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又抱着李裕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才发现自己擦了好大一片眼泪在李裕的衣服上。楚楚忙放开李裕,回身背过去擦泪,李裕此时才想起楚楚已然是个大姑娘了,不由得面上一红,尴尬地轻咳一声,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楚楚帮李裕和自己换掉了冷茶,又斟上新的一抄,这才说:“这些事可不要给别人知道,哥哥他心浮气躁万一给他知道了我的身世,难保不会泄露,我唯恐对爹爹不利。”
李裕点头同意了,又想了一想,问楚楚:“楚楚,有一件事,我想不通,周若谷昨日跟我说,你为了躲他,不惜躲进宫去,这是怎么回事?”
楚楚扑哧一笑,“他是这样想的?”楚楚笑着摇摇头,表示对周若谷思维能力的惊叹。
李裕吁了一口气说:“我就觉得你不会这么幼稚冲动。”接着直起身,看着楚楚,眼神好像要看穿她,“那么,楚楚,你究竟为什么想要替周三小姐进宫呢?”
楚楚想了想,“李叔叔,只怕我其实也非常的幼稚和冲动。说真的,我也不理解自己的想法。爹爹只是一个七品官,我们进宫也恐怕选不上秀女,一进宫门深似海,想出宫就要等到二十四岁。而且,就算选上了秀女,也不算是什么好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报恩还是因为怜惜诗韵,或者我纯粹只是想要离开周府…”
李裕点头说:“就算周大人待你如女儿,也难保别人也一样。只是,进了宫,只怕你更要吃苦了,那里可没有人会待你如亲人啊!楚楚啊,你可不能做嫔妃……”
楚楚轻轻点头说:“我明白。”
两人兀自沉默了一会儿,各想各的心事。楚楚忽想起李裕曾与父亲有同窗之谊,自己总想对父亲更多了解,便问他:“李叔叔跟我父亲同窗多久?我父亲是不是个有趣的人?”
李裕说:“你父亲是一个很正直的人,又讲义气,也很会玩。不过,他有了你以后又变得很稳重。”便开始跟楚楚回忆以前的事,说两人一起念私塾的时候如何惹先生生气,又说一起去爬黄山的时候如何被当地人骗了,一口气说了许多。说到有趣之处,还手舞足蹈起来。楚楚边听边捂着嘴笑,笑着笑着鼻子泛酸几欲落泪,但仍强扯着嘴角央李裕多说几个故事。
感觉才没多久,画竹和咏菊便叽叽喳喳地来了,看到李裕的时候两个小丫头还愣了一下,楚楚便解释说,看见李大哥在街上闲逛,就让小二请上来了。
李裕听楚楚叫自己做李大哥,便说:“楚楚小姐请稍坐一会儿,李某先行。”三人明白李裕是为避免一齐上街给人误会,商量了一下,楚楚起身回道:“还请李大哥稍作休息,楚楚与两位妹妹先走了。咏菊离开诗韵妹妹也有半日了,诗韵可不能没人照顾呢!”李裕也不推辞,目送楚楚三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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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饭时候,李裕也没回来,周子方也托人带信回来说有案子在办不会来吃饭了,两位夫人便跟兄妹四人加上敖会云一齐吃了饭。
大夫人对敖会云甚是喜欢,连连问他家中的情况,是否成亲。敖会云只说自己家乡在很远的地方,家里本是一支贵族,世代经商,家产丰厚,多年前由于战事频繁所以将生意带来东南方。如今父母让他来打理这些生意,顺便游历四方,多学习一些各地的风土人情,并不着急成家,“好男儿何患无妻”。大夫人听了更是欢喜,便对诗婷说,“这位敖公子博学广识,你可要跟他多聊聊,也可以长长见识,开开眼界。”诗婷有些不耐,还是乖乖回了是。
大夫人也不理她,只看向敖会云问:“敖公子可会搓麻将?”
听了这句,二夫人掌不住喷了一口茶,诗婷按着额头直说:“妈……”诗韵也吃吃的笑,周大夫人爱麻将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见一桌人为了大夫人一句话,露出了各异神色,敖会云忍不住探身去问周若谷什么是打麻将。周若谷倒是吃了一惊,说:“咦,你竟不知道麻将?”
楚楚便接话说:“也许敖公子家乡并不时兴这些,或者他家人没有打麻将的呢。你看,就连哥哥你也打不好,爹爹更加根本就不会。”大夫人一口咬定敖会云的母亲一定会,只是不教他罢了。敖会云只是笑着喝茶,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周大夫人于是叫丫鬟拿来荷包,说:“这是我今天从陈夫人、汪夫人那里赢回来的,给你们平分了做注,晚上你们自己去玩吧。”
二夫人劝道:“姐姐,玩物丧志,别总教孩子们打麻将啊。”大夫人推推她说:“唉,这有什么关系,难得一次。敖公子啊,这麻将可好玩了,你不会就可惜了。”敖会云对于新奇事物都很有兴趣,于是表示了愿意见识一下这样好玩的事物。二夫人只好叹口气说孩子们玩玩即可,就别算番赌钱了,把荷包又塞给大夫人的丫鬟。又对诗韵说,晚上可要早点睡觉,别跟着哥哥姐姐们玩得太晚。诗韵极乖巧地点点头,脸上却露出极开心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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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大家欢欢喜喜在偏厅打起了麻将,三姐妹与敖会云东西南北坐好,先开了一局明牌教敖会云麻将规矩。诗韵年纪小玩不好,咏菊跟探梅在她身后帮她出谋划策,周若谷一个半吊子站在敖会云边上观战。敖会云学新事物极快,很快就学会了,三姐妹又教了他简单的胡法和算番,又让滋兰跟画竹帮他看牌,终于正式开始玩了。
敖会云打得似模似样,手气又极好,自摸了好几回,不一会儿,诗韵就撅了小嘴说敖大哥欺负人,总抓好牌。诗婷就笑说,新手抓大牌,给他胡几把尝尝甜头而已。楚楚拿了一张四万问她吃不吃,诗韵立即两眼放光大喊:“吃吃吃!”逗得大家欢笑不止。
一圈打下来,竟然是敖会云赢得最多,诗韵几乎输光了手里的筹码,楚楚做诗韵上家总是拆章给诗韵,输得比诗韵还多一点。于是大家又重新平分了筹码,重掷了座次,重新开始。滋兰就笑说,“小姐们都还小,重来不来钱。不像大奶奶,每天麻将上的输赢都有好几两银子,今天听说大奶奶大杀三方赢了二十两呢!”诗韵吐了吐舌头,说:“这都是我半年的月钱了。”
楚楚于是刮了刮诗韵的鼻子说:“所以呀,你可别染上赌瘾,前年那个算命师父说你不能赌博。”诗韵瘪了嘴说,“那以后长大了你们都来钱,可就没人陪我玩了。”大家就笑说,以后也不来钱的。
敖会云于是说起周夫人这样也只是小赌瘾,在他的家乡有赌马的活动,就好像斗鸡一样,大家押输赢。有一个公子哥把他父亲的家业全赌输了,气得他父亲直接瘫痪了。诗韵听了缩缩脖子说,“师父说我逢赌必输的,以后我可不能像他一样。”
诗婷就说,可不只是赌博,别的任何事你都不能有打赌的心理才对。诗韵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敖会云倒是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这个算命师父真有意思,还算这些。诗婷便说起这位师父算命奇准,但很少肯算,一次请香路上遇见他,偏偏见到诗韵的时候,就说了一句“不可豪赌,逢赌必输”,其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连掛钱也没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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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感叹这算命的神出鬼没,这时新局刚开,一直站在敖会云身后的滋兰咦了一声说:“敖公子,你这是要做‘十三不搭’呀?”听得楚楚眼睛一亮说,“我们几个都还从来没有胡过十三不搭呢!”诗婷见敖会云满脸疑问的样子,说:“敖公子,这‘十三不搭’,是一种特别的胡牌法,就是三种花色各有147、258、369,再加上各路风字跟白板。这一胡,胡得可大了,十二番呢!”
敖会云恍然大悟说:“这牌抓起来这么不顺,我还只当是手气不好,原来是另一种胡法。这麻将还真是变化无穷,我刚才还觉得已经全学会了,没想到还有好多不知道的。”
滋兰一边帮敖会云整理了牌,一边说:“真神了,敖公子的手气永远这么好,抓牌一抓一个准。”
楚楚就说,“打麻将手气固然重要,但是要赢得多还是有打法的。”敖会云点头称是。
楚楚这次坐在敖会云上家,诗婷坐在诗韵上家。说来也奇怪,楚楚做诗韵上家时,总给诗韵送牌还送不进,可这次诗婷没有送牌,诗韵还胡了好几把。等大家打完这一圈一结算,是楚楚赢了最多,诗婷其次,输了敖会云跟诗韵两家。诗婷便说,“楚楚胡的是小牌政策,胡牌快番数少,就连敖公子的十三不搭也不抵用了。”敖会云拱手直说受教受教。
最后,周若谷拿了纸笔来记录,说:“楚楚第一圈输太多,最后总和还是诗婷赢了。”
楚楚说:“诗婷打牌可稳了,牌风也好,不如封她一个‘麻将公主’。”说得大家都笑了。诗婷瞪她一眼说:“你们这些口齿伶俐的,就拿我嘴笨的开玩笑。”
大家又调笑一会儿才各自回房间睡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想过,这牌局就好像人生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