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把八平米的小屋收拾干净了,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因为它实在太小了,小的只放下了一张一米五的床,说床也算是好听的,不过是在几张凳子上搭了几块木板而已,很多年后想起当时的情景,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居然可以这么生活。
在床的一头,留了一点空隙,从房东那找来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了单眼的煤气灶,几只碗,还有些调味品,也许你真的不信,这么点的地方怎么能又睡人又做饭,事实上当时就这么过的,而且丝豪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床是沿着两面墙安放的,搬进屋的时候我就看见房东的院子里有几块废弃的木板,就借来了大小差不多的几块,又找来了几钉子,在里面一边的墙上居然钉出了个“空中书架”。
显然,彦对我做的这个书架并不是很满意,她很担心睡觉的时候书会不会掉下来砸着她,而且对于这张床也很犹豫,一个劲地问我:“秋,你确定这床晚上不会断或是塌?”
“啃你的苹果吧”我有点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因为在我收拾屋子和钉书架的这会儿,她已经三个苹果下肚了,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跟苹果有仇,她曾经说过一口气她能吃下六个苹果,现在我有点相信了。
“秋,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不换,你有钱吗?这儿的租金已经很便宜了,而且离你上班的地方近,离我上学也近”
“那好吧,等我挣钱了,咱就换”彦边啃着她的苹果边口齿不清地回我,我瞄了一眼地上的苹果核,第五个已经开始了。
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她的,彦是外文系的,我是中文系的,高我一级,有一次打水时她忽然走过来说,“你叫什么名字,你长得很像我的二妹”,就这样,我被这家伙成天追着喊妹妹。她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可是从外形上看,很多人都说她是南方人,我是北方人。
彦是老大,家中还有两妹妹,父亲是村医,母亲在家带她们姐妹三,按说条件应该还可以,可是彦说家里很穷,被她们姐妹三读书读穷的,她的母亲很漂亮很有才,因为家境贫寒上不起学,要不然是不会嫁给她父亲的,她的二妹今年在读第三年高三,小妹妹因为家里的情况最后去南方一所城市读了中专,她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我看过她的全家照,也看过她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真的很美,瓜子脸,白皙的皮肤,身材苗条,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聪慧,而且从她给彦起的名字中也能看出她是个有文化底蕴的人,彦说过她的名字来自诗经:《羔裘》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
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邦之彦兮。
“彦”,俊美德才之人。不过彦浑身上下找不出她母亲的半点影子,唯有脸上的的两酒窝看着像是母女,虽貌上未能如名,可在才上确也如名,终究也算没辜负她母亲起得这个名。
本来以为有个姐姐也好,姐姐嘛一般都比较照顾人的,因为当她听说我是独生女、三天两头的有个头痛脑热什么的,拍着胸脯、一脸豪情地说:“秋,你放心,你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来照顾你”。
说实话,我是相当地感动,可是接下来我有点大跌眼镜。按常理说,作为家中的长女,又在农村,应该是能吃苦耐劳,而且很会照顾人的。可偏这位彦大小姐的母亲,真是一伟大的母亲,不知道哪来的理论,说是女孩子就应该什么都不会,将来才会找到个什么都会的丈夫,才能享福,要不然就成了劳碌命。所以,这位大小姐真的什么都不会,扫把从来没摸过,针从来没拿过,连最简单的洗个袜子都不会,放在水里泡一泡,再水冲一冲,然后晒干就好了,我是出生22年来第一次看见这样洗袜子的。真奇怪她在碰到我之前的衣服、袜子都是怎么穿在身上的。可能真的不会能享福,反正她说总会有人帮她洗的,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我有点责怪自己干嘛什么都学。
她曾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秋,你真像我妈妈,以后你是姐我是妹,你一定是上天派来照顾我的,我们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就比如现在,她毕业了,我还要一年,结果这位大小姐生拉硬拽地把我从学校宿舍拖了出来,还眼泪汪汪地说把我一个放在学校不放心,住一起她好照顾我,就这样,还没到毕业,我已经开始了我在绿城边上学边锅碗瓢盆的日子。
那一天,时间定格在了1997年的8月2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