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医师的医术还是不错的。尽管他时不时地翻书,有时候还急得抓耳挠腮,但是,一张张处方还是被他开了出来。由于他还没有正式的开处方的资格,所以我们无法在医院里取到处方上的药,只能自己到药店里去买。
还好,距离医院不远处便有一个大药店,里面有各式各样的药材。如果多给一些钱,药店里的经师和法师们便会为客人熬制好成品药汁,省去了客人们煎熬药材的时间和风险(有些药材的煎熬十分讲究,没有经验的人是无法顺利完成的)。
年轻医师工作了整整一天,才把排在我之前的病人们全部打发走。当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已经又困又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您的症状,法师?”他的眼中还是闪烁着畏惧。我猜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做好了拔腿逃跑的准备。
“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指了指马车内部的暖炉和暖炉上的茶水,向他说道。
年轻医师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爬上了马车。
“对不起,我休息一下!”他探出头去,向马车后面的长长的队伍说道。
这个举动令我对他产生了好感。像这样满腔热忱、任劳任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多见。而且,他还能体谅病人们排队的辛苦,即使自己已经十分劳累,不得不休息片刻,也不忘向排队的人们道歉。
我们一起吃了一些东西。由于我的病还没有好,没什么胃口,因此,车夫准备的食物绝大部分是被两位照顾我的村民和这位年轻医师吃下去的。
用餐完毕之后,年轻医师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写下了十几个药名。
“这是您的处方,法师大人。”
我感到十分奇怪。他还没有询问我的症状,怎么就能开出处方来呢?
“我还没有描述我的症状呢。”我不禁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您的症状,我都已经看见了。”年轻医师立即回答道。但是很快,他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是不是有点狂妄了?”
“不,没有。”我立即接过处方,并向他表示感谢。
我们当晚便到当地的一处农家借宿。我付清了马车的车资,并额外给了车夫一笔钱,感谢他这些天来对我们的照顾。
我们在这户农家借宿了大约半个月,按照年轻医师开出的处方每天服用药汁。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病症逐渐减轻,精神状态逐渐好起来,身体也感到轻松多了。
又继续服用了几天药汁,我感到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便向这户农家的主人告别,支付了这些天的费用,雇一辆马车,准备返回四成村。不过,当马车刚刚行驶到大路上时,我突然决定返回医院,向那位热心的医师道别,并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然而,令我们惊讶的是,当我们向医院的守卫描述起那位年轻医师的时候,守卫却告诉我们,他已经被医院的院长开除了。
“是的,就是他……这确实是院长的决定……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守卫反复向我们解释道。
我立即要求车夫赶着车向着年轻医师离去的方向飞奔。听守卫说,年轻医师是今天早上接到开除通知的,那么他不会走得太远。
果然,一个魔法时之后,我们便看到了那个背着铺盖卷、沿着大路一边走一边低头抽泣的年轻人。
我们很顺利地便说服年轻医师上了马车,然后询问出他被开除的原因。
“院长今天早上到了办公室,当即就把我叫了过去。我知道,这些天我的行为实在是太招摇了,早就有人向院长作了报告。所以,当院长询问起我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时,我索性全都承认下来,还讲了一些院长不知道的细节。院长听完以后,便开始斥责我,说我不该自作主张乱开药,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对于院长的批评,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因为我事后也感到害怕,担心病人们吃了我开的药出问题。我只能庆幸那些天我没有遇到老师们没有讲过的病例。”
“但是,院长后来的话却让我无法接受。他说我开的药太便宜了,疗程太短了。他说我不应该用药材的通用名开处方,应该用医院内部的代号,否则病人们都到外面的药店去买便宜药,用不到一个银币的钱便治好了病,医院的利润从哪里来,经师们和医师们的奖金从哪里开……我简直惊呆了,我万万没有想到,被我一向视为神圣的医师职业竟然充满了铜臭味……我不顾一切地跟院长大吵起来……然后,我就被开除了……”
我听了之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我感到有一种东西正堵在我的喉咙口,让我难以呼吸。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许多贫苦农夫和工匠们,明明一身是病,却从来不去医院。原来,路程远不是问题,排长队不是问题,疾病本身也不是问题,是医院有问题。
我的头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句话:医院自己就浑身是病,又怎么能够治得好别人的病?
我又想起当初我辛辛苦苦地为各大医院寻找药材的情景。当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寻找到的药材,竟然成了敲诈病人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