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对于那种事就怕引开了头。经过金镶玉的挑逗,马腾举被搅得越发心神不安起来。看着眼前的美人儿不敢下手,引马腾举想起了他的心上人,恨不得立即就把英子搂在怀中。第二天中午,马腾举对周国忠撒谎说,家里托人捎来信说母亲病了,他要请两天假回去看看。得到批准,马腾举犹如领了圣旨般的高兴。吃过午饭,他骑上自行车出了城,路过拱极村连头也没回,一直骑到梁堡村,已是下午后半晌了。姨妈觉得有些奇怪,问他迟不来早不来,半时刻晌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马腾举不好意思说心里话,便撒谎说:“其实也没什么,上头让去附近村里办件公事路过,走得有点累了,顺便进来休息一会儿。”姨妈说:“累了就住一晚上,好好地歇歇,明天再回去吧!”说着倒下一杯开水。马腾举端起来只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坐下没一会儿又想出去。姨妈觉得奇怪,瞅着他问:“腾举,我看你有点坐不住似的,老想往外面跑,是不是有啥事情呢?”马腾举说:“我这两天有点拉肚子。”说着就又走了出去。他这次出去干脆就蹲在厕所里,蹲了老半天也不见人影,站起身来正准备回去,听见对面街门“吱”的一声,英子穿着一件天蓝色上衣,手里拿着织成一半的红毛衣从院里出来,两条油黑乌亮的短辫袒在前胸,三种鲜亮的颜色搭配到一起,衬托得对方更加俊美了。马腾举故意咳嗽了一声,英子抬头看见了却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下头,一直朝前面走去,拐进了他们头一次约会的那条胡同里。马腾举急忙尾随着跟了进去。黄昏已经来临,夜幕即将铺开,一轮灰白色的弯月,在东南方向的天空中高挂着。这时的马腾举,虽然还未完全经历过男女之事,但通过和金镶玉的一段暧昧,已领略了其中的奥秘。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老地方,英子刚转过身来还没站稳,马腾举便扑上去将她拦腰抱住,把嘴唇贴到她脸上亲吻。英子心里发慌,想用手推开对方,不知什么原因,肢体好像不由指挥似的,反而把对方紧紧地抱住了。马腾举先把手伸到英子的胸前,摸她柔软的乳房,接着又把手伸向下面。英子口里说:“你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别这样!”两条胳膊却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舍不得放开。马腾举越发忍不住了。英子这才真的惧怕起来,慌忙掰着对方的手说:“快,先不敢这样,不敢这样,会有事的!”马腾举却什么也不管,撩拨得英子动了情感,身子变得软绵绵,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马腾举顺势把她放在地上,解开衣服。英子糊里糊涂地眯着双眼,先是感到一阵疼痛,后又觉着好像舒服得失去知觉似的。事情完了以后,英子把马腾举从身上推下来,含着眼泪说:“不得到我的完全同意,你就干出这种事来,你简直不是人。”说完“哇”的一声哭了。马腾举把英子扶起来,说:“你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你,我是早就忍不住了!好不容易见到你,反正你迟早都是我的人了,还有什么讲究?”边说边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帮她整好衣服,拍干净身上的土,两人又搂抱在一起,说了许多生死永不分离的话,觉得出来的时间不早了,便赶紧分开。
马腾举回到家里,姨妈问他这么长时间在外面干啥来,马腾举撒谎说:“刚才我去厕所,发现把家里房门上的钥匙丢了,沿着来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煤油灯下,姨妈也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脸红。马腾举在梁堡住了一晚上,对姨妈说,局里让早点回去,天不明他就起来骑自行车出发了,到了拱极村天还没有大亮。朦胧中他看见中堡孔家院里高出堡墙两三倍的大榆树。大榆树在马腾举记忆中印象很深,他小时候看见大孩子们爬上榆树去掏喜鹊蛋,心里非常羡慕,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爬上去掏几只颗鹊蛋下来。等他长大了些,过清明节跟大人们去到坟地里,老祖先墓子上有一棵大柳树,上面筑了一个老鸦窝,他试着往上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还是大伯用手托着他的屁股,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中间一个大杈上。他累得气喘吁吁,小腿上还擦破了点皮,最后还是因力不从心退了下来。从那以后他才算彻底服气了,自己爬树的本领不行。看见那棵大榆树由不得引发马腾举儿时的一些有趣回忆。他心想,隔了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也该回去看看两位老人了。走到村跟前正好更夫范三叔“咯吱吱”打开堡门,腾举赶紧跳下车子来打招呼:“三叔,这么早就起来了?”“谁?”范三揉着眼睛往前凑了凑:“哦!我当是谁呢!听见声音怪耳熟的,原来是腾举呀!你这么早就从城里面回来了?”马腾举说:“在外边办了点公事,准备回城里去,路过家门口顺便回来看看。”“有出息!有出息!”范三盯着马腾举身上的制服连连夸奖。马腾举说:“三叔,你要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吭声!只要我能帮得上,保证没问题!”“你三叔一人一手的,能有啥事?有俺孩这句话就够了。快回去看你妈吧!”腾举微笑着点头,说:“好!那我走了。你老多加保重!”范三望着他的背影心思:“这孩子,经过那次事以后,见了面总是很热情的。哎!人生在世,就这么回事吧!”
大清早,人们还没有起来,街上冷冷清清,有几只麻雀站在墙上摇头摆尾“叽叽喳喳”打破清晨的寂静。马腾举在胡同口碰上一个挑水的邻居和他打招呼:“回来啦!”腾举微笑着点了下头表示回敬。走到自家门口,街门还没有开,院里已有了动静。马腾举用手拍了两下门环,就听见里面有人朝门口走来,边走边问:“谁呢?这么早!”听说话和脚步的声音,马腾举知道是母亲出来了,应声道:“妈!是我。”张氏听出来是儿子的声音,紧走了两步把街门打开,口里唠叨着“这么些日子才回来了?妈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这么早,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呢?”这年头,两个儿子的遭遇,把张氏这个女强人也吓破胆了,常为他们提着颗心。腾举说:“没啥事,出来办了点公事,路过家门口顺便回来看看!来回走得急,也没顾上给你们买点好吃的东西。”“妈不要你买什么好吃的。只要你回来看看这个家和妈说上两句话,妈心里就高兴了!”娘俩拉呱着走进屋里,马虎儿才刚起床,正坐在炕上闭着眼睛,用双手“哧溜哧溜”地搓脚心。“爹!”听见腾举叫他,马虎儿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皮,喉咙里嗯了一声,啥话也没说。看见父亲脸面上不高兴,马腾举立刻想起了被抓走的弟弟,心里就像犯了罪似的难受,随口问道:“腾云最近有没有信儿?”马虎儿闭着眼睛摇了摇头,继续搓他的脚心。张氏故意岔开话题说:“腾举,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这几年,也算是七字不好八字好!占着你在城里做事,妈也还能扑腾得动,我想也该考虑你自己的事了。不知道你在城里有没有人给你说媒?遇上合适的也该找了。”张氏说完,推了下靠小柜柜睡的马莲说:“这个懒妮子,太阳照着屁股了还不起呢!快起吧!你哥哥回来了。”
马莲从炕上一骨碌裹着被子爬起来,揉着眼睛,说:“哥!你刚回来?”“哦!刚回来,莲儿,你的学习怎么样?一定要好好学习。需要买什么文具和哥哥说一声!另外,你也大点了,有空替妈妈干些家务活。”张氏瞅了眼正在穿衣服的马莲,亲昵地说:“死女子,傻乎乎地,光知道玩耍。她哪还晓得操心家里的事呢!”“你才傻呢!”莲儿嗫着腔调和母亲撒娇。“傻闺女,说你傻一点都不假,就不晓得你妈是和你亲,没个说的才那样说你呢!”马虎儿说着,伸长胳膊对着正在穿衣服的马莲鼻子上刮了一下。马莲就势跳过去,在父亲鼻子上连刮了好几下。马虎儿乐得哈哈大笑。全家人吃过早饭,张氏收拾了锅灶,打开炕上的小柜柜,把给马腾举准备下的结婚用品拿来出来:两块鸳鸯戏水的被面子、床单、衣料、毛线、红头巾,连儿女枕头也准备下了,件件桩桩地摆了半炕。张氏边往外拿边说:“有些东西妈还不敢置,谁知道遇个啥媳妇呢?总得让人家看了满意,穿上合适才行!妈可不学你那个不犯人心的奶奶。说实在话,媳妇不是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可娶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人了,总得好好地待人家才对!”腾举红着脸说:“妈我不着急!”张氏斜了儿子一眼:“多大啦!快三十的人了,还说不着急。”马莲在一旁挤了下眼说:“我哥是心里着急,口里不好意思说。”腾举瞪了一眼马莲说:“臭丫头,啥事也插上你的张嘴。”马莲有点不好意思,装着鬼脸吐了下舌头。马虎儿听得有点不耐烦了说:“快收拾起来吧!这会儿看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张氏就像没听见似的,边收拾炕上的东西边吩咐儿子:“往后咱们用钱的地方多,你在外面花钱可得算计着点!”马腾举说:“妈,我知道。上月的饷还没开呢!领下我马上就交回来。”张氏说:“交不交倒是无所谓,只要数数就行,妈是提醒你一下,怕你把钱乱花了呢!”
张氏属于那个时代典型的当家妇女,她常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年的日月昌,要能让她管理的话,也许马家的祖业还不至于倒得那么惨。这时,马虎儿在家中的地位可以说是整个“退居二线”,甚至连顾问也懒得当了,马家的日子,里外全由张氏一人说了算,她对家庭的经济管理特别严格,就连夫妻最疼爱的马莲拿钱出去买东西,回来也必须一是一二是二地交代清楚。看破世事的马虎儿,一般情况下对钱不摸也不问,倒也活得清闲自在。说话间已是半前晌了,腾举说:“妈,我还得赶紧走呢!出来时,周县长吩咐说让早点回去。最近这些日子风声又紧了,你出去可要多注意点,捅下大娄子我也怕不好收拾。”张氏说:“孩子你就放心去吧!妈做事情掌握着分寸呢!”看看时间不早了,马腾举赶紧骑车上路,回到县署见周国忠和小王正在家里陪两位太太打麻将。马腾举向周国忠汇报说,家里的事情多脱不开身耽误了点时间。“没事,没事!”周国忠手里捻着一张麻将牌,漫不经心地应了两声。小王说:“你回来得正好,先替我打壶水去。”金镶玉开玩笑说:“小马回去就被媳妇粘住了!”腾举笑着说:“媳妇在丈母娘肚子里,还没生出来呢!”逗得大家全都笑了。大圆故意地咳嗽了一声,低下头“哗啦哗啦”搓牌。马腾举打水回来,周国忠伸了伸懒腰说:“我想休息一下,小马你过来接上玩吧!玩这东西总没下棋过瘾,可惜刘秘书不在。”说着顺手推了下桌子上的牌就起身回屋睡觉去了,两边坐着的大圆和金镶玉不约而同全吐了下舌头。等马腾举上了牌桌,场上的气氛可就变得大不一样了,两位太太这个趁机捏一下腾举的大腿,那个找茬揪一下小王的耳朵,四个人打情骂俏得十分热闹。小圆围着牌桌在地下打转转。
马腾举自从和英子发生了关系以后,隔上一段日子,他就找借口问周国忠请假,去梁堡看他的心上人。时间长了纸里包不住火,他姨妈心里是最清楚的,英子家里的人和马虎儿两口子却还都蒙在鼓里呢!从那以后,英子的身上留下了马家的根苗。开始她只是感觉肚里偶然有点不适,却也不以为然,家里人更不知道。慢慢地,她才发现自己肚子真有点不对了,英子心里有鬼,先是束紧裤腰带尽量伪装,后来肚子越来越大。首先是继母先看出来,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得什么病了,让马老汉带着女儿去看医生,英子却说什么也不去,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瞒不过众人的眼目了,徐氏才感觉出真的不对。她把英子叫到里间屋,单独审问:“小贱人,你怎么做下这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我们可丢不起人哪!”徐氏手里拿着笤帚把子比划着,本想好好地揍她一顿,还不得动手,英子就哭着给继母跪下说:“妈!你饶了我吧!事情已经做下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见她这样,徐氏便有些心软了,心想:这孩子实在是命苦,从小没了亲娘,跟上自己做在前头吃在后头,无论干什么活都是认认真真的,从不投机取巧。她原本是个很有心计的孩子,谁知竟做下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把她打死了也没得法。想到这里,徐氏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管好歹,先把你怎样干下的丑事,如实交代出来,如有半点隐瞒,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英子哭着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全部说了。徐氏听了骂道:“你这小贱人也够胆大的了,也没见过拱极村马家,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小杂种?真是冤家路窄,恰恰就让你们碰在一起,干下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我看你以后可怎么活人呢?”马老汉知道女儿的实情以后,更是气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没办法,“解铃还需系铃人”,徐氏只好叫来隔壁小花妈,让她赶快去通知拱极村马家。
第二天,马腾举姨妈专门去拱极村,把发生了的事情对姐姐说了。张氏听了先是一愣,随后马上就转过弯子来说:“妹子这可不是件小事情,我想咱们家腾举不是那种人。我看这事非得等把咱腾举叫回来问清楚才能定长短呢!你姐夫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是个最爱面子的人,说起马家的先人来都是好好的门风,这事情还不知道红与黑呢!可千万不能嚷嚷出去。”腾举姨说:“其实,这事问不问腾举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下的缘分,按说人家那孩子也是够规矩的,刚开始在我们家和腾举相遇,我们只是逗着说了句,他俩就像是天生一对儿的玩笑话,后来也就没当成回事,谁能想到他们在暗地里……唉!恐怕这全是老天爷的安排,既然生米已做成熟饭了,那就啥话也别说了!其实,人家那闺女,论人品还是样貌全打不下价来。依我看,真要是娶过来倒是咱们腾举的福气呢!”张氏听妹妹说的话很不顺耳,却没当面给她难听的回答,只是拉着脸说:“明天吧!明天我去城里专门找腾举问问,看看究竟是咋回事再说,咱们也不能光听他们家的一面之词。”“大姐,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张氏见妹妹站起身来想走,就留说:“住两天吧!好不容易来了。难道说是怕你大姐管不起你几顿饭呢?”“看你说的,到了大姐家里头还当是什么外人,只是家中离不开我,我一出来不但是人,连猪啊、狗的都得受制。小花看着那么大的人了,光会帮着她爹忙些地里头的活,家里的一摊子,可是一点也靠不上她。”“要不这样子,你多住一天,明天上午早早地我就去城里,问过腾举下午就回来了,把事情弄明了,咱们再商量解决的办法,也省下来回跑。”“说的也是,那我就住一晚上,等你问清楚了,我回去对人家也好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