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刀后撤,准备去保护田元,但对方预料到我行动,长叉的攻势忽然变得密集许多,叉头更是架住刀不放。由于我注意力大打折扣,反被他借机刺中大腿。
我左手一抓,硬将叉头捏在手中,但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朝晕厥的田元背心砍落。
一切看来没有任何变数了,附近再没有谁能出手救她。
除了她自己。
也许对方也认为得手无疑,才完全没任何防备地落刀。而也就在这个时刻,放松的他恐怕才会感觉到双脚略有异样。低头一看,一团绿色火光从地面升起,迅速钻入裤腿里。鸭舌帽大惊失色,立刻后跳开去,努力地来回踢着,希望能灭掉火焰。
田元就地一滚,歪歪扭扭地站起。
她左手捏着一个类似于胡椒瓶的容器,冷笑着说:“你越动,咬得越重。”血依然从她额头上往下流,但眼里已然恢复了健康时的神采。
原来刚才的奄奄一息,只是为了骗过伺机在一边的敌人吗?
鸭舌帽狂啸,裤尾喷出白气,用强横的纯内功压住了这股火焰,但他的双脚已被弄得血肉淋漓。
田元丢掉胡椒瓶,双臂一抖,校服的短袖变为长袖。她左手指缩进袖子,单手一甩,袖口如鬼影一般朝对方卷去。
我心里一惊,之前从没见过田元有修习这类武功的痕迹。主动和人硬拼,岂不是让自己伤上加伤。
刀袖交击前刹那,鸭舌帽在近距离下也游刃有余地轻松变招,刀锋向内直直划向她的肉掌。
田元招式平平,幸好她本意也并不是想碰到对手任何部位。
来回都只是要吸引他的注意力。
她修长的右手一抖,左手袖子忽然先向内收拢,再如烟火般猛烈炸开,一团红色粉雾结结实实笼住鸭舌帽的面庞。
鸭舌帽身体以一个夸张的角度后倾,试图避过这阵粉末。田元袖子再一扫,正将红粉扫进他口鼻里。
药粉效力该不太强。我看见他只是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田元乘机娇叱一声,整个身体重重靠住对方胸口一下猛撞。任千算万算,这人依然没想到田元此刻依然有力气反击,整个人被撞退。
田元出其不意占得先机,但并没有追击。她曲腿回座位坐下,再次合上眼睛。
她的自保能力给了我极大信心,我继续努力抓住那杆叉,将手中刀势提到更猛烈的境地。
哪怕有点接近胡乱出手,但只要能压制住局势,就有机会和田元汇合。毕竟,这两个人都不像是会布结界的。
鸭舌帽撞上墙壁后,一点不犹豫地再次前冲,他看得出田元除下药外真正的功夫并不高强。而且中毒后的体力始终不会坚持太久,只要谨慎点,趁着战意强烈依然能一口气伤到她。
田元睁眼,神色如常,只是无可奈何。
她抬手,将一颗七彩药丸喂入自己口中,我看见她整个身体似乎膨胀了一下。也就在这一刻,她将袖口捏成一个球,毫无顾忌地朝鸭舌帽胸口一击。
“澎”地一声闷响,田元用肩部硬受了一刀,但也成功地将对手击出三步开外。
鸭舌帽强行催谷,挥刀再冲,田元再吃下一颗药丸,扬袖再击。
又是“澎”的一声,田元身下的座板裂开,而武士刀飞往空中。
鸭舌帽脚下血光一冒,跪倒在地。但他怎么也不甘心被一个女生就这样打倒,顷刻间又站起,接住落下的刀。
“田元,你不能再吃了!”我大致能猜到田元是用强行增强内功的药来使重击,但想都不用想,此类药物定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何况是接二连三地这么吃。
武士刀迎头一斩,罕见的惊人气劲像山洪暴发般从刀锋喷出。谁也看得出来,鸭舌帽的不忿早超越了对胜负的追求,他就是要杀过来!
在焦灼中,我掌心一痛,前几天的旧伤口被再次震爆,长叉脱手。我顺势横劈过去,将叉身从中砍成两半,直接劈裂他的虎口。我的对手显然也没想到局势会发展至如此惨烈的地步,连着退了几步,貌似想提前抽身。
顾不得管他,赶去帮田元挡下那一招。
田元表情凝然地又往嘴里扔进两颗药丸,随即双袖齐出。但这招实在太快,似乎在她咽下药之前,刀光已到了面前。
我的脚上快没有力气,无法再提高身体速度,但总算堪堪赶到她身侧,帮她架住这一刀。
椅子四足折断,颓破倒地。田元衣服上忽然多出十几道破口,白色的衣料立刻被鲜血染红。我看似将刀结实架住,但并未完全消去的毒却随着体内真气转移又开始翻腾,不止是喉咙,就连舌头和嘴里也都炙热难耐。
鸭舌帽显然更不好受,武士刀在劲力全消之后,重重反敲在他自己头上。他整个人向后翻飞,好像已失去意识。
我强作调整,正要去用刀确定他的伤势,一个不知何处串来的蒙面人突然跳入战团,手中断叉电光火石中连连刺向我周身要害。
我此刻无力再强行硬拼,只能后撤。
田元似乎战意未消,又扬起袖子朝蒙面人击落。无奈对方有备而来,只一个照面便被强横地扯断长袖。
蒙面人扛起鸭舌帽,健硕的身体几个起落,消失在门外。
外面的卫影安静地朝他们离去路线远望,表情很奇怪。
“快追!”田元说完这两个字,整个人完全脱力,再次瘫倒。
我扶起田元,脑海里只有三个字:
保健室。
宿辰的保健室是很多人都不陌生的一个地方,尽管很多人心照不宣地按照实际功能称其为医院。但这栋三层建筑的门口依然自欺欺人地挂着“保健室”的牌子。一楼内部装饰得像手机营业厅般郑重,有两名女管理员常驻服务台,以不变的容貌面对急诊时的各种焦灼。大厅里有许多把白色小椅子,空调和暖气都开得很大,所以常常有人会带着点小伤在这里消磨上半天。
尽管很多人对这里颇有微言,但对抢救的效率总揪不出什么毛病来。
校方可以在任何地方马虎,但绝不会让受伤的人再在程序上被延误。所以只要接到求医的讯号,急救组会立刻第一时间出动(当然学校也就巴掌大),把伤者尽快送上病床。
二楼右侧朝阳的一面全是病房,每个房间都很大,床与床之间隔出了足够的距离。窗帘是体贴入微的粉黄。阳光直射在难免有裂纹的玻璃上,再被窗帘冉冉抖进房间。
我坐在田元的床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额头有一半被包扎起来,交界处看得出渗血的痕迹,但受伤更严重的背部则看不出被怎么处理过。
我轻轻摩挲着她的右手,皮肤终于有点温暖的触感了,我欣喜地把手放在被子上的光斑里,第一次发觉太阳的光芒竟是如此的体贴入微。
相比田元,我受伤程度并不算特别严重,几处伤口都不深。对方内力也并没能真正破坏我要害部位。只是对这些完全不熟悉的功夫和此次无由来的激烈偷袭,我始终一头雾水。
“你给我滚出去!”
我没有抬头,但知道是锐风来了。
“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何子陵这不也受伤了吗?”芋头从锐风的身后钻进来,挡在我们之间。
“那是活该!”锐风猛力推开芋头,抓住我的领口。我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
“你听我说,这次攻击很奇怪,绝对是一次有预谋的刺杀。我觉得……”
“不用多说了!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你!”锐风双眼狠狠地瞪着我,他的手心传来强烈的寒意,我运气抵御住这股内力的侵蚀。但我的衣服就没这么好运了,在他攥紧的指尖里已经渐渐显出白色来。
芋头在这种场合总是很能派用场。他发现锐风有意泄愤,而我碍于情理不好还手,并没有直接来扯劝。而是“啊!田元!”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把我们的注意力都拉回到病床上。但田元依然只是静静地躺着,好像正陷入在一个安逸的梦里不愿拔身。
也就在大家走神这刻,芋头从侧面伸一只手绕过锐风,抱住我的胳膊往后拉。看来是在扯我,但也顺便就把锐风的手给撞开了。
锐风吃了一惊,他仿佛从没估计到芋头还有这种巧力。
“田元同学气色还不错,应该也没事。我看有班长在这里,你也就别在保健室添乱了,还不如赶紧回去养伤。”他嘴里在唠叨,手早拉着我退到了靠近房门的位置。
锐风冷冷地张开手,把我胸口那粒纽扣捏成的粉末撒在脚边。
我拍拍芋头肩膀,要他松开,然后正色继续对锐风说:“你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我,但我真的要跟你说,最近学校里这一切都太不对劲了。很多人都喜欢对决时下重手,而且有时根本就不算挑战,完全是为了让对方受伤!”
“就算这样,那也不可能冲着田元来!”锐风大吼:“你暗杀榜上排名那么高,肯定是针对你的攻击。现在害到别人,满足了?你这么爱惹麻烦的一个人,为什么老缠着她!你以为你有希望吗?”
我死命压抑着自己胸腹间翻涌的气浪,今天他把话说开了,而我却独独没法在这时刻再多反驳什么。
芋头在一边打岔:“奇怪,你怎么就认为田元不会被袭击呢?”
锐风微微停了一下:“哼,她本身修的又不是武,打败她也没资格上榜。再说她平时也很少得罪人,为什么会有人对她下手。”
我还想再讲些当时的情况,锐风捏着手边的椅子背往前踏了一步,眼看就要扔过来了。
“你们还有没有把这里当病房,不安静的话我就取消掉病人的探视!”巡房的护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们身边,我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看见她把锐风手中的凳子拿到了对面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