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昏暗的内堂里,穆清伦正恭敬的站着,看着父亲穆恒在面前来回踱步,脸上丝毫没有起初时候的欣喜。因为,穆恒在众镖师面前的话,恐怕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就在半炷香之前,穆恒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镖局真正意义上的大当家回来了,还是在镖局面临重大威胁之际千里回援,这的确让镖局上下都觉得心里稍安,甚至有人心想,大当家此次回来,也许是早已洞察了对手的意图,足以化解危机,或者带着强援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一看穆恒的眉头紧拧,孤身一人走进正厅,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各位镖师扬起的眉头,又掉落尘埃中。
“各位,”穆恒终于开口了,“永安镖局这次的对手,不是寻常的江湖仇家,甚至他们跟永安镖局并无过节。这次的对头,是鬼宗。”
“鬼宗”二字一出,让满堂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了。永安镖局的人,走南闯北那么多年,大大小小历经几十战,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还有“鬼宗”这么个门派。
周铁刀瞪着溜圆的眼睛,忍不住问道:“穆大当家,鬼宗是个什么玩意?与我永安镖局何仇何怨,莫不是你弄错了?”
穆清伦没有发问,他心思比很多镖师都细的多,他隐隐感觉到,这次的对手越是这种不显山露水的诡异门派,越是难对付。江湖之大,也许真的远远超过小小的永安镖局的见闻所达。
穆恒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弄错。他扫了一眼沉思的穆清伦,沉重的说道:
“各位,永安镖局,可谓大难临头了。而且鬼宗此次出手,整个武林怕是也要面临旷世浩劫了。”
此言一出,一众镖师加上穆清伦都震惊了。虽然他们自己也觉得难对付,但穆恒此话一出,连他们仅存的一点儿幻想也破灭了,整个武林都面临大劫,这么说来永安镖局不过是小小的前奏。可他们此时,连鬼宗的一点儿背景、此劫的缘由都不知道!
“各位所知的江湖,远非它的真实面貌。有太多的隐世宗派,不论正邪,根本不为寻常人知,却在实际操纵着江湖的规则,鬼宗,便是其中之一。”话已至此,穆恒再也不遮掩了,将自己行走江湖所探得的消息,统统告诉了面前的诸位。
三个月前,穆恒正在滇池一带寻访挚友,曾经共同前往名剑阁求教的厉逊大侠。待他兴冲冲来到厉逊府上时,却发现厉逊早已经暴尸家中,一家上下十七口皆遭毒手,尸体显示众人死前都遭受残酷的折磨,必然是凶手施展了手段拷打,意图获取什么。穆恒极度震惊,将惨祸现场仔细探察,尽量收集一些蛛丝马迹,埋葬了厉逊一家,便一路追凶。令穆恒万万想不到的是,凶手一路北上,以近乎相同的手段灭门五家,其中竟有穆恒三个旧友!
巧合?
穆恒不敢相信这是巧合,穆家、永安镖局一定也在这幕后黑手的名单里,如今凶手直奔永安镖局方向,穆恒再也不敢耽误,日夜兼程回援镖局,尽管他完全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为何事,他只知道毫不知情的穆家已经危急万分,他必须要回来,哪怕是于事无补。回援路上,穆恒仔细斟酌,实在不敢将江湖旧友拉下这危局之中,但又担心这幕后黑手大肆虐杀波及江湖通道,于是狠下心来,书信一封,言明自己所发现的连环血案,寄给西北武林翘楚华山派,以期华山派及时出面主持正义,通知武林同道并且救援永安镖局。
当穆恒赶到汉中府时,一日清晨他正要从客栈离开,却在收拾包袱的一瞬间,从包袱边缘看到一张字条,他当时心里一惊,想他穆恒虽不是江湖顶级高手,但自忖不至于被寻常人等随意塞个字条,自己却毫不知情,必有高手来过,而穆恒却完全不知是敌是友。他急忙捻开字条,只见十六个小字:“鬼宗出山,印图现世。天机咸集,共救永安。”
印图是什么?和沿途的惨案及穆家有什么关系?三派都是哪三派?
偏偏,穆恒知道“鬼宗”,越是知道,越是让他脊背发凉。
“鬼宗,乃是藏于西隐山的魔教一支,两千年来没有骚扰过中原武林了。不知为何如今突然出现,还要行此凶险残忍手段。”
三十年前,穆恒在外游历,正值年少无畏之时,心性总引着他向着人迹罕至的旷野、神秘莫测的密林探险。终于在一个乌云滚滚的下午,在西南的尸方山中迷失方向,误打误撞中闯过了一道以神秘功法凝结的结界,目睹了一场今生仅见的正邪对决。
“这一战,就是鬼宗的长老,与来自中原的天机道人的决斗。我闯入战局之时,鬼宗长老与天机道人正斗到最激烈,我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高手,真元外扩有如实质的境界。”
穆恒眯着眼,微微仰起头,仿佛那一战又在眼前浮现,带来的震撼不减当年:
一面山坡的树木几乎都被扩散出来的真元暴烈的刮倒,迸溅的碎石飞出百丈远,裹挟的尘埃、碎叶都带着猛烈的劲力,将穆恒的手脸划破,最外面的衣服也被撕扯成布缕……
大厅中的众人,无不惊讶地大睁双眼,一是被穆恒所描述的场景震慑,毕竟走镖几十年也未见此等高手。二是,三十年来,居然没有听说过穆恒提过此事一个字。
“鬼宗长老输掉此战,但并没有死。天机道人也失去再战之力,只得由着他遁走——竟然是诡异的化在一团黑烟中消失掉——而他走前,他向我这个方向狠狠地看了一眼,我知道他看到了我。下一个瞬间,天机道人倏忽闪现出来,就挡在了我身前,竟然是保护我不被鬼宗长老偷袭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