地灵元或说地元气不仅能蕴养腑脏经络,还有淬炼功用,只是纪言方才开辟灵冲脉,能吸纳的地元气寥寥无几,还未见真正功用……在距今九百多前的盛武时代,也有很大武道先贤大能注意到地元气,只是始终不能纳为己用,大都放弃了,因而武道传至如今连地元气这三个字也已经不见了。
纪言再醒时,斜阳余光已从窗格照进来落到他的脸上,他活动了几下还觉十分疼痛的臂膀,然后体察身体状况,只觉得内里腑脏已经无恙,心中也自惊叹《太苍经》神妙功用。至于肩膀与手上的伤势,只是有些瘀肿,也不碍大事。
下了床,推门出去见天已暮色,纪言深呼了口气,问旁边值守兵卒,道:“这位大哥,外面还在打仗么,我们胜了没有?”
“你进入关中之后,大将军便命令列素将军率领两万军马出关厮杀,战了有小半日,斩了五千多敌兵,方才停战。对了,大将军嘱咐过这几天你都不用值守,要先将伤势将养好。”
“多谢大哥告知。”
兵卒憨厚一笑,道:“不用多礼,今日见你上阵勇猛,我心里也很是佩服。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武功就这么高,能和对方敌将打个平手,当真是了不起!”
纪言眉眼微喜,抬头而笑,道:“若不是大将军及时出手,我应该是输了。”
“可别这么说,你的武功大家都见着呢,心下都佩服的很。你是不知除大将军之外,连一向寡言的梅将军都对你赞誉有加,还说只消半年时间你可三招内将少风希那等武功的人斩于剑下,因此你现在的名声在整个军中都传开了。”
纪言到底只有十五岁,听到这话自有些飘飘然,面上笑容也愈发可掬,不自觉得摸了摸小拇指的断指处。
兵卒又道:“方才我在城上时,列素将军回来缴令也还提到过你,想将你要到他的账下,只是被大将军回拒了。”
“这事列将军先前就曾提起过……我身上有伤不能多陪,改日再聊。”
纪言向兵卒抱拳施礼,又走回屋内,在桌前坐下斟了一杯茶,慢慢饮着醒神。回思今日一战他自觉得战况惨烈,自己武功确实与少风希确实相差不少,不过却认为这一战倒还不如与苏楠交战时凶险。
少风希武功卓绝,但初时出手大有留力,甚至一直都没有将纪言放在眼里。这是在战场上公平对战,纪言无法施展机谋,若换做其他情形,纪言甚至认为自己有能力将他斩杀,因为他犯了轻敌这一巨大错误,要知狮子搏兔都尚尽全力的,何况纪言与他还不至于有如此悬殊。
相比少风希,苏楠武功虽然不如,但性情狠辣、心性缜密,根本不会给敌人留任何机会,若非当夜月光照影,纪言已经丧命于他手,而到现在想起来都仍觉得脊背发凉。
纪言看着胳膊上被少风希所使招数绞出的伤痕,长眉一仰,浅笑起来,自语道:“你轻视我,却不知以你高傲心情我更不放在眼里,比起苏楠你……”说到这里,他脸上笑容忽然凝结了起来,眼光一沉,猛然叫了一声“不好”。
当时与少风希酣战,纪言心中无多杂念,只是使尽浑身解数以求战胜,出招几乎都没有经过思考,这时想到苏楠,才发觉犯下一个极大的错误,他千不该万不该用了苏楠那招“利物如流”。
军中调查苏楠死因的风声已经暂时过去,可毕竟苏楠是苏阁老之孙,身份尊崇,这一页自然以后还会再被翻开。纪言使用“利物如流”这一招,显然已经暴露出与苏楠有所瓜葛,当时留仓关城楼上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保不准就有人见识多广能够辨认出来。
纪言不抱任何侥幸心理,觉得杀了苏楠这事绝然已经遮瞒不过,当下便思索起来该如何处理。
若说要让他为苏楠偿命,他自然不肯,毕竟苏楠设计害他在先,但当夜情况只他二人知晓,苏楠的家人岂会轻易相信他?苏楠之父乃是御史,祖父是当朝阁老,哪一样身份他也担待不起,降罪下来必然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