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群侠聚集于临溪崖,为的不仅仅是拜谒时宁宥,还有一同商议讨伐藤莲斋。
所以说武林中人真是一群既单纯又暴力的家伙。
唉。
直至拜谒典礼将近尾声,我与身旁的席牧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独自离席,往崖脚而去。彼时崖脚除了几名由丐帮提供的守卫之外,应是并无他人。
然而当我到达崖脚之时,入眼却是一名戴着银色猫脸面具的黑发银衫男子,以及一地丐帮弟子的尸体。
我不甚诧异,遂好整以暇地走出暗处,与银衫男子对立:“敢问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银衫男子不答,而是以冷淡的目光打量着我。直至我被他看得不耐烦了,他终于眼珠子一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瞳竟是黑色的。
怎么会?
这厢我暗自惊疑,那厢与之冷漠语气迥异的声音自银衫男子口中吐出,带着一股甜糯之意。
“兰陵息那个家伙说的人,就是你么?”
嗬,竟是操着一口标准的通用语。不过,此人所说人名貌似是兰陵息?
双眼微微一眯,我道:“我怎么知道兰陵息那厮说的人是谁。”
“那厮?”银衫男子低声重复着,再开口话中竟是满含嘲讽,“难怪他会看上你。”
我和肩上的浣熊俱是让他吓了一跳:“咱别把话说得这么恐怖成不?鬼才会被那个老不死的家伙看上!”
银衫男子没有理会我的话,径自问我:“他在上面?”
依实际情况来讲,我应该说是的,然鉴于悉语正在兰陵息身边,我便只好舌尖一转,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他在莫问阁。”
结果我话刚说完,银衫男子竟是身影一虚,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掉了。
敢情遇上一个打酱油的,我想。
在我敛眸思考期间,崖顶猛地传来一声与前次爆炸事件一样的炸响,只是这次要轰动更多。
于是乎,我来不及赞叹这声爆炸爆得有多惊天动地,便迅速返身往崖顶赶去。然而越接近崖顶,漫进鼻息的火药味就越浓郁,厮杀声和惨叫声也渐渐清晰。我脚下不由加急,将速度提至极限。
可是就在将近崖顶之际,我被一群穿绿衣服的人给拦住了。
“藤莲斋?”我挑眉。
绿衣人却是连回答也吝于给予,便气势汹汹地冲上了上来。见此,我摇了摇头,先是撇嘴嘀咕一句“不说算了”,然后朝潜藏在暗处多时的打手们挥手,示意他们热身开始。
下一瞬,隶属于东华国宫家的精英士兵自树上落下,将冲来的绿衣人尽悉截杀。
嘛,宫空给我的少主之令可不止上街买药这一个用处。
四下环顾过发现没有漏网之鱼后,我领着五百宫家精兵,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崖顶。
不提和绿衣人拼杀着的武林人士。于百丈之外,席牧修正与时宁宥相对峙。
我回头看了眼宫家精兵的将领:“好好干,工伤算你家少主大人的。”说完,我驾驭起轻功,越过众人头顶,往席牧修那边赶去。
见到我来,和席牧修做着“用眼神杀死你”游戏的时宁宥一眨眼,转看向我,笑出几分揶揄:“户儿,我等你很久了。”
抬腿一脚踹飞了一名企图偷袭我的绿衣人,我大步走到席牧修身旁站定,遂回望向时宁宥,满脸莫名:“你等我做什么?我今日只是打手,小修修才是你的对手。”
被点到名的席牧修只是目含挫败地看了看我,便又再次看向时宁宥。我耳边却响起了席牧修的传音。
“他隐藏甚深,你须得谨慎。”
既然席牧修说的是“甚”深,那么想必就是很深了。
我不动声色地眯了眯双眼。
与此同时,时宁宥笑呵呵道:“此言差矣,我的对手可一直都是户儿你呢。至于席前盟主,他的对手难道不该是藤莲斋的老板吗?”
“藤莲斋的老板不就是你吗?”缓声反问着,我偏头想了想,又道:“活雷锋公子,绝非我歧视你,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藤莲斋听起来很像卖花组织吗?”
闻言,时宁宥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原来户儿比较喜欢藤莲斋卖花?没关系,只要你喜欢,此间事了,我就让整个藤莲斋都上街卖花去。毕竟你是藤莲斋的未来老板娘啊。”
我抬眼一望渐渐往时宁宥身后聚集而来的绿衣人,蓦地抽了抽嘴角。
万绿从中一点黄,这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配色?
如是腹诽着,我齿间一寒,想也不想道:“藤莲斋的未来老板娘还是让小修修去当吧,我会祝福你们的。”
席牧修忍不住瞪了我一眼,遂对时宁宥道:“废话少说,要战便战,不战速降。”
“降你妹夫啊,小修修,你战场上多了你。”我没好气地一声吐槽。
“户殊书你给我闭嘴!”席牧修恼怒道。
时宁宥笑容不变,静静地看着我和席牧修吵嘴。待到我们吵完,他方才似笑非笑道:“两个人战我一个吗?这么吃亏的事情我可不干。算了,就让他们先陪你们玩玩吧。户儿,记住哦,你的对手是我。”语罢,他自身后抽出一只白面油纸伞撑开,当真是御风离开。
啐,今儿怎的接二连三地遇见妖怪。
笑睨过不知不觉间已然将我和席牧修包围了的绿衣人,我抬手抚过浣熊的头顶,挪身站到了席牧修的身前。
我为盾,护他锋利;他为矛,保我直前。
此乃注定。
我现正身处于临溪崖间的一座山洞里,与红绛深一起。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种作死的地方,谁让时宁宥那个爆炸案惯犯居然趁我和席牧修战至边沿之际,再次引爆了藏在崖边的炸药。
由于当时状况来得太过突然,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将席牧修一脚踹回了崖顶。毋庸置疑的,我肯定是直直地往崖下摔。至于红绛深这个不要命的混蛋,他根本是一直都藏在暗处,直到我坠崖了,他才急急忙忙跑出来随我一起殉情。
我怎能不悲叹一声我的眼光短浅,以致于我识人不清,摊上了红绛深这个小祖宗。
拉着红绛深坠崖之后,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够死里逃生,安生于这座山洞里。可气的是红绛深见殉情失败,竟露出了失望无比的表情。鬼知道我是有多大方,才没有当场掐死这个家伙,以绝我日后因他而气绝身亡。
光是想想心就好累。
唉。
靠在山壁上喘完粗气后,我头一转,见身旁的红绛深安然无恙,我的火气不由消了一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简直是不出不快:“你个小混蛋,不帮我就算了,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活腻歪了!”说完,我扬起手便欲赏红绛深一颗爆栗。
红绛深却是偏头躲过了我的手,然后整个人都靠了上来,用额头死死地抵着我的左肩:“狸狸,席牧修就那么重要吗?不然你为什么不顾自己的安危,拼了命地去救他?”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开拳头,改摸上他的脑袋。右肩上坐着的浣熊见此,跟着翘起尾巴,隔着我的脖子去抚弄他的头发。
“才不是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说虽然很绝情,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我会出手救席牧修,是因为兵符在他手上,而我摔下悬崖最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只要身体不被分裂,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如初。”说着,我晃了晃先前被炸得一片狰狞的右腿,眼下已是再完好不过,“相比之下,你才是最让我担心的。就算老祖宗说过艺高人胆大,但你也不必这么大胆地跟着我下来吧,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却不想红绛深的声音听起来愈发的难过:“原来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个只会给你添乱的麻烦么?”
难道不是么?我差点就反问出口。
然鉴于红绛深的情绪看起来确实十分萎靡,我便只好压下各种吐槽,温言对待他:“我并没有嫌你麻烦。再者,即便你很麻烦又如何,我还不是一样把你护得好好的。深深乖,别想些有的没的,等我缓过气儿来了,就带你上去。”
耳闻过我的安抚,红绛深自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似抽噎但更似窃笑的声音。
我稍愣,遂偏过头去看他,然而他竟倏地一下拱进了我的颈窝,不给我看脸。见此,我眯了眯双眼,故意让上半身往右边倒了一点,试图以此露出他的脸。他却黏着我不放。于是我继续倒,结果他继续黏。
这么一来二去,直到我倒到了地上,红绛深压到了我的身上。
我二话不说将爆栗甩到了他的头上:“又在演戏骗我!”
“狸狸,我错了……”红绛深吃痛地坐起身来,抱头泪眼望我。
可恶的是他的唇角仍挂着笑意未消。
恼羞成怒之下,我将他一拳给揍趴下,遂翻身坐到他的身上,掐得他哇哇大哭起来。
敢情我发自肺腑的一番解释听到红绛深耳中,还不如暴揍他一顿来得方便快捷。红绛深这个小祖宗简直就是——李时一那个白痴上次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抖M!
然而掐到中途,我猛地僵住了。
因为,于打闹期间,就在我屁股底下坐着的,红绛深的小腹处,不知不觉地多出了一个东西。如此便罢,可是随着我屁股的挪动,这个东西竟然还在变大、变烫。
与此同时,红绛深一把抓住了我的双手,面上岂止潮红:“狸狸,我又想吃你了。”
闻言,我冷笑着挣开了他的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捂胯防御之势,就像上次对待席牧修那样,如法炮制地戳上了他的肘部麻筋。
兰陵息那个老不死的说得好,当男人发情的时候,对着他的麻筋下狠手就可以了。
这不,屁股下面的那个东西立马就不见了。连带着红绛深也痛得纠起了小脸儿。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我站起身来,走到山洞口坐下。
看天色,现下应是申时过半。即使如此,崖顶处仍传来阵阵杀伐之声,甚至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人惨叫着,从崖顶落下,直至摔到崖底方才闭嘴。
我在一旁看得咋舌,不由感叹不愧是武林人士,哪怕是尖叫也能叫得如此绵长。
胡思乱想间,左边袖子动了一动,是红绛深在拉我的袖子。
见我将视线转向了他,红绛深一瘪嘴,弱弱道:“狸狸,不要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