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将整个馒头吞进肚中,阿吟低头摸了摸只填了个半饱的肚子,端起装着白粥的碗递到唇边,闷头喝着,白粥的清甜在口中蔓延开来,阿吟咂咂嘴,将空碗放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复又走回自己铺的草团上,坐下等待遣送她出宫的消息。
过了一会,脚步声传来,阿吟伸长了脖子望着来人,就看见小泗提着一个食盒跟在差役的身后走了进来,水蓝色的衣裙和这阴暗的囚牢很是不搭,她正恐慌不安的四处张望着,待看到完好无损的阿吟时,着急的扑了过来,双手紧抓住牢门,眼泪就涌了出来,“姑姑……都是小泗不好,是小泗害了你……”
阿吟隔着门伸出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叹道,“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这是我命中躲不掉的劫数。放心吧,没事的。”
衙役在一旁冷冷看着,丢下一句,“有什么话快点说。”就转头走了。
“姑姑,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柿饼,你尝尝……”小泗打开了食盒,拿出一碟柿饼递了进来,小声啜泣,“小泗会去求太子妃,去求太子,求他们饶了姑姑,他们……”
“没有必要了……”阿吟伸手去接碟子,打断了小泗的话。手伸至一半的时候,兀的定住,碟子掉落在地,柿饼四散滚落,小泗看着滚落到墙角的柿饼,呆怔了一秒,阿吟原本秀巧的眉毛扭到了一起,手捂着肚子趴在地上,额角的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一个不稳摔了下去,仍是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疼痛的极限是什么?阿吟说不出来,只觉得肚子里像是刀绞一般,有猩甜的热液涌到喉咙里,涌出了嘴角,阿吟拼命的咬着嘴唇,血还是止不住的朝外涌,腹中的疼痛愈来愈烈,她的神思渐渐涣散,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囚牢的门栏,口中无力的喃喃,“救我……救我……”
小泗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傻了,还没有等她回过神,姑姑就已经摔倒在地上还止不住的打滚,口中涌出了鲜红刺目的血,凌乱的发丝裹住她的脸,略显狰狞,看到姑姑向她伸出的手求救,她才从极致的害怕中清醒过来,后退了一步倒坐在地上,又立马爬了起了来大声叫喊道,“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快来人救救姑姑……”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阿吟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她仰倒在地上,涣散的双目盯着后墙外那片灰白的天空,眼皮仿佛有千金之重,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腹中的疼痛却似乎轻了不少,“那就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她疲惫的合上了眼睛,小泗的惨呼声终于惊动了衙役,他冲了进来慌忙的打开了铁锁,小泗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扒开了衙役第一个冲了进去,抱起地上的阿吟哭喊道,“姑姑……姑姑你醒醒……不要吓小泗……”阿吟任由她摇晃着,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半分。
小泗将头埋在阿吟的胸口痛哭,“姑姑……没了,姑姑……没了……”仍有一丝意识的阿吟好想抬起手摸摸她哭花的脸,无奈却使不上一丁点力气,只得心中叹道,“傻丫头,我还没断气呢,就说我死了……”
衙役怔怔看着发生的一切,拉起了地上的小泗,朝狱外走去,小泗挣脱不了,余留下凄怆的哭喊声回荡在阴暗的行廊间。
太子寝宫
“你说什么?”太子妃惊疑的看着跪在堂下的衙役和厨女小泗,不敢相信他们刚刚所汇报的。
“回太子妃,司厨女官,秋婉吟……她暴毙了。”
哐当……
手中的铜镜跌落在地,衙役又重复了一遍的话彻底将她心中最后的一道防线击垮,她并不想害死阿吟的……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死了……
三日后,东宫招进了新的司厨,在旧任下毒害太子妃,最后暴毙狱中的这件事上,所有在东宫当值的的侍女都明晓这是她们太子妃的一个禁忌,无人敢提一个字。
太子搬出了寝殿,居于书房已有三日之久,据别宫的好事者咬着耳朵传道,这或许是太子看穿了太子妃的蛇蝎狠毒的心肠,欲纳入妾侍的征兆。
没有人去追究那些闲话的根源从何而来,整个东宫似乎都陷进了一片雾霾中,所有人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一丁点差错惹怒了太子或者太子妃,以至于丢了脑袋,新来的司厨上任后,后厨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欢声笑语,余下的只有死气沉沉。
小泗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依旧会另外煮上一碗莲子羹,放在案上的一角,直等到所有的膳食都送了出去,那碗莲子羹却还摆在那里,没有人动,小泗忙完手中的事后,折回来将已经冷掉的莲子羹倒掉,将碗洗净,放好,眼中泛出的泪花不敢溢出,只是默默的呆上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翌日,早朝散后。太子揉着有些犯疼的额角边走边思索着什么,行至后园的时候,遇到了独坐在桂花树下的太子妃,略有些清瘦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冷凄寒,冷风撩起紫色的轻纱,带着落魄的美,她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过头,两人之间隔着几颗桂树,已是深秋,路上零零散散的落满了凋零的桂花,有些黄扑扑的,有些已卷入尘土,不见了踪影。
“钰儿在这做什么?”太子开口道,语气平平淡淡,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询问。
“等殿下。”她回道,扯出一个温婉的笑。
“我这几日有些忙,待我……”
“殿下也认为是我害了阿吟么?”一向为夫是从的太子妃打断了他的措辞,大胆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话。
“就算是也没什么。”太子平静的看着她,又道,“毕竟你也因为她差点送了命。”
“太子心中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你觉得我蛇蝎心肠所以想要避开我,又或是太子有了意中人所以钰儿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妃多想了。”太子提步离开,经过太子妃身边的时候,没有半分停顿。
望着那道决然离去的背影,太子妃心中苦涩难诉,她把一生都交给这个男人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却从来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到他的心里,两行清泪滑至下颔,通红的眸子充满了悲愤,贝齿咬住了下唇,太子妃跌坐在地,头埋进衣袖许久许久。
太子推开了书房的门,书墨的清香冲散了一夜未眠的疲惫感,他踏了进去,回身抬手将门反锁上,静驻了一会。回想刚刚,他着实有些不耐烦以至于对太子妃的态度也过分了些,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凭借自己的实力去接替父皇手中的江山,而不是依仗他人的拥护登上帝位。
一声极轻的叹息后,他回身转动了书架上闲置的一座铜虎像,地下的机括开始运作,一阵闷响过后,书架被缓缓移开,露一道和墙体同色的暗门,他推开暗门提步走了进去,平静的双目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三日已过,有人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