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终于完成了架桥工作。
现在,一座坚固的石拱桥把河流两岸连接了起来,村民们可以在任何时候轻轻松松地到达河对岸的小镇。
物价在桥修好的第二天便剧烈下跌,因为人们可以轻轻松松地找到小镇里的商贩们,给出相当于原先价格百分之一的价钱,便可以扛着大包小包的物品回家。
摆渡的艄公失业了,但是,他仍然感到十分高兴,因为他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跟汛期湍急的水流搏斗了。
村子里的半大男孩们尤其兴奋,他们可以到小镇里购买各种虽然不实用但是很好看的小玩意,送给心爱的姑娘,然后约对方一起去小镇里散步。
但是我和村长的计划远远不止如此。我们准备像桥寨村一样,开辟梯田,修筑水渠,再用村里的公共资金购买几辆马车,村民们只需要付出极少的租金,就可以租用马车到小镇里拉货。
不过,我是暂时不能参与到这些事情中去了。因为,我生病了。
在四成村这样偏僻、贫困、落后的小村庄里,生病可是一件天大的麻烦事。且不说医药费需要花掉村民们将近半年的收入,单单是把病人送到附近大城市的医院里,就要花费不菲的资金,以及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许多马车并不愿意接送病人,万一病人死在马车上,会让车夫们感到很不吉利,并且影响他们将来的生意。
正由于诸如此类的原因,四成村的村民们很少去医院看病。当他们生病的时候,往往选择硬扛,直到病情恶化,才会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医院。而如果那个时候正巧碰上洪水,无法过河,那就只能静等死神的到来。
现在,有了坚固的石拱桥,运送病人不再是难题。村长很快便联系好了马车,和几位身强力壮的村民一起,把我抬上马车,再盖了两床棉被,并派两位村民沿途照顾我,然后把钱付给车夫。
大约半个月以后,我们到达了附近的一座大城市,并找到了医院。然而,在医院门前排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些人甚至已经排了三天三夜。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感到十分难过。初春的天气仍然十分寒冷,夜间的气温仍然很低,即使有两床棉被裹身,我仍然感到冷。而那些排队等候治病的人,往往只穿了一件单衣,只有极少数人裹着棉被,但那些棉被全都薄得透光,根本不能跟我身上的棉被相提并论。
我示意照顾我的村民拉开车窗,询问一名身穿单衣的排队的人:“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不多穿几件衣服?”
排队的人回答道:“我们来的时候没想到天气这么冷。我的儿子生病了,非常怕冷,我就把我的衣服都脱下来给他了。”
我把头探出窗外,看见一位年老的农夫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全身抖得像秋风中的树叶。我感到鼻子里酸酸的,我仿佛看到了我父亲当年的样子。
“你为什么不带几床棉被来?”
农夫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家里的被子太破了……不好意思拿出来……再说……我还有另外一个儿子,他需要被子……”
我没有听见他后面说的话,因为我已经把头缩回马车里,泪流满面。我本以为四成村的村民们已经十分贫穷了,没想到,还有比四成村更加贫穷的地方。那里的农夫们,连一床多余的被子都没有……
“到马车上来暖和一会吧!”我再次掀开车窗,向农夫喊道。
我们和那位农夫、以及赶车的车夫一起坐在马车里,等候着队伍的前进。对于其他无法到马车上来取暖的人们,我用我的法术为他们生了几堆火。
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名医师打扮的年轻人来到队伍前,宣布了一个坏消息:“真的对不起,我们这里的首席经师今天不能来,所以……”
医师的话还没说完,队伍便乱成了一团。各式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这可怎么办?我的妻子已经病得很重了……”
“我已经排了三天队了……”
“骗人!分明是骗子!”
“昨天那个经师还在的……”
年轻医师有些惊惶失措,急忙招呼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几名三阶法师和三阶战士站到人群前面来。这个不友善的举动立即激怒了等候的人群,有几名年轻人立即卷起袖子准备打架,却被一些年长的人拦住。
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我可不希望看到更多的等待救治的病人。于是,我挣开棉被,走下了马车。
拦在人群前的法师和战士们一看到我的法袍上的九阶法师标记,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纷纷后退,唯恐我认为他们当中的某个人不顺眼,一个法术就把他烧成焦炭。
“医师,你能否告诉我们,那位经师去了哪里?据我所知,今天并不是休息日。”我用法杖勉强撑着身体,轻声问那名医师。
医师满脸惊恐地回答道:“法……法师大人……首席经师……他……他被总督召去了……总督的夫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所以……”
我皱起了眉头,又继续问道:“省城难道就没有经师吗?总督怎么连距离省城十几天路程的地方的经师也要召去?”
年轻医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实话:“总督一向如此的……我……我们都知道的……”
“那就是说,我们这些人要再等将近一个月,等首席经师回来?”我忍不住有些愤怒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年轻医师几乎要哭出来了:“法……法师大人……这不是我决定的……求求您……不要杀我……”
看着年轻医师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的怒气反而消散了许多。我猜想,我刚才的样子一定十分可怕。
“医师,你能为我们治病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点。
“这……法师……我……我刚刚从医学院毕业……还没有经验……”年轻医师满脸惶恐。
“即使没有经验,也比我们这些人强,不是吗?我们可是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我开始用调侃的语调说话。
“这……我们院长不允许……”年轻医师的眼神开始犹豫。
“我们都会为你保密的。”我赶紧趁热打铁。
“那……那我试一试……”年轻医师还是被“独立行医”的诱惑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