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燕支拿着请帖走到祝青珩面前问道:“姑娘中午去赴许三姑娘的约吗?”
祝青珩擦了擦手,颔首道:“自然如此。”
然后淳钧陪着去看望凌夫人。凌夫人的卧房里还是点着一根浓梅香,白绫帐子依然放下来只显出她影影绰绰的身影。祝青珩先前就觉得这影子实在瘦削了些,却怎么也没想到那后面会是一具骷髅。
就听凌夫人的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昨晚上吵着你了没有?”语气十分亲切,又带着一丝疲倦。
祝青珩舔了舔唇,微笑道:“淳钧把我叫起来以后,就不敢睡了。”
凌夫人道:“老爷不在,他们就太小题大做了。你昨夜睡得不好,还有精力和许丫头几个玩吗?要不要我让人跟她说声,说你下次再去?”
祝青珩心道:“她这是怀疑自己不肯让自己出府呢?还是单纯的体贴?”她一时拿不准,想了想,笑道:“我白日睡,怕晚上倒睡不着了。反正现在也没甚么事儿忙,不过若是现在不方便就算了。”
凌夫人道:“哪有甚么不方便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让祝青珩回去了。祝青珩出了门,被风一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背的冷汗。这夏衫单薄,也不知道透没透出来。定了定神,又说:“左右无事,咱们去西院看看洛大哥吧。”
淳钧为难道:“现在不太方便吧。”
祝青珩奇道:“怎么了?”她先前去西院的时候淳钧可没说这句话。
淳钧道:“昨天那贼没抓到,东西院的门都被封起来了。要不姑娘先打发人看看门是不是又开开了。”
祝青珩心中一凛,若无其事道:“哦?封那个门做甚么?”
淳钧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听说昨夜的贼可能是从西院进来的。”
祝青珩心里咯噔一声,仔细回想了一番昨夜的经过,她既不觉得昨夜自己有露甚么马脚,也不认为昨夜真的有贼闯进来,怎么就突然有这个说法了呢?干笑道:“那便算了。等查清楚再去也不迟。”
祝青珩回了房,愈发坐立难安起来。她见屋里丫鬟虽行事如常,往日的说笑声却几乎不见。偶尔门口还会走过一两个带刀侍卫,一个个魁梧挺拔,不知道巡逻甚么。也不知道是她自己心里有鬼,还是真的有甚么,总觉得暗处一直有人在窥伺自己,等自己露出马脚。
一会儿燕支抱来做客的衣服伺候她换上,又去匣子里找佩戴的首饰。祝青珩趁着这空也检查自己的东西,看见压在枕头底下的五封信,心里又凉又涩,不禁想:“那凌夫人不知道从前是甚么,但现在成了一具骷髅。这家人都有问题,那凌公子肯定也有问题。爹爹,你怎么舍得把我许配给这家人呢?”
但信封哪里会回答她。
又从包裹里拿出息夫人的剑谱、和装着最后一枚大回转丹的玉瓶,并这几封信一起揣在怀里。一会儿秀霸过来说:“姑娘,车准备好了。”
祝青珩点头,吩咐道:“燕支随我出去,淳钧你留在这儿看家吧。若是有甚么要紧事,就打发人告诉我。”
淳钧疑心之前和许三姑娘见面的时候自己那句话说错让祝青珩恶了她,又或是看春雀拿自己当筏子贬低祝青珩让她多想了什么,于是笑道:“光燕支这丫头,我怕照顾不来姑娘。”
祝青珩笑道:“那让秀霸一起去吧。你也知道,现在府里乱糟糟的,咱们房里也得留个主事人。”
淳钧心中一定,点头说好。
于是祝青珩就携着燕支、秀霸二人出门了。那许三姑娘举行的宴会是在她家位于洛阳城郊的别院里,马车走了一小段路,祝青珩突然叫停,掀开帘子说:“我看路边这糕点很新奇,燕支,你知道这是甚么吗?”
燕支道:“是牡丹饼呢,也算咱们的特产。姑娘若想吃,回去叫厨房做一份出来。”
祝青珩道:“哪用那么麻烦,我看这卖饼的小孩也怪可怜的,就在这儿买几个尝尝吧。”于是下车,燕支一愣,忙跟着下去。
祝青珩走到那提着篮子卖牡丹饼的小孩面前,那小孩约莫七八岁,褐衫上还有几个补丁。看见她们走来,也不惧,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几颗牙齿的牙床:“两位姐姐,要买饼吗?”
祝青珩道:“你这饼要多少钱啊?”
小孩道:“五文一个,这都是家里自己种的牡丹,可香甜了。”
“我要三个。”祝青珩说着掏出钱袋,拿出铜钱,又对身边燕支道,“燕支,你帮我去那买碗冰糖梨水好吗?”燕支自然应下了。祝青珩见她转身,将二十文递给那小孩,那小孩拿油纸包了四个递给她,祝青珩掰开其中一个将一个纸团塞进去,放进小孩篮子里,然后摁住他的篮子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这一锭银子都是你的。”
小孩眨眨眼,笑道:“你说。”
“你去英武侯府西院外面卖饼,吹这个哨子,会有个十七八岁穿蓝布衣的年轻人出来。到时候你把这一篮子饼都交给他。记住,这一篮子饼都不能卖给别人。”
小孩接过银子,又将那哨子戴在脖子上,点头说好。
☆☆☆
许家的别院十分精致,院子里还特意引来洛河的河水环绕院子里的假山,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一派繁华之象。来作客的姑娘最大的约莫十三四岁,是朝中曲尚书的女儿,但她不是此处最得意的,最得意的除了许三姑娘这位主人,就是另一位邢姑娘了。这位邢姑娘不仅是曲姑娘的表妹,还是许三姑娘的二哥的未过门妻子。因此时常在许三姑娘旁边帮衬着。
那位曲姑娘却在席间很是被冷落,祝青珩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原来这位曲姑娘就是被淑妃请到宫里赴宴又被诬陷摔破了玉簪的那位姑娘。祝青珩因为先前在荷花那里听了这事的八卦,因此对她很是同情。被人诬陷也就算了,还是这么拙劣的手段。偏偏那小皇帝够糊涂居然也信了。并且她听旁边姑娘说才知道,那玉簪是小皇帝生母的遗物,也是从前唯一从宫外带来的东西,历史也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