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甘瑞提出的“同乘一车”的邀请,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吩咐车夫把照顾我的两位村民送回四成村去,顺便把我为黛咪购买的东西也一起带回村里。而后,我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年轻医师,一起去城里的书店和图书馆。我寻找可能用到的法术书,他则寻找对他有帮助的医书。
三天后,我们便坐马车前往省城。这里距离省城的距离太过遥远,难以用瞬移到达,而用飞行术也过于耗费法力,所以,我们宁愿坐在温暖舒适的马车里,一路看书,慢慢悠悠地前往省城。当然,这么做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并不喜欢省城的灯红酒绿,我希望在我刚刚到达省城的时候,那场愚蠢的宴会立即开始,然后快速结束,然后我就可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
我和年轻医师(直到这时,我才得知他的名字——希波)坐在马车上,一起交谈着对于各种社会现象的看法,我简单地向他描述各种法术,他则不停地向我灌输医学知识。当我们终于到达省城的时候,他的法术知识已经达到了二阶法师的水平(可惜他不会施法),我的医学知识则达到了中级医师学徒的水平(但是无法行医)。
到达省城以后,希波提出要去省城图书馆查阅资料,我给了他一些金币,以便他购买和抄录书籍。而后,我便乘坐马车,前往总督府。
一切正如我事先期望的那样,当我们的马车刚刚到达总督府的时候,上次迎接我的那名满头白发的八阶法师便快速迎了上来,告诉我宴会即将开始。他告诉我,他是总督府的管家。
“甘瑞的讲究可真多。”我暗暗想道。
这场宴会简直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聊,无非就是一群溜须拍马的家伙大肆展示他们的马屁神功。而宴会的菜肴则可以用“穷奢极欲”来形容,一条普普通通的鱼,竟然是从德萨斯共和国进口的;一只普普通通的野鸭,竟然是在俄索斯共和国捕捉的……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打定主意不吃任何菜肴,不喝任何酒水。这里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千千万万个像四成村村民们一样贫苦的人民的身上的。一看到这些东西,我就想起来四成村的村民们,想起来在医院门外排长队的人们。如果我吃了这里的菜、喝了这里的酒,我会肚子痛的。
甘瑞走过来向我打招呼,我淡淡地回应了几句。而后,他又继续去跟其他客人们寒暄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参加这场宴会,原来,他是把我当做炫耀的资本,向其他宾客们炫耀自己有一位九阶法师朋友,让别人误以为我是他的靠山。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十分地不舒服。我想,我必须让他充分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区别,也必须让这里的宾客们都对我的主张留下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深刻印象。
主客之间虚伪的寒暄终于结束,长桌上的美酒佳肴也被享用得七七八八。仆人们把长桌撤去,一支乐队开始演奏欢快的舞曲,甘瑞和他的夫人跳了第一支舞。
我对这样的舞会根本不感兴趣,但是出于礼貌,我必须在宴会结束后才能离开。因此,我只能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摆弄自己的法杖,只想快点度过这段无聊的时光,然后抬腿走人。我礼貌地回绝了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年女子的邀请,而后更换了座位,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就在这个角落里,我看到角落里有几本书,封面上写着《老街》。从书的名字上看,我估计它是一本小说。有小说看也是不错的,可以让我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我拿起这本小说,先翻看小说的内容简介和其他作家的评价:“老街”上的二十一户人家、百十口人,他们的生命一半消耗在黄土地上,另一半损耗于灵魂倾轧与挣扎上。
野夫的《老街》成书于35814年,出版后一度风靡大街小巷。而它就像一杯烈酒,二十年来总能烧灼得人内心难受。这巨大的文本张力来源于一种凄厉的真实性,包含着对人性毁损的深入探求。在对一个荒僻村落的所有粗鄙丑陋的描述中,“家园”不再具有让人依恋的故土的气息,而是一个人类欲望与仇恨栖居的场所,我们能历数出弥漫“老街”的种种罪行:弑父、叔嫂乱伦、私奔、自杀、暗杀、****、饕餮……原欲就像是老街的图腾,张牙舞爪地散播着恶之花的种子,让这片土地变成灵魂****的浴场,这诱惑如罂粟般让人迷醉,但其实是被噩梦魇住的道德和伦理的刑场,充满了行将腐烂的味道。
那么,《老街》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老街”当然是一个虚拟的村庄,这个偏僻、闭塞、愚昧的乡村,人们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掀翻了。善恶颠倒,灵魂畸变,失控的原欲造出连天罪孽,一场大毁灭似乎不可避免。“老街”上的二十一户人家、百十口人,他们的生命一半消耗在黄土地上,另一半损耗于灵魂倾轧与挣扎上。德萨斯共和国文学评论家保罗认为,“老街”的毁灭是整个人类悲剧的一个缩影。
“老街,可以是任何一个村庄,从这个城堡里走出来的都是我们的熟人:父母兄弟,叔伯邻人。太岁,猫头鹰,人狼,巫婆神汉,媒婆,一切组成我们命运的事物,悉数在场。”保罗这样写道,“我们内心深处最黑暗的那部分,就这样复活了!这是一幅人性恶的火山爆发示意图。”
我正在粗略翻看这本小说,甘瑞又阴魂不散地贴了上来:“莱德法师,您觉得这本小说怎么样?”
甘瑞的话音一落,许多宾客也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我。
“写得很好啊。”我用讥讽的语气说道:“作者生动地描写了他所在家族的家族史,尤其是关于弑父、乱伦、私奔、自杀、暗杀、****、饕餮……等等方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能够写出如此生动传神的作品呢?哈哈哈哈!”
甘瑞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宾客们则个个脸色发白。
我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一张一张的脸,突然感觉到不虚此行。
我立即向甘瑞告辞。他没有挽留我,而是立即示意老管家送客。我非常满意他此时的表现,立即拿起法杖走人。
走出宴会厅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女人开始唱歌。歌词只有“哦啊……哦啊……”,我忍不住问老管家:“你的主人很喜欢听驴叫吗?”
老管家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过头来:“您不想活了吗?她可是总督的夫人!”
我立即出言讥讽,而且更加猖狂:“我明白了,原来是叫床声。”
老管家脸色苍白,沉默不语。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老管家再次开口:“莱德法师,我冒昧地提醒您,关于刚才那本书的评价,您最好向总督道歉。我并没有威胁您的意思,只是……总督的势力很大……”
我转过头来,看着老管家:“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有自己的原则。”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莱德法师,您知道吗,那本书的作者是总督的儿子,我要称他为少爷。我应该早一些提醒您的……”
我轻声笑了起来:“谢谢你,管家。不过,如果我事先就知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的话,我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管家再次开口:“莱德法师,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不喜欢那本书?”
我对这位老管家的印象还不错,便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是农夫的儿子。我已经活了将近三百年。这些年来,我走过很多地方,但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说书里描述的那样卑劣的农夫。我看到书里的描写,立即感到受了侮辱。你的少爷侮辱了全体劳动人民,也侮辱了我的父母。”
而后,我向老管家提出了一点建议:“管家,我觉得你是个好人。离开甘瑞吧,他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这几句话以后,我立即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