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飞往上海的班机上,许知非还在带着大耳机看剧本。经公司安排,他在北京的戏份已经提前结束,等参加完上一部电视剧的发布会就要前往横店了。
因为北京的戏快要杀青,剧组里隐隐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好些人都在猜测十一能不能彻底杀青放个长假。“那要看米妮小姐的进度喽!”李依依开着玩笑说,她现在已经完全放下了少奶奶的矜持和端庄。除了演技差,爱炒作,米妮小姐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欢,所以很少跟别人接触。许知非对女生一向十分宽容,觉得米妮还是有蛮招人喜欢的一面,至少脾气不错,整天在剧组里跟小助理们说说笑笑,很少像某些女演员那般老是喜欢训斥别人。
而且他隐隐觉得,米妮最近又变漂亮了,心情也不错,拍戏时被导演训斥也是哈哈一笑,不太往心里去的样子。
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登机前张炀的手机一直占线,米妮的手机也占线。
其实也不是刻意试探。许知非最喜欢的一本书被米妮借走了,当年为了这本书许知非跑遍了北京的大小书店。米妮嘛,怎么看也不像是爱看书的人,只不过那天去了几个记者,她突发奇想地借书来扮文化人。他想提醒她记得把书带去横店,自己可能没时间跑去北京的片场了,可是米妮一直占线。于是只好打电话给张炀,让他派个小员工替自己拿一下,结果竟然也是一直占线。
自从遇见了麦冬,许知非越来越像侦探了。他的大脑皮层好像受到了莫名的刺激,在毕业五六年后突然活跃起来,总想要去求证什么。话说回来,变化的也不只是他,经纪人老马最近也是这样,一天几个电话追问他在哪里、干什么、有什么事没有。
“哥,你能不能别这样,”上机前许知非实在有些无语了,“你看,你像我媳妇一样夺命连环CALL就算了,还抢我台词。你打过来,还问我有什么事……”
老马在那边笑呵呵地答道:“总感觉你小子最近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搞毛。媳妇的事儿你就被琢磨了,事业上升期,别给自己惹麻烦。”然后又嘱咐了几句挂了电话。
助理小胡的电话随后清脆地响了起来。这小子背过身对着电话点头哈腰,一连答了十几个“明白”,一看就是在接听老马的指示。
许知非揉揉发酸的脖颈向窗外望去,蓝天白云美得令人心惊。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徜徉在一朵朵盛开的云朵之上,双眼已经失去了对高度的参考。偶尔,从云朵的缝隙中,可以看到深绿色的大地和齐整的海岸线,更远处也是一片蔚蓝色的苍茫。真美,他在内心中赞叹。虽然坐这条航线已经如坐地铁般熟稔,却几乎没有关注过窗外的景色,只知道海岸线预示着目的地近了,需要开始为机场的亮相准备行头。还记得入行最初,只能买最便宜的机票挤在经济舱,独自带着大堆行李奔波于天南海北的各个剧组,每次都为没有坐在窗边而遗憾。渐渐的,座舱升了级,日程和行李开始有人打理,自己却再也无暇观看窗外的景色,要么累得倒头昏睡,要么忙着看一个又一个的计划安排。除非飞机突发故障,生命就此戛然而止,未来大体还是要这样没头没脑地忙叨下去。
最怕像梦游的人,脑细胞已经疲劳得睡去,身体却还在不停游荡。等终于意识到所有记忆只是欢梦一场,已是隔日鸟鸣枝头了。许知非不清楚,是从噩梦中醒来更好,还是做着美梦死去更好。但他知道,很多人都是会选择后者的。
昨天半夜,麦冬房间传出惊恐的叫声。他第一时间冲到她门外,在灼心的黑暗中听了很久,才确定那是麦冬噩梦中的呼喊。她好像没有因此醒来,而是转入低沉的抽泣。许知非一直在门外屏息倾听着,直到她终于安静下来。
他想知道,麦冬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让她离群索居,谨慎地躲避着一切曝光,让她因为一点异常迹象而忧心忡忡,也让她沉浸在噩梦中整夜哀嚎哭泣。回忆起怀中那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回忆起那天被自己不小心扑倒在衣柜时她慌乱抖动的睫毛,虽然她总是表示得冷漠、嘴硬、机警,可没人看见的时候,她竟是如此敏感而脆弱。如果她愿意敞开心扉,自己一定会尽一切努力去帮助她、保护她。然而她就像是梦中的幻影,明明在身边,却根本抓不到。
距离终究还是近了一些的,他安慰着自己。想起她举着小药瓶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他不禁心头一暖,笑了。
“请问,能跟您和张影吗?”
如此甜美的声音自然来自一张甜美的面孔。他欣然答应了空姐的请求,还为她签了名。
“能留个电话号码吗?”空姐的眼中写满期待。
“这要问我的老板了,”许知非认真地指了指身边的助理小胡,“他是大老板派来管教我的。”
小胡脑子和眼力比小康快了不知几倍,赶紧笑着说:“真对不起,这个大老板特别吩咐过。您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儿,可以留我的号码,我一定全力服务。”
空姐红着脸留下了小胡的号码,退了回去,不一会儿送来了两个高级靠枕。
“这个空姐,真是个极品,”小胡抱着靠枕一脸春梦,“貌美、胸大、声音甜,摸过的东西都是香香的。老板,你真没兴趣认识一下?”
许知非摇摇头说:“我口味比较清淡。”
小胡立马把电话号码揣进自己口袋,连说一会儿下飞机可千万记得存在自己手机上,起个昵称就叫做甜甜吧。
许知非看着自己身边月入几千的小助理,突然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样子,以为只要敢想、恳拼,终有一天连世界都是自己的。随他去吧,能做美梦也是一种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