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种生命的终结,注定是另一种生命的开始,告别自己陈旧的残骸,用灵魂踱着舞步,
走向光明……Surprise(惊喜)仓木夹着一根烟,站在这个世界最平凡,最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等待着一个男人的出现。
学校旁边的烟摊通常都存在的看似格格不入却又如此重要,仓木站在烟摊旁边的角落里,夹着一根劣质555烟,因为没有人的照顾,卷曲出低劣脸颊的头发,和一眼识破的名牌衣服,托出一张颓废寂寞的脸。随着香烟肆无忌惮的青色灵魂随意的飘舞着,要不是仓木脸上偶尔冒出的青春痘,很难猜出这个看似与世界无关的孩子,今年刚刚过了20岁生日。
男人的出现如同上帝赐给仓木的一丝希望,一个真实平凡的男人,在学校旁边的烟摊买了一包烟,在世界上演着无数个悲欢离合的同时,一个轻巧的动作让仓木觉得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的原因。
男人看似大仓木很多,穿着深蓝色的夹克,浅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三叶草,在30秒的短暂停留后,消失在世俗的小巷里。但对仓木来说,这个背影和这个停留过30秒的小巷,让仓木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的,
如此长久以来心动的透明的像胶水一样黏稠的感情。仓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带着路人没有的寂寞等待着这个希望的出现。一个嘈杂的小巷,学生们放肆的追逐着,笑声,鸣笛声,和自行车轮轻碾着泥泞地板的声音。在人群中,由远及近,如录像带般,由一个点,慢慢变大,仓木等到了他的再次出现。男人边掏出钱包,仓木的大脑被自己的灵魂一次幼稚的掌控,至今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前,像男人拿走仓木的心那么容易的拿走了男人的钱包。
仓木不敢回头,她听见男人的脚步和呼吸声,她开心地笑了,男人的呼吸似乎能吹起仓木的头发,仓木拼命地跑着,全身的血沸腾着涌入仓木的口中,像是可以从口中喷涌出来,是一种极致,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远,仓木背后男人追逐的温度渐渐退去,她躺在一个角落里,仓木再也跑不动了,坐下来,看着男人手掌大小的LV钱包,仓木前所未有的满足,她安心的放下来大笑。这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空间,它是属于仓木和手里的这个钱包。
男人是76年的,钱包里身份证上准确无误的写着男人的生日,地址和姓名,还有一张名叫宝格丽品牌的金卡,仓木把钱包里其他的东西埋在她经常去的空地后面的水泥管下面,如同小孩子藏好不能被家长知道的洋片,拿着宝格丽的金卡走进了与她格格不入的商场。
“能告诉我这个专柜在哪吗?”她用稚嫩的,尽量装作成熟的声音把卡片递给导购。“前排左转,第一个口右手第二间。”导购用甜腻的声音熟练的回答。没有说谢谢,仓木就离开了,因为简单的谢谢更加无法遮盖她与商场格格不入的心情,
尽量的保持着沉默。
商场里有和自己同龄的女孩,仓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好像生活的世界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从头到脚,有着致命的分别。仓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眼光,她只幻想,幻想那个试衣间里,白皙的皮肤,金色的卷发,穿着粉色或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是自己。
仓木从没有这样打扮过,至少小时候穿着白色衬衫或粉色裙子的时代已经和离开她的父母一起埋葬在了坟墓里。宝格丽,原来是这样的香水,这样的味道,是他喜欢的味道。
仓木拿起一瓶男士香水,放在鼻子旁边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呵呵的笑出声,是的,这是男人身上的味道,香味蔓延在仓木的全身,耳朵里发出嗡嗡的共鸣。
仓木用男人钱包里的钱买下了这瓶香水。
现在,仓木很满足,他有男人的钱包,身份证,宝格丽的金卡,还有男人身上熟悉又陌生的香水味。现在她拥有了她想拥有的一切,对她来说,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是她的全世界。
Ponder(沉思)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存在两面的方向,哪一种是好的?哪一种是坏的?仓木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
由仓木的内心指引着这个叛逆的小孩,想去做一些正常的,顺应世界轨道的事情,或许与她空虚无知的大脑有着天壤之别。
仓木希望自己的生活会像那些试衣间里漂亮的同龄女孩一样,有一个大声说出口的男朋友,或者老公,而不是在背后偷偷注视他,手里拿着偷来钱包的那个窥视者。
突然,有一种罪恶感向热空气一样无孔不入的开始侵蚀仓木的全身,从头顶开始,变焦黄的头发,绯红的脸颊,脖颈,心跳加速的胸膛,一直蔓延到冰凉的手脚,让他们全部都因为突如其来的罪恶感而感到羞耻。
如果是试衣间里那个漂亮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她会怎么做?仓木感到胃里一阵阵痛,好像罪恶感也瞬间识穿了仓木本就不好的胃,让它也不自觉的收紧。或许要找点什么事情干,仓木想。
昏暗的灯光,暧昧的音乐,糜烂的空气,烟与酒缭绕的灼烧着仓木的眼睛。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像被掌控的机器人,上了发条一般的舞动着自己的胳膊和腿,随着音乐轻轻的摇动着,没有任何表情,迷离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想法是开心还是难过。
仓木一如既往的做在一个小角落,喝着手中的酒,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着仓木的心跳,有规律的跳动着,一下一下,充斥着仓木的耳膜。
舞池中人来人往,偶尔露出久违或敷衍的微笑,无论心情和表情是如何得简单或复杂,都浓缩在手中的一个小小的酒杯中,像两块凝固的水晶,撞击在一起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激起柔软的水滴,然后统统消失在口中,五彩斑斓的灯光迷茫的扫射着人群中扬起的脸,一张一张没有特殊表情的脸,更多的,像仓木手中的酒一样,麻痹着每一根神经。
人来人往,仓木眼前穿梭着舞动着的人群像被放了慢动作一样,模糊的放慢了速度,音乐也尖锐的像所有的音阶都放出了比海豚音还高的调子,仓木所有的感官神经都失去了直觉,耳朵里只传来了没有频率,音阶和旋律的嗡嗡声,眼前模糊的晃动的人群依然在没有音乐的随意的舞动着。
仓木突然感到胸口一阵胀痛,后背也跟着酸了起来,一个深呼吸之后,仓木的舌头感到像被什么东西猛地压了下来,前额一片眩晕。
在她的第一反应下,仓木以最快的速度跑进洗手间,一阵热气从仓木的脚底一直翻涌上来,胃里一阵阵无法控制的扭曲着,像在不痛不痒的闹情绪,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冰冷的气体。仓木背后刚刚因为呕吐而冒出的汗珠马上感到一阵寒冷,仓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现在仓木感觉好多了,她用凉水漱了口,镜子中的自己像是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梦游者,眼睛不自觉的迷离起来,无法睁开,白眼仁上泛着红色细小的血丝,在向仓木对自己身体做出超负荷事情的抗议。仓木想退后,却不自觉的向左偏移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她,似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
仓木蜷起腿坐在洗手间水池旁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墙壁,双手抱着膝盖,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
洗手间里音乐声音小多了,但更多的是打着电话的一段抱怨,或许只有在酒精麻痹了人们思想的时候,才会最真实而脆弱的抱怨。
空气中更多的香烟的味道,比起外面甜腻的爆米花的味道,这里的简直好太多了。仓木现在轻松起来,感觉好多了,轻松的抽着一根555烟,混合型烟草的味道马上在洗手间内大面积的蔓延开来,在渐小的音乐后,取而代之的是打电话的声音,仓木轻松地听着每个人的电话。
突然一个尖锐而真诚的声音划过了洗手间里并不大的音乐声,暧昧的电话声和来洗手间的女孩们的聊天声,像一块远处飞来的石头,重重的打在了仓木的心上,让她不由得一颤,一阵痛并快乐的情绪无法言喻的涌上心头。
“我喜欢你”女孩说完挂上电话,像完成了她这一生最大的任务一样,无心的舒展了脸上的肌肉。
所有洗手间里的人似乎没有听见一样的做着与其他人无关的事情,一切照旧,音乐声继续嘈杂的响着,盖过音乐的暧昧电话,洗手的人们,女孩间的聊天,温柔的抱怨和哭泣,所有一切混沌在一起,只有仓木坐在原地,一整根烟在没有风吹的情况下已经变成不牢靠的烟灰,弯曲敷衍的待在那里,靠近手的地方有一个红点若隐若现。
世界的钟照旧再走,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仓木的钟在那个女孩对着电话的那一段真诚的告白后,停顿在了那一秒,在仓木看来,那像天籁一样的声音领着仓木走向光明的天堂,像冰河世纪时的太阳,给仓木封冻的心指引了一条光明的方向,正在慢慢溶解着仓木的心。
Gemini(双子)
仓木站在学校的讲台上,面对着全校几万师生,紧张和安静的气氛压抑的仓木张不开嘴。咽一口口水,从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同学们好”那扭曲的声音,像飞机划过天空时留下的丑陋的尾气,从话筒里发出刺耳的嗡鸣声,刺痛仓木的耳膜。
仓木不知所措。
人群中,老师的身影无比伟岸,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激励着仓木的心:同学们好,老师好……仓木的声音洪亮起来,阳光照耀在仓木洁白的衬衫上,粉红色碎花的裙子,洋溢着单纯的气息,这是仓木代表高中新生在开学典礼上洪亮的演讲。
人生,有时就像一粒水晶,一面光彩夺目,一面阴沉粗糙,一个不小心,翻了个身,就像女巫手中的塔罗牌,旧的故事结束了,新的故事又接踵而至。
当仓木面对全校师生举起右手,激情澎湃宣誓的时候,仓木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了她,而当时,她还满脸笑意的站在全校人面前向他们展示着她的自信与骄傲。
父母过世后,把所有的积蓄都留在了仓木的名下,年幼的她退了学,因为除了退学她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宣泄她内心无助的情感,她不同任何人讲话,在律师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仓木躺在空旷的房间地板中央,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所有的未来都将是一个未知,尤其,仓木刚刚听律师说,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仓木像发疯一样翻看她所有的照片,每一张都只有三个人影,妈妈,爸爸和她,照片中,左边是妈妈,右边是爸爸,他们年轻的面容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仓木小时候胖嘟嘟的脸上傻傻的做着表情,她那时也从未想象,人生是如此痛苦。
姐姐,姐姐,仓木心中满是疑问。从未听父母讲过,仓木还有一个姐姐,为什么会有?为什么仓木从未见过?为什么不在身边?为什么从未听父母提及过半点?
父母的过世变的仓木孤身一人,她以前一直觉得她是如此重要,现在她突然感到害怕,因为仓木发现,现在,就算她整夜不回家也没有人再骂她,她回家大声地喊:我回来了,也再听不到半点叮咛,没有了厨房里的油烟,没有了电视里整日的新闻联播。仓木可以一整天的看动画片,可以睡觉前吃上一粒她最喜欢的糖果,可以躺在床上边看漫画边吃饼干,任凭饼干的渣滓掉在床上,肆意翻滚压碎的饼干发出抱怨的碎裂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仓木自由了,自由的有点孤独,仓木发现,就算她突然死掉,也不会有人发现,唯一,唯一可以让仓木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的唯一方式就是姐姐,那个充满未知的姐姐。孤独自始至终缠绕着仓木,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仓木在寻找姐姐和勉强生活的日子里长大了,没人有记得她,人生有时就是这样。无论何时,或者那些你曾经认为无比重要的事情,随着年轮的一圈圈翻滚,在每个人的心中慢慢的淡忘,直到忘却,而留下的永远是那些挥之不去的伤痕,痛的时候却怎样也想不起是哪一年,哪一天,何时,这道伤痕划破了自己的心。仓木的屋子有了很大的变化,仓木把她所有单人的照片都洗成了镜像,贴在墙上的每个角落,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姐姐,仓木这样觉得。闹钟有了两个,一个黑色,一个紫色,姐姐应该喜欢紫色,牙刷有了两个,那一个从没有人用过,毛巾有了两条,拖鞋有了两双,姐姐的拖鞋有草莓,那应该是姐姐喜欢的风格。“我回来了”仓木恢复了以前的习惯,虽然从未有人答应过,但仓木觉得很充实。姐姐的枕头是粉红色的,那是仓木经常说话的东西,总不说话嘴巴会变的臭臭的,所以仓木总喜欢对着姐姐的枕头说话,整个屋子变成了奇怪的风格,甜美的洛可可和黑暗的色彩穿插在一起,杂乱不堪,让人眼花缭乱。“姐姐,我想,我不再孤独了,我遇到了一个人”“姐姐,如果他搬进来,那我就不会每天无所事事了”“姐姐,如果他和我一起生活,那我就会有新的开始了”“姐姐,如果他和我在一起,我就不用每天去巷子口等他了。”“姐姐,这是他用的香水,闻到这个味道,你能想象他长的什么样子吗?”“姐姐,我想,或许,我可以告诉他,我喜欢他”所有的生活,那么真实的摆在仓木的面前,姐姐这个词突然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语,甚至比妈妈听起来还要伟大,现在,如果有了姐姐,那些曾经氤氲在仓木心里的荆棘,都将随着这个美丽而可爱的女人消逝。一定是个可爱而美丽的女人,她笃定地想。Determination(决心)成长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情,无论你做没做好准备,它就那样突兀的来临,如爱情一样,让人措手不及。
仓木没有做好准备,但是她现在必须要去坦白,像面对自己的镜子一样,把所有的心事都讲给男人听,掏空了自己,就算是被拒绝,也如释重负的完成了使命。那个在洗手间里听到的轻声的表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刺进仓木的心,并不时的在仓木的耳边放上一千遍,一万遍。像在催促她去表白的好姐妹,那碎碎的催促是给予她表白的勇气。
小区,男人住的小区绿化非常的好,梧桐,紫薇,玉兰,国槐,还有很多仓木叫不上名字的树,小区的大门做得非常欧式,像是某一个国家王子和公主的宫殿,树高过门头,遮来阵阵阴凉,花香也时不时地飘来,屹然一副生活是生机勃勃的美好形象。仓木把头往小区里面伸了伸,像是在偷窥谁家的院子,清了清嗓子,还是站回原位。有时候,等待很久的人就会在你不经意放松的时刻出现。不能功亏一篑,仓木想,至少要在男人看到自己的一瞬间,还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女孩。
仓木往远处看了看,等待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会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买了菜回家的妇女,骑着自行车带着放学归来孩子的母亲,背着书包嬉戏打闹的学生。这些场景曾经那么熟悉的穿插在仓木的记忆里,而如今,这些温暖而美好的记忆只变成她人生冗长的甬道里的一个小小的片段,并已经永远的和她说再见了。
你好,我叫仓木。不,不好,不适合自己。我叫仓木,你呢?还是这样吧,适合自己的,说的也会顺口些,我叫仓木,你呢?恩,就这样吧,仓木幻想着男人当时惊讶和呆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