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狱卒又将姐姐叫了去。女看守将我带到礼堂。礼堂的一个角落里锁着大门,她指着一付手铐说:“你看,这叫手铐,现在我把它给你戴上,那头用铁链栓在大门上,你小子休想从我的手里逃出去。你看,这上边长着牙,你不挣还好,你越挣这些牙咬得越紧,直到把你的胳膊咬断为止,把你的胳膊咬断了我都不管。所以说,你就老老实实地玩。听见了吗?”说完,她坐在方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礼堂里静悄悄的,说话声大一些就能引起回声,整个世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真是太没意思了。一小时之后,礼堂里的人越聚越多,我困了便趴在地上睡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主席台前一大群军人的呼喊声吵醒了我。
“小铭,你听着,一会儿我们要开会,开会的时候你就在这儿玩,不许哭,你听见了吗?开完了会我就领你去找姐姐。”女看守说。
“嗯。”我点头答应了。
“你听话。这两个凳子你给看好了,别丢了。我走了啊?”
“嗯。”
她说完将铁链的一端栓在大门把手上,然后走进了军人的队伍里。后边的角落里只剩了我一个人蹲在那里,把两个木凳这样搬搬那样摆摆,可怎么玩也没有意思。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现在开会了。再待一会儿我们期盼已久的特派员就该到咱们这儿了。请大家再耐心等一会儿,这里我先说几句话。首先我得提个要求,我要求在特派员到来之前每个人都要注意你的衣着和军纪,首先说你们的风纪扣要系好,帽子要戴正了,站要有个站相,坐要有个坐相。咱们不是说过嘛,我们要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要体现出我们军人的风姿,俗话说就是要拿出点‘派’来,这‘派’就是军人的姿态,一会儿人家来的时候,咱们一律朝前坐好,腰要挺直军帽要戴正,让人家一看就知道咱们是蒋委员长培养的响当当的军人。这时候不比往常,往常你吊儿郎当我不管你,以前你再懒散今天也得拿出点精神来,否则别说我不认人。说实话平时那个样那不叫军人,那叫二流子,那要传出去你不好看我不好看咱们这支队伍都不好看。这你们应该清楚,我们今天迎接的人不是别人,是咱们蒋委员长亲自派来的特派员。所以一会儿如果让我发现谁敢乱来一律军法从事,我也不管你是谁,就是我的亲老子该军法处治时我也不饶。”
“立正!”
参谋长用手示意一下又说:“今天你们再不愿意也得忍着点,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让特派员看咱们的笑话。另外咱们在说话的时候要讲礼貌,别像平时,他妈的这个他妈的那个的,你们嘴里得干净点,说话要文明点,让人家一到咱们这儿就像是到了一座学校。
当然了,我也不是不让你们说话,而且我还得让你们多说,说够了,还必须要体现出一种自由的气氛来。不过我得有一个要求,就是到时候你们得先举手,我让谁发言谁再发言。再有,一会儿特派员到了这儿,我要求大家鼓掌时要热烈一些,气氛要活跃一些。今天我们在座的人数是少了点,这我没办法,我们的人都去了前线,现在咱们这儿就剩下这点人了。现在再想像以前那样一呼百应肯定是做不到了。但是我得说,我们这一次还得让特派员他老人家感觉到像检阅大部队时的那种热烈气氛。要那样我只有看你们的了,我希望到时候该鼓掌你就使劲地鼓掌,你别怕疼。有的人说我的手都拍肿了。我说拍肿了不要紧,为了党国为了胜利,为了我们敬爱的特派员的到来我们的手拍肿了也值得。今天你的手拍肿了,休息两天不就没事了嘛。啊?是不是这个道理啊?我决定,等他老人家走了之后,不,等我们的战士凯旋归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好好放几天假,让你们好好休息休息,另外给你们每个人晋升一级,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
“看来是没吃饭,底气不足,要不为什么声音不大呢?我再问你们一回,好不好?”
“好!”
“这还像个样。一会儿特派员来的时候就要这样喊。好了,我就说这些了,现在听我的口令:立正!稍息,大家请坐。”参谋长说他的,我无奈地听着。
“我估计特派员该到了呀。可怎么还没到呢?师长,您看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参谋长问,师长摆了摆手。
“哎,参谋长,您说特派员是谁呀?”有人问。
“啊,这个?我跟你一样,也不知道。咱们等着吧,管他呢,无论是谁,咱们一样的迎接。”参谋长的话刚说完,就听门外卫兵喊:“特派员驾到!”场内的军人一齐站了起来。
一个头戴礼帽身披大氅的老头拄着文明棍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一个士兵提着好几盘电影片也跟了进来。副官忙走过去迎接,老头摘了礼帽,脱了大氅,递给了副官,露出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师长和参谋长忙过去见礼。
“呦,X兄,原来是你!哎呀呀,我们刚才还在猜特派员是谁呢,谁想到我们盼来盼去把老兄你给盼来了。你老兄这回高升了,你成了蒋委员长的大红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我还以为你这一高升咱们弟兄从此再见不着了呢。”
“咳,哪里哪里。你呀,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再怎么着我也不能忘了咱们自家的弟兄啊。什么红人不红人的,我这算什么?你不也当了北平的大师长了。说实在的,这差事我还真不想干呢,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不是好差事。可我有什么法子,人家上边命令我去,我敢说不去?真的,假如咱们俩的差事能换换,我还真是求之不得呢。我在蒋委员长跟前是不假,可你们知道我在那儿一无职二无权,这是个受气的活。而您老先生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就是大老爷,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您想打就打,您想杀就杀。您自己评评理,您说是我的官大还是你的官大?咱们俩谁也甭说谁,一句话咱们都是为党国效忠,咱们是一码事,你说是吧?
我的老弟,我去年就听说你高升了,当时我就想跟你见见面,可惜那么多日子我就愣是脱不开身,一直就是穷忙。这回好了,这回蒋委员长给了我这个美差,我正好公私兼顾连办公事带会见老朋友来个两全其美,哈哈……”说罢两个人大笑起来。师长给参谋长做了引见:“现在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参谋长,他姓张。”
“我是晚辈,今天在我这儿欢迎您有些不恭了。”参谋长忙过去握手。
“这是哪里话,免礼免礼。弟兄们都好吧?”特派员问。
“好好,都好。我们弟兄们都盼着您来呢,今天从早晨到这会儿等了快一个小时了,大家都等急了。您快里边请吧。”参谋长说。
“好好,参谋长,你贵庚啊?”
“免贵。学生今年二十一岁。”
“噢?才二十一就当上参谋长了,这可真是新鲜事,你可真是年轻有为呀,就你这岁数我那会儿能当上个马卒就不错了。哎呀李师长,恭喜你又添了一员虎将啊。我刚进门就一眼瞧见了他,我一看见他我就打心眼里喜欢,这才是年轻有为呢。二十一岁一般人还和泥玩呢,可他在战场上都冲锋献阵了,而且这么年青就当上参谋长,这还真是不多见。想当初周公瑾十二岁当上水军大都督,也不过是这个样嘛。哎!李师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要是早说了我得给你带点礼物来呀。”
“咳,这是临时决定的,不算什么大事。”
“这事还不算大事,那什么是大事?非得是你们家娶媳妇才是大事?哎!李老弟,那黄参谋长为什么没出来迎接我?他不出来见我可有些不恭了?”
“咳!叫我怎么说呢,说出来我的脸都红!我直说了吧,我把他免了。就是因为这次战争他老是跟我不合心,我要往东他偏要往西,我说出兵他偏要撤兵,他纯粹是喝了共产党的迷魂汤了,你说他气人不气人。真的,过去我用了他这么多年,我说怎么办他就怎么办,可现在我说什么他都不听了。也是!他是跟共产党打交道打得太多,打怕了,这几年他又听信了共产党国共合作的那一套,所以一直在耍滑头。所以这次我干脆不用他,把他辞了,现在我把他看起来了。眼前这位参谋长就是顶替了他的位置。他过去是黄参谋长的一个马卒,他给黄参谋长牵过马,也给我牵过马。后来他一步一步被提升,最后在黄参谋长手底下当了一名副官。我是看中了这位参谋长年轻有为有魄力,敢说敢干才任用他的。最起码他跟我能合心,不像黄参谋长跟我貌合神离,你想想,这是打仗,是玩命的事,要是貌合神离还能打仗吗?只是他的经验比黄参谋长还差一点,不过这倒算不了什么,经验可以一边打一边积累嘛。”
“噢,原来是这样。你做得对,只要是谁敢背叛党国你就该这样处治,对这样的人就不能姑息,就得杀一儆百。”
“得了,咱们还是到会场上谈吧,这会儿大家都等急了。”师长说。
“请。”
“请。”特派员被让到主席台上。参谋长说了句话,士兵将电影片放在主席台的前边。
“立正!”一声口令,军人们全站得笔直。
“礼毕,大家请坐下。弟兄们,今天我们终于迎来了我们期盼已久的特派员,现在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特派员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欢迎。”(鼓掌)掌声过后师长继续说:“现在让我介绍一下,今天的这位特派员可能大家都熟悉,他就是鼎鼎大名的XXX先生。不过过去大家只是听过他的名,没见过他的真人,而今天咱们见的是真人,弟兄们。现在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表示诚挚的欢迎。
今天我不说可能你们不知道,X先生和我是老同学。想当初我在黄埔军校读书的时候,我们俩就是在一起,而且还是同桌,谁想这么多年了我们俩又坐在一起了,这真是太巧了,这机会也实在是太难得了。是吧,老同学?弟兄们,咱们今天在这里就坐的好多人也是黄埔军校的同学,也有些人是老同事,反正都是咱们内部的人,所以说今天的大会可以说是咱们同学的大聚会,也是咱们军界的同志同事的大聚会。可以说这样的机会一百年一千年也不一定能遇到一次啊弟兄们。”(鼓掌)“好了,现在请特派员为我们做指示。大家欢迎。”师长说。
特派员站起来说:“哪里哪里。既然这次会是咱们同学同志和同事的大聚会,那咱们就不必这样客套了,什么特派员不特派员的,我就是我,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头,是吧,弟兄们?各位你们都好吗?今天我从南京来到北平,一来是代表蒋委员长向你们一一二师全体将士表示最亲切的慰问。”
警卫喊:“立正!”人们都站了起来。他示意一下,人们坐下了。“蒋委员长……”他继续说。
“立正!”一声口令,人们又站了起来。
“各位请坐。弟兄们,我看今天既然是大聚会,咱们何必搞得那样严肃呢?我提议,一会儿不管是我说话的时候还是咱们哪位弟兄说话的时候,大家都不必立正了,咱们是越随便越好。大家说同意不同意呀?”
“同意。”人们齐喊。
“那好,我这人就是这样,我最喜欢随随便便,正好,你们随便我也随便,那我就坐着说了。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对了。第一我是代表蒋委员长向你们表示最亲切的问候,第二是借这个机会向你们表示一下咱们深厚的兄弟情谊。另外我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个信息,我带来了蒋委员长给你们的一个口喻和给李师长的一封信。李师长,这封信给您,我就不管了。这个口喻我给大家说说就行了。蒋委员长说:‘通令嘉奖你部为党国的英雄部队。从今往后你部官兵逢官就晋一级。’(鼓掌)说实话,蒋委员长对你们的生活补给和你部的建设情况真是非常关心的,他很理解你们的处境和你们的难处,我来时他还一再要我和你们说,他非常感谢你们对他这次出兵的全力支持,他说在他正需要兵员的时候你们能够给他一个整师的兵力,这个举动无异于雪中送炭。这次我出来之前他还亲口让我带给李师长一个口信说:‘我的将士有几千几万,只有李公知道我的心。’他还把李师长和我比做是马前张保和马后王横,说他的跟前要是有你我两个在身边足矣。老弟,看来蒋委员长对你是非常器重,你老弟飞黄腾达的时候就要到了。现在他老人家非常关注你们的兵员状况。李师长,你们这里还有多少兵?”
“这次我们只留下了一个营的兵力,这一个营我们给分散在四郊,以应付城内的紧急状况,我身边只留了一个排的兵力,其余的我全撒出去了。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这里的人也都得拿起枪跟他们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