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我开始上了小学一年级。
爷爷死后我们分了家,我的父亲搬到了县城边缘的一片街巷里。房子的后面就是玉米地,而玉米地的后面是一大片荒草滩。
我与王毛是在一个胡同的邻居,平时也经常一起玩,那个时候的王毛鼻子下面永远挂着两条金黄色的鼻涕,每当鼻涕要溜到嘴里的时候,王毛就会“哧溜”一下的吸进去。
印象里上学的第一天心里很紧张,看见班上好多同学在哭,就特别想逃离这里,但好巧不巧的是看见王毛就坐在我后面,看着他那两条金黄的鼻涕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王毛小时候人看着呆呆的,说话结巴,但其实他憨直仁厚,对朋友很仗义。
同班的林禾也是住在我们那片胡同里的人,林禾的性格,他心里在想什么,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从小林禾就什么都比我强,无论家庭学习乃至智商也比我高,哪怕是体育课也比我跑的快,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
老师排坐的时候我身边坐了一个扎着马尾,长得特别白净漂亮的女生,我那时不觉得漂亮,只是很失望为什么不是个男生,要是同桌是个男生就能一起玩玻璃球了。
开学的第一天老师我们背乘法口诀默写拼音,这些都是会在幼儿园学的,可我压根就没上过幼儿园,什么也没有写,什么也没有背,我急的浑身是汗,我说我没上过幼儿园,老师让我回了座位。我记得从开学的第一天起,老师就对我特别照顾,放学后会把我留下来辅导作业,周六日时会让我来学校给我补课。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老师,对我很好,而我那时的学习成绩也一直很不错。一个好的老师真的会让左右一个学生的人生方向。小学也不列外。
有一天晚上放学外面下着大雨,别的同学都是家长接着回去的,一个胡同住着的王毛与林禾也是一样,只有我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路上走着,看着别的同学的妈妈关心的问着自己孩子在学校的情况,心里说不出的羡慕,那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孤独。为什么别人都有那种情感,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而我没有。
我没有避雨,而是一路淋着雨回的家,年幼的我本以为这样回家,父亲与继母会关心我,以后会来接我回家,结果惹来了一顿臭骂。
“放学下雨了不知道避避雨再往回走吗?是不是虎啊你?一天到晚你能干点啥?”父亲指着我骂,继母也在旁边帮腔“指不定寻思回来晚了吃不着饭呢。”
父亲一脸不耐的继续说“一天天就特么知道吃,你还能干啥?晚上别吃饭了,出去站着去。”
我浑身湿透的在屋檐下站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感觉到这个家里没有我的一丝位置,连继母养的狗都是不如,在这个家里对待我的只有冰冷的眼神,以及厨房里那冰冷的饭菜,我望着天,心里一直在想我是不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人。那时我才八岁。
从小时候开始,父亲一喝多就要撒疯,砸东西,打人,有一次父亲和继母打架,继母的头都被打开了一个窟窿,满屋子都是血,我蹲在那里被吓的浑身乱颤,,从那时候开始不论是和别人打架还是看人打架,我的手都会不自觉的颤抖。心里也突突的跳个不停。
从我记事开始就特别不喜欢回家,那种被冷落在角落里的感觉,让人打心里难受。那时很喜欢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因为她会帮我辅导作业,还帮我补课,而除了班主任,已经没有人去管我的好与坏了..可上到三年级的时候那个老师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再也没有来给我们上课了,连道别都没有,我们就又换了一个老师。从那以后我却开始变得调皮起来。
有一节自习课,同桌的女生孙雪在桌子地下捡橡皮,当时就想着恶搞她一下,让她栽个跟头,然后让全班的同学都注意到我,现在想来是多么幼稚而又匪夷所思。
没想到那一推她的眼眶卡在了桌子腿上,正在往外流血,果然全班的同学都注意到了我,但我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成为焦点的感觉,有的只是害怕与愧疚。
班长跑了出去找了老师,老师把我叫到走廊里让我给我父亲打了电话,也叫了孙雪的家长,本来以为会被她家长大一顿,心里已做好了准备。但是这事并没有发生,孙雪的父亲说没什么大事,小孩子恶作剧而已。而他的父亲这么说我的心里更加感觉自己做错了。
除了不想回家外,我的童年也是不错,每天放学写完了作业,大家会在一起玩,会一起弹玻璃球,捉迷藏。周末还会一起去后院的泥洼地里捉青蛙,摸鱼,捉蝈蝈,房后的那片玉米地与荒草滩那里就是我们童年的游乐场,其实孙雪家也住在那片胡同,从那次以后,王毛与林禾不出来的时候,我就去找孙雪,在地里掰玉米棒,在水泡子里摸几条小鱼,再捡点干柴,在房后的那颗老杨树下烤着吃,那棵树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只记得很粗很高,就在玉米地旁,那颗老杨树承载了我那几年大部分的记忆。
我们那时最好奇的就是为什么男生是站着撒尿,而女生是蹲着。女厕所和男厕所有什么区别。王毛自告奋勇的去了,被女同学告老师,我们一起在门口罚站!
记得那时候觉得戴红领巾很丢人,每天放学出了门口就摘下来,上学直到门口了才戴上...
有一年冬天和林禾一起玩冰车,他把我甩到了雪坑里,我爬了半天才爬上来,浑身都是雪,因为这事生气,我好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找他玩了。
还记得那时因为别人说的闲话,我再也没去找孙雪文玩,孙雪哭着来找我解释了半天,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年少时懵懂,现在明白,那大概就是喜欢吧!
还记得那年孙雪出了一次车祸,半边上全是蹭伤,在家休学了大半个月,我去找她玩她就躲着,那段时间我就特别想见她,每天放学都在马路上捡冰棍杆回家编蝈蝈笼用,周末的时候,用四百多根冰棍杆编成了一个蝈蝈笼,然后在黄草滩里捉了一小天的蝈蝈,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我拿着我的战果去看孙雪,我和她妈妈在院子里打过招呼,就进了屋,她看我进了屋子连忙冲进小屋,她脸上包着纱布,我把蝈蝈笼放在窗户地下示意了一下,趴着窗户做了个鬼脸就走了。
上三年级的时候,班里来了一位新的同学,他比班里所有人都高半头,坐在最后一排,沉默寡言的性格,让我感觉他与我有着类似的孤独,他叫冯唐,但是嘴特别大,所以我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嘴!”
大嘴家离学校很远,有几次我去了大嘴的家里,可每次家里只看见了大嘴的妈妈。
有一次放学的路上亚索问大嘴“你爸呢?”大嘴一脚踢走了旁边的一个饮料瓶,看着他抛射出去的轨迹说“死了。”
“怎么死的?”亚索问
“枪毙,他杀了人,枪毙了。”
“。。。。”
“胡三,你有梦想吗?”
“我想当兵,当一个侠客也行”我说
“呵呵,我想当个大混子,像我哥一样!”大嘴说。
“你哥?”
“对,现在在大庆,很厉害的,我家现在用的钱都是我哥的,我爸死的早,我哥很厉害”
......
“咱俩其实差不多的,其实你比我好,你有妈,还有哥哥,我什么都没有,我妈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走了,我家里其他亲戚我都没见过,唯一的父亲,我还感觉不到亲情!”亚索低着都边走边说着
“哈哈,那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看过古惑仔吗?我就是陈浩南,你就是山鸡!”
“啥叫古惑仔??”
“哎呀,就是现在很有名的香港电影,那里面的兄弟特别好,以后在学校谁敢欺负咱们,咱们就一起揍他。走我领你你去游戏厅转转。”
我们两个小孩在游戏厅里可以说的最小的两个人,在游戏厅里看到了很多高年级的同学,上三年级以后,王毛和林禾也不用父母接了,几个人就开始一起去游戏厅玩,大嘴的身上总是揣着一把匕首,那天放学我们四个一起去游戏厅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一个初中生抢钱,嘴上也不直说抢,说借!!我们说没有,那初中生直接伸手搜,看着要搜冯唐,冯唐看了那初中生一眼,说“别碰我”,那个初中生愣了一下,然后说了句“哎呀我槽,小崽子你跟谁俩呢!”边说边扬起了手就扇过去。
那一巴掌扇在冯唐的脸上,在那一瞬间,冯唐眼神变的冷厉,那本不该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该有的狠劲,几乎同时的冯唐的右手摸到腰后拔出了匕首一刀捅在了那个初中生的肚子上,当时我们都吓傻了,王毛林禾与我,我们仨站在原地发呆,不知到该怎么办。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