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钱,和我请你吃饭,两者之间好像不构成因果关系吧?”刑腾快给气笑了。
有那么一瞬,郑绵绵觉得这种相处模式熟悉得不行:
一个智者一直在吐槽,而被吐槽和打击的那一个夯货,有一颗永远打不碎的小强之心。
“是这样的,恩人你看哈,做好事最忌讳浅尝辄止了,反正你已经帮我好几次,不如一帮到底,否则落个晚节不保多不好。”郑绵绵振奋精神,卖力地游说。
“我想知道你的语文谁教的?”刑腾扶额,就知道每次遇上这个“囧傻呆萌系”,他的生活就会变得不受控制,“上车。”
恩人的车呢!内饰摒弃了很多人喜欢的骚包白,采用了纯黑的主色调,十分稳重大气,车座椅的皮革有光泽不死板,显出高贵和豪华。
意外地适合他。
郑绵绵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刑腾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甚至摸出手机,全方位无死角地“啪啪”拍照,无语得直翻白眼——这夯货的手机怎么不放钱包里,一并被小偷摸去多好。
如果刑腾知道,她不仅拍了,还上载到微博,和她比小树杈手的自拍照拼在一起,估计会直接把她踹下车去吧。
照片描述为:“恩人用他高大上的爱驾载我去吃饭,我的人生还敢再圆满一点儿吗?”
郑绵绵的微博本来门可罗雀,粉丝个位数,除了左右护法,全是些发小广告的,和误入的僵尸粉。
这条微博倒是为她博得一些眼球。
唯恐好友不知道,郑绵绵发完微博还专门给小砚子和D琎去了两条消息,提醒看她微博。
等左右护法去围观时,郑绵绵织的“围脖”有史以来第一次被轮了,不多,一百多次@。
点开一看评论: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又是哪家贪官的二奶,或者吃空饷公务员家的媳妇儿,总之是反腐中坚力量,站出来伸张正义了!”
“‘恩人’是什么情况?难道是继‘干爹’之后的网络又一热门词汇?”
“车好人蠢,鉴定完毕……”
当然也不乏一些想入非非的宅男吊丝在后面求“卤煮”的联系方式。
说什么的都有,左右护法坚决跟博主这种“人民公敌”划清界限,不仅没留言就溜了,临走还取消了和郑绵绵的互相关注……
不过另一边却拇指大动,给郑绵绵猛发短消息:
“笑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效率啦?!”
“你搞定恩人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圣母像在哭泣。”
“我们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
“郑死宅快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小砚子永远是最直接那个。
郑绵绵那边居然没回音了。
她不是拿乔,而是的确很忙,刑腾拖着这货在街上找饭馆。
郑绵绵在寝室已经吃了快三天泡面,人都快成泡面——学校食堂虽然开放,但她懒得下楼去买。
章琎和她视频时见笑姐面黄肌瘦,小脸蜡黄,有点同情。
张砚则说,这种没人帮她打饭宁可饿死的歪风邪气,助长不得。
所以郑绵绵一到“好吃一条街”,就如同虎归山林、野牛冲进缸瓦铺——没治了。
基本五步就要拽着刑腾买一种小吃,真是毫不客气。
刑腾原本也不想掏钱,架不住郑绵绵拿出必杀技,一口一个“恩人”地叫唤,刑腾也不知是心软了,还是拿这家伙没办法,被迫成为移动提款机。
好在郑绵绵嘴巴不刁,好养活,爱吃便宜货,所以是小额提款机。
“不是说去吃羊肉汤吗,你吃这么多零食待会吃得下?”郑绵绵刚吃了一个猫山王的甜品,两根鱿鱼铁板烧烤串,一杯芒果奶昔,现在看见水果冰糖葫芦又走不动路了。
刑腾不给买,她就抱着人家老大爷的竹竿不撒手。
“别担心,我可是有‘黑洞胃袋’之称,待会肯定吃得下的!”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要不是有点不放心把一个身无分文的女孩子丢在夜晚的大街上,刑腾真想撒丫子走人。
郑绵绵嚼着冰糖渣滓,唧唧歪歪又给恩人灌输了一堆好人做到底的理论。
两人在热闹的好吃街并肩走着,高挑的身影被路灯拉得更长,月光温柔,心情闲适……就这么静静往前走,不用思考任何问题,也不必考虑尽头在哪里。感觉竟也十分不错。
“咕~”别误会,这不是鸟叫,夜里鸟儿都归巢了。
郑绵绵肚子唱出的“饿龙岗”打破了二人和谐相处的温情画面。刑腾嘴角微微抽搐:这还饿啊?
他开始相信她不是耍宝,而是确确实实的无底洞胃袋,战斗力惊人了。
“走了这么长段路,前面差不多也能找着ATM了。”刑腾表示。
带女孩去取了钱,她就有钱打车回家和吃饭了,他也不用管饭还管送,两人便可以立即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郑绵绵浑身一激灵马上拽着刑腾的袖子往前迈了一步:“恩人你看原来路边赫然就有一家羊肉馆闲话少说我们去吃吧!”
说话不打标点真是太累了,吁~吁~
连老天爷都向着她,街边果有一家羊肉馆。这店子比张砚还直白,一看就是不相信人民群众的眼神儿和智商,起名叫“羊羊羊”。
“可是……”
“大神不要可是了再晚一点就没有位置了!”郑绵绵拖着刑腾箭步冲了进去。
没办法,无耻是无耻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刑腾要是遇到个讲理的,要面儿的,矜持点的牛皮糖,说不定还有脱身的可能。
可是在郑绵绵这个无耻最高级面前,就显得太被动啦。
(4)懦夫才问To be or not to be
算郑绵绵这犊子运气好,位置还剩窗边最后一个。
可上菜就没那么快了,她沐着恩人杀人的目光,说要去厨房催一催。
“你不怕我撇下你跑了?”刑腾似笑非笑。
“说实话,我挺怕的。”她眼神扫过桌子,突然发难,眼疾手快地把刑腾手边的一串车钥匙抢在了手里。
钥匙圈得意地勾在指间转啊转。
“你!”他懊悔自己大意了。
郑绵绵咯咯咯地笑得欠收拾极了:“这样我不就塌实了么。”然后郑绵绵安排刑腾占着位置先,自己则去厨房了。
郑绵绵她哪里是去催饭,分明就是去馋的。
锅里熬煮着羊骨头和筒子骨,浓香四溢,大厨舞得流星般的快刀在砧板上剁出整齐划一的羊肉片,切好后,再与洗净的新鲜羊杂一起投入汤锅中煮。
火势极旺,雪白肉片在沸腾的汤中翻滚,时上时下,无论色香味都让人渴望到战栗。
郑绵绵深深深呼吸,眼珠子跟着大厨的勺子探入锅中,捞起煮熟的羊肉沥干,最后装入大小不等的砂锅中,热烫的羊汤水随之冲入,各种作料和碧绿葱花最后点缀了那一锅美味……
“这位女士,麻烦你到外面去等……”戴高帽子的大厨说,“你的口水要是滴进锅里,那这一锅都得请你买下来了!”
其他小厨子心中一阵暗爽,刚才一直拿这个碍事的家伙没办法,人家来这儿不以插队为目的,也只有大厨能拉下脸轰人。
郑绵绵不窘也不闹,笑嘻嘻的:“师傅,我是经过朋友介绍,慕名而来,他说这儿有一位神厨不仅做的羊肉汤好吃,而且刀下生花,做菜的技艺简直神了,看您烹饪也是一种至高的享受!让我千万要到厨房里仔细体会体会……”
大厨耳朵尖动了动,心里已经有所松动:“是这样吗……”
几分钟过去,小厨子再进来的时候看见郑绵绵和大厨相谈甚欢,仿佛一见如故已经结成了忘年之交。
后来开吃的时候,刑腾听见隔壁桌的女孩小声说,“亲爱的,咱们这锅是不是比他们那一锅小一些?分量也没那么足——你快看呐,那一锅的羊肉都冒出锅沿了!”
“别盯着人家看,多不礼貌啊,可能他们点的是大锅吧?”
“哼,咱们这就是大锅!而且我看菜单了,没有特大锅。”
“那……这店莫非是他们亲戚开的?”
刑腾知道郑绵绵也听见了,问她怎么回事,凭什么他们就要多一些?
她劲儿劲儿地:“谁叫我可爱呢,人见人爱没办法。我要是个男的,第一个娶我自己。”
刑腾好险没把一口热汤喷她脸上去。
不过郑绵绵这活宝吃饭的时候还好,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吃食上。刑腾发现,只要有东西堵住这家伙的嘴,她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他和郑绵绵相安无事地吃完饭,酒足饭饱,他载郑绵绵去取钱。
晚上取钱的人也不少。
他原本应在外面等,却鬼使神差走到了玻璃门里面,给后面的妇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一挤,差点撞上前面的郑绵绵。
她取了钱正查余额,不经意地,一个天文数字出现在刑腾视野里。
“……”是眼花吧?他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退到一旁,排队的大伙很多都发现这俊美青年的目光变了。
从刚才的淡定自若,到现在的充满警惕,就好像——提放着谁突然冲上去抢劫他正取钱的“女朋友”似的。
出了银行,刑腾默默地看郑绵绵把一把钱其中一些随便塞进了裤子荷包,一些塞进钱包。
又默默地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包,突然生出一种“不抢你抢谁”的想法。
默默对自己说,刚才那天文数字也许是ATM机故障,新闻里也报道过这种现象。
嗯对的,一定是这样,所以她才没有全部取出来,取出来就是“非法侵吞公私财务”,数额巨大将会判无期,哈哈哈……这笑话,好冷。
刑腾终于不能再默默了:“咳,我有个问题想问。”
“恩人你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刚才钱包被抢去,丢了多少钱?”
“不知道哦,应该没多少吧。”
刑腾稍微放心了点的样子,随口追问:“怎么会心里这么没数呢?”
“在学校ATM机取钱经常要排长队,而且机器里的钱还经常被取空,”郑绵绵说,“我不喜欢排队,也很害怕急用钱时取不到,都是事先取一麻袋锁在寝室衣柜里。”
“……一麻袋?”
“嗯,有时是把一学期的钱都准备好。每次要用的时候,就从里面掐一叠出来放进钱包里。”自从土豪身份暴露于好友面前之后,她再也不用煞费苦心地找地方藏麻袋了。
“……”
“你问这个做什么,恩人?”
“……”
刑腾盯着那张只是在“陈诉事实”般的脸,感慨了一句:“没什么,我现在才知道请你吃羊肉汤有多明智。”
因为羊肉馆没什么巨型意大利松露、和黄金等价的阿尔马斯鱼子酱,或者百年老山参……不然账单不知会有多壮观。
由此可见,刑帅哥平时是个节俭持家的好青年。
连钱都取好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停车位。
郑绵绵自知再也没有理由赖着刑腾,情绪一时有点低落。
刑腾好像担心这个携带巨款(哪怕是携带在银行卡里)的女孩遭遇什么不测,在路边给她拦了一辆靠谱的的士,才勉强放下心。
实际上,“还是我送你回去”这句话都到嘴边了,被他生生忍了回去。
这家伙多么擅长得寸进尺,他又不是不知道。唯恐一心软,郑绵绵甚至会提出去他家蹭一晚……光是想想都脑瓜仁疼!
“那什么,你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刑腾飞快地说,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管得有点宽了。
“得令!”郑绵绵心头一暖,恩人真是好男人啊,虽然看得出他明显不乐意这么做,还是出于道义关怀了她。
“我手机号,你记一下……”一边念数字,他一边想,这真的不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吗?算了,这家伙至少比酒托无害一点。
郑绵绵这大尾巴狼听话地掏出手机记号码,尾巴摇得像竹蜻蜓,装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刑腾的电话早就被“求真事务调查所”搞到,报告给了郑绵绵。
在她手机通讯录里置顶,昵称“恩人”,后面还跟一个桃心符号。
如果刑腾这时拨一下郑绵绵的号码,再看她的手机屏幕,他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
郑绵绵有很多座右铭,视情况和环境不同灵活使用,其中一句——只要我看上了什么东西,它就已经是我的了。
她看上了张砚的饭卡,就祸害了它大半学期。
她看上了“圣歌王骑”虞菲儿的补给技能、“送你离开”公会的战斗力,就礼贤下士把他们招致麾下。
她看上了“灭天之破”就不惜成为众矢之的都要将它竞拍到手。
现在她看上了刑腾……
可以预见,这个好青年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真是让人替他鞠一把同情泪。
另一方面,久未等到郑绵绵回复,哪怕是长途资费张砚也豁出去了,打来电话追问,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君子之交?刎颈之交?……别告诉我已经私定终身了?!”
“想知道吗?挖心掏肺地想知道吗?”郑绵绵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在飞驰着返校的出租车上晃着双腿,心满意足地笑了,“Hi~mi~ci~”(日文中“秘密”的罗马发音。)
还没笑够本,第二天早晨郑绵绵躺在床上就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恩人把她的手机号扔进防火墙了……
怎么打刑腾的手机都不通,有时好不容易通了,响一声就断。
她对这情况很熟悉——以前就这么对付过经常说媒的姑妈,百分之百是加了防火墙啊!
还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郑绵绵于是开始了一日三省,外加深刻的自我检讨与自我批评。
一定是她昨天好不容易和刑腾有了正面接触,一不小心心旌荡漾,无耻得过了头,把别人给吓着了。
正兀自凄凉,小砚子百折不挠的电话又来了,他说刚才跟章琎合计,郑绵绵如果不珍惜同志情谊,叛离组织,他们就只好采取非常手段了。
“不好意思哦,我这个人有时比较人憎狗嫌,如果有什么让你俩不开心的地方,你他喵地来打我呀~~~哈哈哈哈!”郑绵绵料定山高皇帝远,他们真要拿自己怎么样,也是下学期开学的事了。
张砚沉默着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了一点,以免某人丧心病狂的笑声损伤鼓膜。
“哟,我们公会仓库里的金币还真不少,真不知道够我和D琎到拍卖行挥霍几次哦?”
郑绵绵笑不出来了,副会长的确对公会的财产有一定的处置权。
咬着后牙槽说小砚子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了会长我很心寒,不过你们用吧用吧,反正拍卖行也没有第二把神弓“灭天之破”。
对,其他的小东西买几样公会也还能承受,每件不过一两万金币。
“那来五十件。”张砚说,“神弓也在仓库里,不如拿去卖了换俩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