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想:“这人修为不高,在幻术上造诣倒深。”要知道一下子变出二十七个分身并不是甚么难事,但要让这二十七个分身和本尊一模一样,教旁边比他修为高深的人也看不出端倪,就不容易了。
重耳道长对这一手也极为自信,他身形魁梧,气度不凡,拂尘与道袍随风飘动,更显得仙风道骨,二十八个身影围成一圈,场面颇为壮观。
白袍人嘶哑一笑,负手点头道:“总算见着点新意。”身影一闪,便躲过二十八道攻击,身子一转,幻影便被破了,重耳道人僵立原地,白袍人手指遥遥一弹,重耳道长便直直倒在地上。
群雄面色大变,一时没人说得出话来。幻术最讲究的是变化,刚才重耳道长变出二十七个分身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位置,后面便跟着十三四道变化,但他刚才只来得及使出第三个。因为这白袍人太快了,比刚才那六场比试还要快许多。他若是用先前对战六人的速度,破了第一个分身的时候重耳道长也来得及再变换自己的位置。而在场诸人,这次清楚捕捉到他的身影的不过四人。
雨讷居士暗暗抹了把冷汗。她虽然辨认不出这白袍人的来历,但他如似鬼魅,飘忽无方,竟令她想起来从前师傅启海居士给她看的记录五百年前黄河两岸的万鬼游行的画卷。青天白日下,她只觉得遍体生寒,心中竟冒出了“难道他不是人”的念头。
宗泽却更冷静一些。他虽然辈分比在场许多人要低,知道的却比他们要多很多。震妖阁第一任阁主玉澄子父母兄弟和妻儿都在千百年前的第二次妖兽狂潮中被妖兽所杀,玉澄子侥幸逃得一命,发下血誓要将天下妖兽杀尽。最后他死在和妖兽的战场上,神魂虽死,肉身不灭。后来任风闲平定妖兽,签下两不侵犯协约,玉澄子的肉身还被请到两族分界处威慑群兽。因为这个缘故,震妖阁里有许多记载妖兽和各路邪门歪道法门的典籍,宗泽颇得师门看重,早早就获准进去阅览藏书。他此刻不敢确定,但有三分把握,这个白袍人,恐怕一直与妖兽为伍。这一个穿身的法门,正是伤魂鸟最擅长的。
伤魂鸟真正的来源不可细究,一种说法是皇帝部落攻杀蚩尤后,他的貂和虎误咬一名无辜的妇女,妇女七日七夜才断气死亡。后来妇女的魂魄化为一鸟,飞翔在坟上哀鸣,鸣声听起来颇似“伤魂”二字,因此得名。另一种说法则是冤死女子躲过黑白无常,在第七日魂飞魄散之前得到天地机缘化身厉鬼。
在过去与妖兽的战争中,伤魂鸟让修士伤亡极为惨重。它们没有实体,通过摄取活物的生命力维持神魂存在,被它们穿过的人一眨眼就变成尸体,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是神魂完全消失不见。修士们一度听见“伤魂”二字就退避三舍。后来任风闲找出了禁锢它们的法子,将它们都囚禁在昆吾山的镇妖塔里,方解决了这一大敌。按说除了镇妖塔,世上应该再无伤魂鸟的踪迹,而这白袍人又有影子,他确实是人不是伤魂鸟,那么这个大类伤魂鸟行事的青年是从哪里出来的?
白衣少年比他们二人更早的认出这白袍人的招式,他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问水月道:“你身上有没有甚么金链子?”
水月看他一眼,诧异摇头。
白衣少年出神的看了白袍人一会儿,说道:“必须抓了他,问清楚这身本事是从哪来的。若是镇妖塔出事,这世上可就不太平了。”
水月道:“我能拦住他这一招。”
白衣少年微笑道:“你自然可以,但暂不忙动手,看看他这么心急出来是要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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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珩正观战看的入神,突然感到左边肩膀上被拍了一下。她忙回头,但背后只有石头,连一只虫子都没有。祝青珩挑了挑眉,看回前方,屏息凝神,果然一会儿又有东西在她左边肩膀上拍了一下,她早有准备,猛的回头,想抓住那拍自己的东西,突然一股怪力趁机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入一个山洞里。
祝青珩在山洞里滚了好几滚,最后趴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她揉了揉脖子,抬起头,只见一具不知多少年头的白骨坐在自己面前。白骨左臂向前伸,手指上还缠着几根乌黑的头发。
祝青珩立时翻了个身,一脚将那具白骨踹倒在地,同时警惕的四顾,说道:“是哪个家伙把我拉到这来,别装神弄鬼的。”
话音刚落,一个细声细气的娇憨声音在山洞中响起:“人家好不容易集齐的骨架,就被你弄坏了。”
祝青珩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团金黄色的光茫从那幅骨架上摇摇晃晃的升起来。那团光芒大概拳头大小,上面竟然有着精致的五官。光团中间却有一截地方突兀的高起来,模样滑稽极了。
祝青珩惊讶道:“你……你为甚么把我弄到这儿来?”
那光团上的五官微微一笑,说道:“你在想我是甚么东西,是吧?真无礼,人家这么美丽,你居然用‘东西’来形容我。”说完还在原地转了一圈。
祝青珩心道:“它听得见我想甚么,还是它总是这么被别人问?”
光团怒道:“我才没有总是被别人问呢!”说完不怀好意一笑,飞到祝青珩面前,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见过我的人都去哪了吗?”它眨眨眼,没等祝青珩说就回答道,“都被我吃了。”
祝青珩看了它高起来的肚子一眼,点头道:“看得出来。”
那光团气恼的在空中跳了好几下,又贴着祝青珩鼻子尖道:“你不怕吗?我可是要吃了你。”
祝青珩道:“你身上光芒澄净、身带异香,应该是天地孕育的精灵吧。看你一口清气,也不像是吃过人的妖怪,倒像咬松嚼柏,吃桃果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