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木根本不在意女人跟在她后面做什么,她像寻找丢失的记忆一样歇斯底里的找。走过每一件屋子,屋子华丽而庞大,每找一间屋子,这个屋子里发生过的画面就闪过仓木的脑海。
终于,那闪亮亮的锋利的铁片出现在仓木的眼前。她冲上去伸手去拿,就在这一瞬间,厨房里男人把着女人的手,用这把刀子一起切一块苹果的画面,温馨柔软的刺激着仓木痉挛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疼痛。
仓木举着刀子快速的转身。面对着身后强烈惊讶的脸。尖叫又一波开始袭来,仓木烦极了这种频率的声线。她一把抓住面前女人的肩膀,画面依旧一闪一闪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女人的肩膀柔软带着阵阵清香,仓木甚至闻见了那画面里女人身上相同的味道。
仓木把刀子放在女人的腰间,女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安静一点,我没有任何恶意,但是你要再这样无休止的尖叫,我不敢保证我不会杀了你”仓木皱着眉头。她一项是安静而潮湿的。在这一刻,倘若谁给她一面镜子她也难以相信自己的脸是那么狰狞。
仓木把刀子放在女人的腰间,命令她去穿衣服,去拿车钥匙。电梯在屋子里,不用出门,楼下是车库。“生活的还不错,姐姐”仓木面带微笑的调侃她。仓木让女人来开车。然后她收起刀子。“我不是想威胁你做任何事,但是你的尖叫我实在是难以接受”仓木假装自己为了亲情非常的虔诚“我只想你和我去我家看看那些老照片,和合同,或许会有一些线索。”仓木把刀子扔在窗外。女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仓木的眼睛。仓木的眼睛很真诚,是的,她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想让女人去她那里,看看那些杂乱的黑色和紫色纠缠在一起的模样有多么破败。
女人终于还是相信了仓木。无法解释。换作任何人她都不会相信,但她宁愿相信眼前这个从来没听说过没见过的女孩。是因为血液里相同的东西通过鼻子把所有对方想知道的信息素快速地传播了一遍,让人无法拒绝的相信了。
仓木的屋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除了那些紫色和黑色纠缠的布之外。仓木把所有的窗户都钉了起来,没有一丝阳光,没有一丝。
女人惊讶于这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光纤的女孩生活是这样的破败。她猜错了,仓木不破败,仓木一点也不懒,甚至比她还要勤快,就好比女人家门口的院子,如果是仓木在绝对不会让它那样恹恹的存活。
仓木的破败取决于这个女人。她占据了仓木想要的一切。仓木日思夜想的姐姐,和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只能取其一,那么仓木毫不犹豫的选择男人,是的,根本不用问她为什么。女人踏进仓木房间的一刹那她就输了,彻底的输了。仓木拿出所有的就照片给女人看,把遗产和合同给她看。那遗产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仓木是有一个姐姐的。可那些照片上总是三个人的身影,没有留出任何空位。仓木和女人讨论她们很难回忆的过去,希望可以寻找出任何一个有共同价值的回忆。女人的警惕减了又减,仓木的警惕却越来越高。她们聊得火热,仓木去厨房泡茶,在姐姐的杯子里方下了一颗小小的药丸,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随着热腾腾的蒸气慢慢融化。
女人睡着了,她在没有任何警惕性的情况下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张仓木8岁生日时的照片。照片里的仓木带着生日帽子撅着嘴巴,因为妈妈没有在照相的时候给仓木眉心点上个红点而闷闷不乐。
仓木用数不清的黑色和紫色的布条把女人缠绕住,一圈又一圈,仓木不敢出一点差错,离她的成功就只有几步之遥了,她不能出错。她拼命的缠,把女人瘦小的身体缠绕的像一个裹着棉被的鸭梨。
仓木坐在女人的身边等待她醒来。女人缓缓的醒了,除了她和仓木长得一样漂亮的眼睛之外什么地方都不能动了,她惊恐的看着仓木。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的嘴被布堵住了,如果把布拿下来大概她除了救命之外最像知道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到底是谁,更想知道她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来绑架她。仓木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但不会让她白白的牺牲。仓木打开女人的包,把所有的证件,手机,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一遍。她拿起手机又放下。
错过了绑架她的良好机会。女人更加的不解。“你猜错了”仓木说“我猜你一定以为我是要绑架你”仓木拿着女人的手机来回摆弄“不对,我不是要绑架你”仓木站起来,她的脸慢慢的贴近女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双一模一样深邃的目光。“你很想知道我是谁?”仓木问她。女人惊慌的点点头。“我没有骗你,我是你的妹妹,双胞胎妹妹。”仓木的嘴角又开始上扬了,她自己并不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绑在这里?”仓木停顿了一下,然后说:“我还上学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因为一场车祸,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也从那一天开始,我永无止境的找你,近乎疯狂的找你,找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找到了。”“仓木最后的尾音轻松的上扬,声音尖细,她说得很轻松。
仓木不准备告诉女人绑她的原因,像《OldBoy》电影里那样让人琢摸不透,那样压抑和窒息。仓木压抑了很多年,“既然是双胞胎姐姐,就应该替我受受苦,换我享享福。”这是仓木给女人的唯一提示。让她去猜好了。仓木把房间的门关上了,门关上就等于杀死了阳光。女人像仓木刚刚知道这个残酷事实时的脆弱。躲在这样一个无昼无夜的房间,昏天黑地的生活,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一切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是场噩梦。对于仓木来说,也是一场梦。仓木把车开回女人的屋子里,把水杯打碎在客厅,尽量弄的比刚才仓木来过的时候还要狼藉。她打车去附近的医院,然后拿出女人的手机,拨打了男人的电话。“喂”男人的声音,仓木第一次听见男人的声音。这个她至深至爱的男人毫不思考的送喉咙里发出一声,喂。
“老公,我在N医院,我头很痛,你快回来吧。”仓木叫他老公,这一切太美好了。他没有任何抵触和排斥,是的,他也不应该排斥,仓木本来就是她的老婆,至少从现在这一秒开始,她是了。
男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仓木把自己弄的像个病人一样躺在医院洁白的床上。医生告诉男人,仓木因为不知原因的剧烈性头痛,并伴有间歇性的失忆症。这很简单,你坚持说头痛,然后坚持说你想不起来为什么,甚至想不起来以前是干什么的,甚至死活也想不起来前天晚饭我们吃了什么。医生是诚实的,仓木一口确定是这样的,所以医生就很专业的总结了这样的病症。
仓木是间歇性的,所以大胆的猜测大胆的说,说什么都是对的。因为仓木有间歇性的失忆症。男人关切的问候,仓木假装可怜的掉着眼泪,心里却像一朵绽放在深渊底的玫瑰,开始慢慢的向深渊彼岸伸展。仓木答应会救那掉落在深渊里的灵魂出来,现在这玫瑰已经开始绽放,灵魂跳上花朵,这花朵慢慢的慢慢的生长,灵魂爬出深渊的日子近在咫尺。
男人俊朗的眉宇和他没有刮的那么干净的胡楂。仓木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男人,这比上次偷钱包的时候离的更近,比上次在小区门口等他的时候看的透彻,比每天如一日的站在学校门口的烟摊边上等待他出现来得更温暖。现在的男人是她的,叫她老婆,握着她的手心。任凭他绞尽脑汁想上一千次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孩和自己以前的老婆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不同,他也只能是归结于那个该死的间歇性失忆症。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着两个相同脸庞的女孩,是因为他真正的老婆正躺在这个女孩的家里,那个没有昼夜的黑暗的小屋,他怎样也猜不出这个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偷他钱包,并把它们深深埋藏在一个潮湿阴暗的角落里的人。
仓木嗤嗤的笑了,男人也笑了。他们的笑点有明显的区别,但是谁又知道呢,谁又听得出来呢,除了仓木,和那个小房间里的女人之外,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听出来这两个笑声的区别了。
仓木记得当时父母过世的时候她曾经觉得世界是无情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不公平,她不知道原来寂寞是这么痛苦的,她记得她憎恨过那种孤独的感觉,她深深的憎恨过那种突然死掉也永远没有人知道的感觉。
现在仓木是多么的庆幸,上帝是如此的公平,她爱极了这种突然死掉也没有人知道的感觉,那么就当作是仓木突然死掉了吧。Endless(永无止境)男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仓木突然变成一个忙碌的妻子,是的,自从病了以后,仓木变得格外乖顺,错了,不是仓木乖顺,她一直是个乖顺的女孩,是男人突然有了一位乖顺的妻子。她温柔,勤劳,她把院子种满了樱花树和丁香花,还有几颗鲜红的虞美人。她把对联贴的整整齐齐,男人说,不必擦了,来年就会换新的。仓木坚持要擦干净,她说,家就要有个家的样子,对联既然贴上了就要到下一年才能换。
仓木没有食言,她的灵魂从那残酷的深渊爬了上来,虽然今天的幸福也是残酷的。生活就是这样,每一个幸福是踩着另一个幸福爬上来的,就像布满孤魂野鬼的深渊,相互踩着对方的头顶走到今天,谁的脚下不是布满鲜血淋淋的头颅。越残忍的幸福就越幸福。这是残忍的,仓木想,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爱呢?男人是仓木灰暗世界里一粒微弱的灯光,但足够照亮仓木本就微小的世界。男人像一只提着灯笼的萤火虫,与仓木彼此相逢的时候拍一拍肩膀,用相互微弱的光芒共同走一段漆黑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