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和这次殿试其他考生一起离开皇宫的时候，有学生提议聚会。这一切都考完了，虽然不知道成绩，但是庆祝一下也可以。
有些人想回家，但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几百人聚在一起，直接是包了整个酒楼。
听的诸位学子都是参加完殿试的人，那酒楼老板直接免去了酒钱。
殿试前原本众人的中心是那位会元，现在却变成了林正。
酒桌之上就有不少人来问林正到底写了什么让陛下如此欣赏。
林正就把其中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其他人的答卷大都千篇一律，用前人之例来证明天灾与人祸无关，然而能做到林正那般详实考据的几乎没有，更不要谈林正还会解释那些现象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听到听到林正准确的报出每一个灾年的确切日期，听到林正将日食月食也都说明，他们全部都是惊奇。
或许还有人觉得林正是以旁门左道奉承圣上，但是也不得不佩服林正的奇思妙想。他们终究更看重的是文采学问，林正这样的做法，他们赞叹几声，却绝对不会去学。
还有不少人觉得嫉妒，觉得林正一派胡言，当场就说他简直是妖言惑众蛊惑皇上。
林正也不生气，大夏朝还是挺开放的，他提个地心说也不会被同哥白尼一个待遇，当初写文章的时候，沈鸿轩就说过他这文章肯定会引起争议。
但是林正相信真理越辩越明。
宴席上他始终是不急不躁，面对反对意见也是平静驳斥。
过后林正回家，没提那些糟心事，对妻子也是只说好的，这次的殿试他考得很好，陛下还亲自看了他的卷子，夸奖他。
赵容知道了也自然是欢喜。
两人在一起讨论这次能得第几名，浓情蜜意自在其中。
这天夜里，昭庆帝唤来了钦天监的人，因为林正提出的许多观点他虽然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是还是有点无法理解。
钦天监的监正叫做何辰，家中几代任职钦天监，家学渊源很有水平，虽然碍于时代的局限，他对星辰宇宙的了解不会比得过林正，但不能怀疑他的智商和对星象的了解程度。
真理说一百遍都是真理，林正用浅显的方式让昭庆帝不明觉厉，但昭庆帝将林正那番说辞告诉何辰，何辰就是豁然开朗，如梦初醒。
其实日心说，地圆说，自转说，这些都是可以从自然现象星辰变化之中观察到的。因为研究的深，何辰反而是不会真的相信星象预警之说，其中矛盾的地方实在太多。
听到林正的说法，何辰再对照一下以前自己的观察，他就明白这种说法很有道理，而且可能就是真相。
因为这段时间朝中灾祸不断，何辰也是明白昭庆帝的想法。
他斟酌着言辞道：“这种说法令臣豁然开朗，臣先前就对此疑惑颇多，若是真如那学生所言，倒是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回去马上验证。”
昭庆帝眯眯眼，何辰的意思自然是那个考生说的很有道理，至少能把他这个内行也给说通。
“既然如此，那你就速去验证。”
何辰告退。
朝中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事情，昭庆帝搬到太常殿这一个月，在今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殿试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
沈阁老回去之后自然是找上了儿子沈鸿轩把这事情说出来了，还笑称他收了个好弟子，揣摩圣意这一项绝对是青出于蓝。
沈阁老不是个喜欢揣摩圣意的人，甚至偶尔会和皇上对着干，但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久，他也是了解揣摩圣意的重要，只要不是佞臣贼子，以权谋私之徒，适当揣摩圣意他不但不会鄙夷反而是欣赏的。太刚易折，适当的怀柔很有必要。
沈鸿轩听得林正引起了昭庆帝的注意，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也是为他感到高兴。
“父亲，我这弟子其他学问或许不到家，但是杂学却少有人比得过，博学而多才且实干。若为臣，绝对是能臣。这次会试唯一将题目全部答对的就是他了，星象水利几乎是无所不会。”
沈阁老道：“那也太杂了些，你不想想要是陛下让他入钦天监或者又去治河那怎么办？还是多嘱咐他专心治学，还好他是科举考上来的，这次他的文章得陛下之心，极有可能一甲入翰林，让他在翰林院多磨砺一下。”
沈阁老想了想道：“殿试之后，他会来家中拜访你这位恩师吧，我也见一见他。”
沈鸿轩自然是点头，然后道：“你见了他一定会意外的，我就算收了他为弟子，也时常被他所惊，现在都看不出他以后究竟有何想法。”
沈阁老摸着自己花白长须：“哦，你也看不透吗？我倒是还记得几年前他在我面前慷慨激昂的样子，胆子倒是不小，今日在陛下面前也未见其慌乱。”
是忠是奸，是能是庸，还是要见过一面才能判断。
沈家这边谈得愉快，赵家那边也得了消息。
林正和赵宇洵养好伤之后，还是过来赵家拜访过一次，到底是赵宇洵亲近一些，赵二老爷的关注点自然是多放在赵宇洵身上，他得知林正是沈家弟子，虽然现在赵家沈家联姻了，但是在官场上说亲如一家多半是假的，林正算是有了沈家的影子，对他这边也算不上亲近，赵之昊身为尚书位高权重，面对小辈还是难以放下身段。
寻常殿试就算得了一甲，最多也是前途不错。大夏那么多位阁老，其中又有哪位是状元出生？状元就一定能当上阁老？
只是林正这却不一样，陛下已经露出了欣赏之意。对于一个权利极大掌控朝政的皇帝来说，他的喜爱非常重要，赵之昊也是抓住了这一点这才能够步步高升的。
赵宇洵这个侄子给赵之昊的感觉也就是中规中矩，林正沉稳异常，倒是让人觉得深藏不露，如今能引得陛下重视，赵之昊就明白，这绝对不是一个凡人。先前不放下身段，不过是因为觉得价值不够大，如今林正显露出自己的才华，赵之昊就又得考虑考虑了。
这个到底也和他们赵家是姻亲，为何不拉拢拉拢呢，仍由其成为沈阁老那边的人，实在是有些可惜。
钦天监监正何辰半夜未回家直接去了钦天监，还让几个小吏去唤了其他几个同僚过来。因为钦天监本来就要监察星象，晚上被叫过来属于寻常之事，几个同僚得了信，马上就过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事。
何辰对着同僚把昭庆帝询问转述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那个学子所说为真，日食月食如同太阳东升西落，天有异象非天意，更非天子失德所致。”
何辰先是说了他所猜测的陛下的想法，又说了自己的观点：“不过陛下的想法是陛下的想法，我倒是觉得那个学子所说的可能有一半都是真的，此番叫诸位过来，只为寻出更多列证来证明。”
“他说地是转动的，为什么我们丝毫无法察觉？”
“不，我倒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我们总看太阳是在运动，若是太阳没有动，是我们脚下的地在动，也有可能。我们在马车里的时候，不是也是这样吗？车在动，但是我们没有动，看到外面却在动。”
钦天监的几个人开始争论起来。
马上有人开始制作林正想法中的模型，如果地是圆的，不断运动，围绕着太阳转，月亮又围绕着地不断转动。
将模型摆出来，一切看上去就异常明白了。
这的确很能解释日食月食为何出现。
虽然有人对林正的说法还存有疑惑，但是钦天监里面觉得这种说法可信的人还是更多的。
过了几天，钦天监就把模型送到了昭庆帝手上，见到那个模型昭庆帝原来的七成相信变成了十成，围着那几个木球左看右看，然后一边听钦天监的人再把林正那份理论说一遍。
那个考生果然是个妙人，他忍不住在心中赞叹。
等到各考官将那最好的十份卷子送上来，他直接从里面抽出林正的，朱笔点为状元。
沈阁老虽然知道昭庆帝喜欢林正那篇文章，但对昭庆帝这么直截了当行事，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摇头。
为国取材，怎可只凭自身喜好。
不过这话他不敢单面说出来，只是做迟疑之态，问陛下：“这林正文采到底差了一些，又有徐州一学子舞弊，若是取他为状元，恐怕会惹来争议。”
昭庆帝再看了看那份名单，顺手将几个看得顺眼的名字调前了几名，道：“他的文章最合我心意，观其博学，应有大才。徐州舞弊之案已经是尘埃落地了，难道就因为他是徐州学子，就不能得这状元？”
见皇帝坚持，沈阁老只能沉默。
陛下一向如此“爱憎分明”。
只是林正为状元，恐怕议论真的少不了，也不知道对他是好是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