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递到鸣兮嘴边，别过头微微皱眉。
不出所料，血一入口，黑丝渐渐退去，鸣兮面上虽然还略带苍白，却也稍稍有了些许血色，千玳云吊着的心这才完全放下来。
千玳云收回还往外冒着血的左手，撕下衣裙一角，费力地包扎着。
竹若见此，伸手取过破碎的布条，“我来吧。”
千玳云作罢，望着鸣兮，脸上扯出一个笑，此时的她有些晕乎乎的，所以并未注意到凤纤音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她，似乎是惊异，又似乎是疑惑。
鸣兮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幼时更是发作频繁，后来也是服了清明大师调配的药才逐渐好转，但仍是无法根治，发作起来更是痛苦万分，好几次更是半只脚踏入地府的门……如今，竟……
竹若也半抿双唇，神色复杂深沉，敛下眉拾起地上装有金创药的小瓶子，正要撒上去，却被千玳云阻止，只见她轻轻摇头，用虚弱的声音说：“鸣兮还需要……”
咕～咕～
一阵奇怪的声响不合时宜地响起，闻声望去，便见凤纤音捂着肚子，两颊微微泛红，尴尬地撇开眼。
咕～
三人似乎被传染了一般，肚子竟先后叫了起来，仿佛是四重奏。
一阵无言，竹若忽然站起身来，向树林走去。
“诶！你去哪儿呀！”凤纤音冲她喊道，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低着头嘟囔道：“一个个都是哑巴吗？”
“好冷啊！”凤纤音拾起地上的两根枯树枝，学习古人钻木取火，但不到一会就不耐烦了，随手扔掉树枝，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千玳云无言，重新拾起树枝，快速地摩擦着，不一会儿就冒出一律青烟，而后一簇火焰跳跃着。
“凭什么啊！”凤纤音看着生火的千玳云，不甘地嘟嚷道。
“人品问题！”清楠瞥了凤纤音一眼，悠悠道。
凤纤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高声叫道：“你什么意思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是为这沉闷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山上的四月好比二月，仍是寒风阵阵，竹若回来的时候，树梢已挂满寒霜。
她只见她提着两只兔子缓缓而来。
她从竹若手中接过兔子，手法娴熟地清理好内脏后便架在篝火上烤着。
“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它着！”凤纤音看见她的动作大声叫唤着，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你可以不吃的！”清楠道。
“谁说我不吃！可爱的兔子当然要给可爱的我吃啦！才不能便宜你！”凤纤音连忙反驳道，生怕他们不留自己那份。
不一会儿，一旁便传来一阵阵喷香扑鼻的肉香，四人瓜分着兔肉，大快朵颐。
剩下最后两个烤兔腿儿，大家都默契地没有伸手，任由千玳云用油纸包好。
大起大伏之后，此时也不过才午后三分，各个都怀揣着不同的心情，然而，千玳云心里却是无尽的寒凉，痛楚阵阵。
梓儿，怕是……
就算她死，她也要给她寻个好去处，不会让她的尸骨沉睡在一片废墟之中。
思及此处，千玳云奋力起身。
“三小姐要去哪儿？”她正要向寺庙进发，却忽然听闻身后传来鸣兮的声音。
他已经不知何时苏醒过来。
“梓儿她……”千玳云顿住脚下的步子，转身道，见鸣兮坐起身来，走去扶他坐下。
“你现在出去，着实太危险了……咳咳……”鸣兮剧烈地咳起来，惊扰了一树鸟雀。
千玳云为他抚背顺气，却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鸣兮，那些土匪昨天炸了庙，今天想必已经退了，不会有危险的。”千玳云给鸣兮分析道，希望他能静下心来。
“可是，三小姐……咳咳……”鸣兮皱眉，担忧地望着她，不一会又咳起来了。
“你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千玳云用坚毅的眼神望着鸣兮。
鸣兮垂眸，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昨天谢谢你的血。”
她微愣，他怎么知道的？
鸣兮像是知道她想的什么，看着她的伤口，薄唇微勾，“下次别这样了，我不喜欢喝人血。”
千玳云闻言只是一笑，他也笑，两人相视无言。
“梓儿那儿……”
“你去吧，这是你的自由，脚生在你身上，你自己决定就是。”
对她，他只能一次次妥协……
看着鸣兮的模样，千玳云便知他已经妥协了。她握住鸣兮的手，心中已经完全把他当成了朋友，声音放轻了些许，“鸣兮！那我回来时可要看见一个完整的你！”那声音柔柔的，却又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硬。
鸣兮看着被握住的手下意识一缩，抬眸不知情绪地望着千玳云，随即又笑了，手反握住千玳云，“我也要看见一个完整的三小姐！”说着，他伸出小指。
千玳云也将小指伸出，两指缠绕着，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
两人相视一笑，却并未发觉一旁的清楠已经起身，他无言垂头，道：“小姐要回寺中吗？”
“”千玳云望着清楠道，又点了点头，“嗯。”
“那我要陪你一起！”清楠坚定地说道。
“不可！”千玳云第一时间便拒绝，“我一人尚且能自保，可若是带着你……”
“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话还未说完，便被清楠打断，他怒吼道，显然对千玳云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不满。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最终千玳云还是放软了语气，柔声道：“清楠，这地隐秘，不易被发现，你留在此处为我好好照顾鸣兮，我很快就回来！”
言罢，清楠眼色微变，终是垂眸不语。
“那我陪你去可行？”一旁的竹若忽然发话，只见她把手中两把匕首的其中一把递给千玳云，自己则藏进袖中。
一言未发，亦未回眸，两人便向寺庙进发。
——
一去一回，两番景象。
大火虽然四处蔓延，但是仍没能力攀附到周围的树林里，不然，这座山就要毁于一旦了。
此时，眼前是废墟一片，被火掠过后只留下乌黑的痕迹，手指一沾，还有些黑色的秽物转移到指尖上来。
全庙一百多口，皆成了刀下亡魂，不明不白地就去见了阎王。
前世，她也诛过不少人命，但是，她杀的皆是该死之人，不义之徒，清理祸害反倒是为民除害，不似如今，心怀善意，却含怨而逝。
那群人明明要的是自己的命，却宁愿错杀一千！
该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